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成了一半?還請嫂嫂明言。”袁術不解道,“可那些試卷內容分毫不差,並未發現可疑之處。”

“我們的目的從來不是從他口中撬出什麽,以我父親的性子,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未必肯鬆口。更何況他做事向來謹慎穩妥,你所看到的原試卷,想必也已經被替換過了。”

陸青鳶執起茶盞,飲了一口,淡然道:“他身為相國,自有其體麵與尊嚴。你率兵圍了陸府,還順利將他帶走了,這動靜早已落在了某些人的眼裏。”

袁術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此時最著急的,就是那些有貓膩的考生。”

陸青鳶指點他:“所以你隻需要守株待兔,自然有人會忍不住送上門來。”

袁術拱手謝過:“嫂嫂真乃聰慧過人,小弟自愧不如。那我這便回去,等他們自投羅網。”

袁術正要告退,鬆煙和珠霞一臉為難地走進來。

鬆煙開口道:“夫人,渡楓樓又送了好些東西來。薛掌櫃派人傳話說都是時鮮貨,不吃就要壞了。”

陸青鳶沒好氣道:“不是讓他別送了嗎?趕緊退回去!府上就這麽幾個人,能吃多少?”

珠霞兩手一攤:“可薛掌櫃說這是夫人的分紅,理應拿的。”

袁術看著門口堆著的幾筐魚鮮山珍,嘿嘿一笑:“嫂嫂真是持家好手,連買賣都做得這般好,這分紅一看就不少啊。”

一旁的柏羽掃了袁術一眼,腹誹道:怪不得你跟我家侯爺一般大,卻還沒討到媳婦,果然缺心眼。這哪是分紅?看著倒像是聘禮!

他在心裏直嘀咕:求求了,侯爺啊,您可快點回來吧!

陸青鳶見東西實在退不掉,便讓人每樣裝了些讓袁術帶回去:“正好袁夫人前陣病了體虛,多補補。”

袁術也不客氣,載了一車山珍海味高高興興回府了。

果然如陸青鳶所料,陸執被帶走一日,已有幾家世家坐不住了。

袁術還放出話來,若有賄賂考官的學子,自首可酌情從輕處罰,揭發者自有獎賞,但有時限,就今晚,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夜裏,陸執還在皇城司值守,忽聽手下稟報:“老大,方詞禮方大人到了。”

“這麽晚來做什麽?莫不是為陸執求情?”

袁術與方詞禮沒什麽交情,隻知道他前陣子和霍雁行一起查戶部的事。

此時他正等著有人自首,根本不想見別人,便敷衍道:“就說我不在,打發他走。”

手下出去回話,沒過多久又一臉無奈地進來:“老大,他不走,非說有事找您,還說跟您查的案子有關。”

“怎麽不早說?”袁術瞬間眼睛一亮,“快請方大人進來!”

不一會兒,方詞禮著一身月白杭綢直裰,手持一個檀木盒子,走進了皇城司。

坊間有雲,寧可在大理寺呆上十天半個月,也不要進皇城司過夜。

皇城司內燭火昏黃,空氣中彌漫著陳年黴味與鐵鏽氣息,長廊盡頭的審訊室傳來斷斷續續的哀嚎,直教人心底發毛。

即使袁術將陸執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間,也能夠隱約聽見犯人的哀嚎,這無疑對人來說是一種精神折磨。

袁術本來是想嚇唬嚇唬陸執的,沒想到入夜後,陸執管他們要了一碗安神湯,早早就入睡了。

方詞禮卻置若罔聞,穿過長廊,跟隨著侍衛徑直地往袁術所在的屋子走去。

“方大人深夜蒞臨,必有緣由。”袁術屏退左右,將來人引入偏廳。

“本官要檢舉,”方詞禮打開檀木盒子,露出裏麵疊得齊整的文稿,“我手裏頭有此次解試上榜學子的名單,而裏麵個別學子的平日習作,與他們的應試文章相較,判若雲泥。”

方詞禮說完,頓了一下,袁術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一頭霧水地看著方詞禮。

袁術是武將,沒有參加過科舉,從小就跟著霍雁行在軍營裏混。

“袁大人看不出不同?”方詞禮皺眉,用食指點了點習作,“我也是這次閱卷官,這幾個學子的文章與平日習作出入極大。這些是他們平日交的作業,用典、遣詞造句都與試卷不同。我不信短時間內文風能提升不止一個層次,就像平日的手下敗將,次日突然能將你打得落花流水,其間必有古怪。”

方詞禮這樣一講,袁術就明白了,他一拍腦殼:“原來是這樣!我光想著對比原卷和謄抄卷了。”

方詞禮神色平靜:“既然試卷能換,原卷自然也能換,不過手段更謹慎罷了……”

袁術在房中踱步,想了想,搖搖頭:“還是不妥,這些證據恐怕不夠,萬一考生狡辯說是自己寫的呢?”

他說的並無道理。

方詞禮一時間也想不到別的方法。

突然,小兵又來稟報:“老大,外麵有人求見,是戶部尚書的妻子張氏!”

張氏自聽聞袁術放出的風聲,便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史大人向來花心,府中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也有好幾個,對張氏所出的長子並不十分上心。

可在張氏眼中,兒子就是她的**。

此次科舉舞弊,張家、史家都深陷其中,幾個世家暗中較勁,比的就是誰更沉得住氣。

史大人得知消息後,怕她出門鬧事,於是不許她踏出府門半步,自己卻匆匆趕往賢王府。

張氏守在空****的屋子裏,眼巴巴盼著丈夫能帶著好消息回來,可直到深夜,仍不見人影。

她坐立難安,最終一咬牙,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孤身一人,往皇城司奔去。

此刻她站在皇城司陰森的大堂上,耳邊還回**著一路走來聽到的犯人嚎叫聲,終究是扛不住了。

她雙腿發軟,一邊抽噎,一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如實道來。

“我兒讀書刻苦,平日裏成績也不錯,方先生您當過他的老師,也應該是知道的,此次科舉,我,我隻不過是看孩子讀書辛苦,想求個穩妥,才鬼迷心竅,讓托陸相國給開個後門……”

袁術端坐在主位上,麵上做出一副凝重的模樣,內心卻早已樂開了花,暗暗想著:這下好了!人證物證俱全,我看陸執那老狐狸還怎麽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