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病重。”
陸蓉月帶著玉璽走後,太後召集了一隊人馬,去了乾清宮。
誰知道,前幾日看著就要撒手人寰的皇帝,此時臉上紅潤有光澤,哪裏像快要殯天的人。
“母後這般盼著朕病重?”
皇帝斜倚在龍榻上,聲音如往常般溫潤,偏那雙眼睛像是一把利劍,掃過太後身後手持武器的禁軍。
那群禁軍原以為皇帝病入膏肓,今日逼宮十拿九穩,卻不想皇帝如今好好的,士氣瞬間就落了下乘。
太後往前半步卻又頓住,忽而尖聲笑起來:“原來你一直在騙哀家!”
皇帝站起身,緩緩走向太後:“蕭祁離京後,朕便發現每日飲食有些蹊蹺。霍雁行勸我將計就計,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隻是朕萬萬沒想到……母後竟如此迫不及待。”
他頓了頓,自嘲般笑了一聲,“母後,朕隻想知道,同樣是您的兒子,朕究竟哪裏比不上蕭祁?難道就因為他從小養在您身邊?”
太後別過臉去,冷冷道:“無論你是否病重,今日你都別想走出這乾清宮。不是哀家要害你,是你逼我的!”
皇帝不依不饒,繼續逼問:“到底為什麽?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麽!”
太後閉上眼睛,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再睜眼時雙眼已通紅,猛地轉身尖聲喊道:“哀家倒要問你!你何時真的把我當母後?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卻因當時位份低微,不得不將你寄養在那個賤人宮中!”
“你是我的兒子,我怎能不希望你好?可我隻能日日躲在你必經的宮道旁,看你撲向那個女人喊她母親!我原以為她死後,你總會把心轉到我身上,可你繼位後,不僅為她重修陵寢、加封她的家人,讓她侄女當皇後,還要追封她尊號!”
“哀家倒是想問問,我這個生母究竟哪裏不如一個死人?這些年你打壓世家、提拔寒門,眼睜睜看著林家敗落,你可知我心中滋味?如今你倒來問我要說法?哀家便告訴你,看見你,我就想起那個姓董的賤人!你們一樣裝腔作勢、高高在上,讓哀家惡心!”
皇帝死死盯著太後的眼睛,想分辨這究竟是氣話還是真心話。
他嘴唇顫抖,卻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其實布下這局時,他早已猜到可能會麵對這般場景,可直到此刻才終於明白。
無論自己做什麽,都無法讓母親像愛蕭祁那樣愛自己。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母親,根本從未愛過他。
“陛下何須與她多言。”
殿外傳來霍雁行沉冷的聲音。
玄色大氅帶起一陣風,卷得燭火明滅不定。
“抬進來。”
他大步踏入,身後小兵將一具屍體粗魯地摜在金磚上。
待太後看清那屍體麵容時,頓時瞳孔驟縮,臉色慘白,雙腿發軟,險些栽倒在地。
陸蓉月瞪大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太後慌什麽啊,”霍雁行輕笑道,“賢王妃偷帶玉璽出宮,本想與賢王裏應外合。隻可惜運氣不好,逃出狗洞的時候被本侯的人當場拿下。”
“你,你!”太後一手扶著胸口,一手指著霍雁行,“都是你這個逆賊!你們霍家通敵叛國,還企圖挑撥我們母子關係,都是你!來人,給我拿下他!”
“哼,通敵叛國,到底是誰通敵叛國,太後娘娘心裏沒有數嗎?”
霍雁行一抬手,柏羽呈上了一個匣子,王福接過,將匣子裏的東西悉數交給皇帝。
他繼續說道:“這裏麵都是蕭祁與北燕二皇子私自來往的信件。蕭祁在西南一帶發現了一處鐵礦,便命人日夜開采,將鐵礦煉成鐵器,再連同糧食一起送給北燕人,借他們的手出兵犯境。”
“你胡說!我的祁兒怎麽會這麽做?!”太後一把奪過皇帝手中的信件,一封封看下去,越看手越顫。
“原來他連您也瞞住了?您真以為他是真的擊退了北燕人?”霍雁行冷笑道,“他不過是與北燕演了一出戲,借此集結邊境將士,好北上奪位。可那北燕二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早打算囤積全部兵力,假戲真做。若不是我及時發現,恐怕如今站在您麵前的就不是我,而是北燕可汗了!”
信件掉落在地,太後捂著胸口險些喘不上氣。
忽然,她拽緊霍雁行的衣袖:“我的祁兒呢?你把他怎麽樣了?”
霍雁行慢條斯理地抽回衣袖,後退半步:“當日他在狼崖與北燕交戰,北燕二皇子出動全部兵力,蕭祁兵力耗盡,親信皆戰死,最後他被逼到懸崖邊,隻能跳了下去。”
“你既早知北燕的陰謀,為何不救他?”太後大吼,“為何不救他!”
霍雁行攤手:“我當日隻帶了兩千精兵,一路扮成商隊,如何能與北燕三萬大軍抗衡?隻能等蕭祁耗盡北燕兵力,我才能乘勝追擊,不然,我如何能夠射殺北燕二皇子,又如何將他們擊退三百裏?”
“祁兒……我的祁兒……”
太後發簪歪斜,眼眶通紅,眼神渙散,忽而癡癡笑起來,狀若癲狂。
霍雁行還想再說點什麽,皇帝忽然開口喝道:“夠了!王福,送太後去壽康宮休息,好好看著,別讓她受驚擾。”
“是,陛下。”王福招來宮人,攙扶起太後往外走去。
小兵也將陸蓉月的屍體帶走。
瞬間,大殿之內隻剩下了皇帝與霍雁行二人。
皇帝歎道:“當初收到你的密信時,朕還不敢相信,蕭祁他真的敢聯同北燕人來算計朕的皇位,那可是老祖宗打下的江山啊。”
霍雁行擦了擦刀上的血跡,沉聲道:“自作孽不可活,他引狼入室,就隻能自食其果了。”
“對了,朕還要謝謝你的夫人,袁術同朕說,若不是她,賢王安插在朝中的人還沒有那麽快被發現,倒是方便朕以後一一清算。”
哪知霍雁行愣了神,怕自己聽錯了,問道:“陛下說的是誰?”
皇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嗎?你夫人早就回京了啊,袁術沒跟你說嗎?”
隻見一道黑影閃過,霍雁行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