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他們都是我的……我的朋友。請幫我們準備一間包廂吧,我們進去聊聊。”
陸青鳶上前去,對掌櫃的說道。
這家飯店的掌櫃的認得她,知道這位是薛廣白從京城帶回、捧在心尖上珍視的女子。
此事也隻能怪薛廣白自己,他隻是跟手下說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蹤,忘了叮囑他們阻攔陸青鳶與這三人見麵。
掌櫃的心想既是相識,必然是薛老板的授意,便將眾人引至頂樓最雅致的包廂,賠著笑臉退下。
門剛關上,霍靈犀就再也忍不住了。
“三嬸娘!”
她像一頭小牛犢一樣衝進她懷中,手臂緊緊圈住她的脖頸:“我就知道你沒有死!我就知道!”
一旁的淩韜眼眶通紅,喉結不住滾動,連話都說得磕絆:“我……我真的沒想到……那日在渡楓樓,您中了毒,我以為……”
鍾五娘也快步上前,顫抖的手握住她的指尖,聲音哽咽:“看,我不是說了嘛!夫人是好人,老天爺不會這麽早收您的。”
三人又哭又笑的模樣,讓陸青鳶不禁鼻尖泛酸。
她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將三人安置在椅子上,這才輕聲問道:“我離開京城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們仔細說來。”
淩韜深吸一口氣,擦去眼角淚痕,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才勉強平複心緒,開始講述。
“那日在渡楓樓後,我們就沒再見過您。後來三叔說您已經去世了,就給您舉辦了喪禮……”
陸青鳶聽著,雖然明白霍雁行是為了讓她假死脫身,但是可未經她同意就操辦喪禮,這也太晦氣了吧!
他又不跟自己商量!自作主張的家夥!
“而一個月前,侯府被抄家了。”
淩韜話音未落,陸青鳶手中的茶盞“砰”地砸在桌上,茶水濺到手背也渾然不覺:“好端端的怎麽會被抄家?你們有沒有事?祖母呢?霍雁行去哪了?”
連珠炮般的質問,讓淩韜一時不知道從何答起。
霍靈犀從椅子上跳下來,抱著她的腰,說道:“三嬸娘別急,我們都沒事。”
淩韜接著講述。
“那個晚上,下了很大的雪,我聽見外麵有聲音……”
淩韜說著說著,仿佛又好像回到了那個驚心動魄的晚上。
他當時以為是家裏進賊了,披著外衣就往外跑。
到了前院,眼前的景象讓他愣住了。
隻見袁術叔叔領著皇城司的士兵,手持刀劍,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淩韜心中還抱有一絲僥幸,以為這隻是大人們之間的玩笑,還笑著跟袁術叔叔問好。
然而,袁術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麵無表情地從袖子裏緩緩抽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
他大腦一片空白,隻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隻言片語。
“五年前……霍家……通敵叛國……扣押審問……”
曾祖母因為有誥命在身,得以留下那座老宅,靈犀年紀尚小,又是女孩,也放過了她。
父親被士兵們粗暴地押解著走了,淩韜想要衝上去,卻被士兵攔住。
而他、霍雲暘和霍雲瑤,都要被帶走。
當士兵們朝淩韜逼近時,他本能地想要武力掙脫,去追上父親問個清楚。
就在這時,霍雲暘突然大喝一聲,挺身而出:“我才是霍家的長房嫡子!你們要抓就抓我!他連族譜都沒入,和霍家毫無關係,你們不能抓他!”
還沒等淩韜反應過來,袁術手下的將士便粗暴地將他推搡著扔到了門外。
淩韜摔在雪地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二弟和三妹被押著漸行漸遠。
聽到這裏,陸青鳶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霍雲暘的腿傷還沒有完全好,如果真的關押進去,又是冬天,不知道這腿以後還能不能好了。
霍雲瑤雖說大大咧咧的,但也隻是個十歲的小女孩,在監牢那種地方,不知道會不會受欺負……
“然後呢?”她接著問。
淩韜頓了頓,接著道:“一開始我不知道怎麽辦,隻能去麵館找我娘親商量,她也很著急,把之前你們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包括北燕人給我親生父親一萬兩白銀的事情。我怕靈犀在家沒人照顧,就帶著我娘趕了回去,結果靈犀在父親的書房發現了這些東西。”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疊皺巴巴的宣紙,小心展開。
皇城司抄家的時候,隻是拿走了府裏的財物和霍雁行書房裏的重要書信,而這些被團成一團的,就被以為是廢紙,沒有人注意。
陸青鳶接過紙張,墨跡深淺不一,有的字跡潦草像是突然想到就隨手寫的,有的卻工整得像是反複斟酌才下筆的,但都是霍雁行的字跡。
上麵寫的都是一些閑言碎語。
“你喜歡的那家糖火燒沒有再開了,那家攤主說是冬天就不擺攤了,不知道明年開春還會不會來。”
“我去了報國寺,給你母親上了香。香沒有斷,這是不是說明你母親也認可我了?也不知道我這樣對你,她會不會怪我?”
“你走之前讓人做的衣服我收到了,很暖和,就是顏色太亮了,我有些穿不慣。也有點不舍得穿。”
“不知道你在金陵過得好不好,毒都消退了嗎?身子有沒有好些?”
……
一行行零散的字句,是那些未說出口的思念。
陸青鳶心裏酸酸的,眼眶有些紅了,但是怕在孩子麵前失態,側身端起茶盞,借飲茶的功夫,悄悄用袖口抹去眼淚。
鍾五娘見她這幅模樣,接著說道:“這兩個孩子看不懂,我還能看不懂嗎?這分明是侯爺寫給夫人的!那時我就知道,夫人一定還活著!”
她輕輕握住陸青鳶發涼的手:“侯爺的信裏提到了金陵,韜兒又記得平日與夫人要好的薛公子也回了金陵,想必或許有您的消息。於是,我們一路來到這裏,沒想到金陵人人都知道他,卻都說他出去了,去哪兒也聞不到。於是韜兒想就出了今天這個主意,讓四姑娘來假裝尋父,看能不能將薛公子逼出來。”
陸青鳶破涕為笑,摸了摸淩韜的腦袋,又輕輕掐了一把霍靈犀的小臉蛋:“你們兩個鬼靈精。”
淩韜故作可惜:“哎,這就是三妹妹沒來,她要是來的話,沒準動靜鬧得還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