鎮北侯府,鬆濤苑。
鬆煙和珠霞正為陸青鳶脫下身上幕籬。
“怎麽樣?怎麽樣?”飛廉從房梁上一躍而下,問道,“陸相國沒有發現什麽端倪吧?”
陸青鳶搖搖頭。
“我就說嘛,按照我的易容水平,旁人是不可能識破的!”
“你那點雕蟲小技隻能說是錦上添花,要我說啊,還是多虧夫人籌謀得當,”珠霞佩服得五體投地,“先是讓雀兒在她父親王二養的金邊墨蘭裏放了藥,那藥與凝神香結合,會使人精神不振,難以入睡,三五日便會產生幻覺。”
“妙啊妙!”飛廉拍手稱讚,“別看陸相國是個書生,可最信鬼神之說了,如此一來,明日的戲便好唱了。”
他兩還在一邊絮絮叨叨,但鬆煙卻看出了陸青鳶的臉色不是很好。
“呀,夫人的裙擺都濕了。”鬆煙摸到了陸青鳶濕噠噠的裙擺。
“夫人為了讓手時刻冰涼,將冰塊放置荷包中,定是今日準備的冰塊全都已經融化了,弄濕了衣裙,”鬆煙忙不迭地將飛廉從屋裏推了出去,“我們要給夫人更衣了,你回侯爺那報信兒吧。”
等收拾完一切,陸青鳶直挺挺地躺在**。
“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害的你!”
“賀家女來索命了!”
穆媽媽的話語在她腦海裏不斷盤旋。
她母親不是病死的嗎?
多少年來,大家都跟她說,賀穗的死是因懷孕生子傷了根本,最後不治而亡。
她今日的裝扮,在飛廉的易容加持下,連自己看了都會恍惚。
穆媽媽的害怕做不得偽,定是知道什麽內情才這樣說的。
毫無疑問,賀穗去世,最大的得利者便是林玥蘭!
兩世為人,若她還不能查清母親死亡的真相,她這個女兒真的也太無用了!
陸青鳶握緊了拳頭。
不管事情過去多少年,隻要做過,就會留下痕跡。
…………
次日,七月十六,諸事大吉。
陸家的新牌位終於製作完成,陸執請了報國寺的方丈來供奉安置,念經祈福。
昨夜過後,陸執心中總是惴惴不安。
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清晨,自己就這麽趴在書桌上睡了一夜,身上還蓋著外衣。
夢裏的一切那麽的真實,真實的讓他覺得恐懼。
他問過府裏的小廝丫鬟,都說昨夜沒有見過什麽陌生女子。
唯一的怪事就是林氏身邊的穆媽媽突然掉進了荷花池裏,醒來就發了高熱,嘴裏不停地說著胡話,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麽。
“老爺,都準備好了。”
牌位安置儀式開始了。
陸家祠堂外臨時搭建起了一個古樸的祭台,台上擺滿了祭品。香爐中插著的香燭,正往外吞吐著縷縷青煙。
一旁,報國寺請來的高僧身著一襲絳紅色的袈裟,手持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他的身後,一眾小弟子整齊排列,手捧經卷,跟隨高僧一同誦經。
“家主敬香,告慰祖先——”
陸執身著素色長袍,緩緩走向供桌。
他伸出手,拿起三支香,在燭火上點燃。
“啪!”
線香毫無征兆地攔腰折斷,上半截帶著火星墜在青磚上,滅了。
下人趕緊送上新的線香。
可一連三次,次次都斷,像是祖先不樂意吃這個供奉似的。
陸蓉月跪在後頭,膝蓋有些累了,嘴上嘟囔起來:
“嗬,我就說嘛,定是列祖列宗覺得陸青鳶她娘不配在這祠堂裏,這香才斷的。”
“閉嘴。”林氏回頭瞪了她一眼。
陸執的眉頭瞬間擰緊,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昨夜的情景如鬼魅般在他腦海中浮現。
安置儀式暫緩。
陸執心事重重地將報國寺的高僧請到書房相談。
他將昨夜的夢境如實相告。
高僧閉目沉思良久,緩緩睜開眼睛,神色凝重道:“陸施主,陸家世代從文,書香門第,而先夫人,本是女中豪傑,乃將星之命。”
“那又如何?”
“先夫人命格太過剛硬,恐會壓製陸家的官運。若想化解,唯有將先夫人的牌位供奉在本寺的佛塔裏,借助佛法的力量,或可保佑陸家昌盛。”
陸執想起近日自己在朝堂上的力不從心,皇帝逐漸與他離心,扶持新貴等等……
“隻需要如此便可解嗎?”
“此外,還需將先夫人的墳塋重新整修,以表敬重。”
…………
“絕無可能!”林氏氣得摔砸了一套茶具,“她是什麽東西,配供奉在金頂慧元塔裏?!”
陸蓉月撇撇嘴:“就是啊,什麽將星之命,莫不是那高僧混說的吧。”
金頂慧元塔可不是白供奉的,每日香火不斷,長明燈不滅,每月至少需要給報國寺送去百兩銀子!
林氏的父親,已故的林太師的牌位也被安放在佛塔裏。
賀穗她一個江湖女子,有何功德,配與她父親在一個佛塔裏受人供奉!
況且,這樣一來,不就是堂而皇之地告訴京城裏所有人,她林玥蘭是續弦了嗎?!
陸執迎娶賀穗的時候還未中舉,即使後來中舉了也在官場籍籍無名,賀穗也很少出來,所以京中很多人不知道她,隻當林氏才是陸執唯一的妻。
丫鬟小心翼翼來報:“夫人,穆嬤嬤清醒了,嚷著要見您,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您說。”
林氏去見了穆嬤嬤。
“賀家女來索命了!夫人!”穆嬤嬤兩眼猩紅,神情恍惚,死死地抓住了林氏的手,“夫人,我們怎麽辦?”
“胡說什麽!”林氏屏退了周圍的丫鬟,低聲訓斥她,“你是越老越不中用了,怎麽好好走路會掉進荷花池裏!我還沒問你了,昨夜匆匆派人讓我回來作甚?你是撞見鬼了?”
穆媽媽點頭如搗蒜,她將昨夜的事情說與林氏聽。
“老奴絕不會認錯,而且,而且她的手是冰涼的,透著寒氣!”穆媽媽背脊上生出一抹寒意,“老奴聽丫鬟們說了今日之事,香怎麽會斷了三次呢!”
她的聲音顫抖著,上下牙齒不自覺地發出“咯噠咯噠”的細響:“夫人啊,你說,賀家女是不是……來找我們的……”
“怕什麽!生前她就鬥不過我們,死了就能鬥過了?笑話!”林氏麵上佯裝鎮定,“你好好休息,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