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忽而刮起陰風。

宋學守瞪大了眼,卻還是什麽東西也瞧不見。

這些陰風,就像是一雙雙冰冷的手,抓著他的手腕小腿,讓他渾身汗毛直豎。

薩滿在低聲吟唱著什麽。

他手裏的那兩隻牙齒,突然開始震動起來,仿佛隨著他的歌聲,在給他打著節拍。

宋學守簡直嚇得快要吐了出來。

薩滿卻在此時收起手掌,他便也感覺不到那震動的聲音。

“好了,這兩人的魂魄,已在我的囊中。”

隻聽薩滿低聲笑道。

他將牙齒收進黑袍自帶的袋子裏,隨後又從宋學守的手中,接過那撮頭發。

摩挲了兩下,似是在感受什麽。

而後勾起手指,隨意朝前方一指——

那邊的簾子便倏然飄起,漏進一絲光線,照亮屋內一隅!

乍然之下,宋學守眼睛受到刺激,不自覺流出眼淚。

他又暈又難受,恍惚間好像看到那光線裏好像有東西在打轉!

隻聽薩滿笑著說道:

“宋大人不必懼怕。那是令千金的魂魄,我已將她招來,現在將她送回。”

說著,又開始低吟慢唱。那聲音就仿若有實體一樣,通過宋學守的耳朵進入他的腦海,不停在裏邊旋轉。

這實在是一種又難受又奇妙的感覺!

宋學守卻隻想吐。

這薩滿手段果然恐怖。

早知道他做法這麽嚇人,自己就別過來圍觀了!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

宋學守迷迷糊糊,已然意識不清,處於半夢半醒之中。

鼻頭卻忽然聞到一股刺激猛烈的腐臭味,倏然打了個噴嚏,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嗬嗬……宋大人,事情已經成了,睜開眼吧。”

隻聽薩滿陰陰笑道。

是薩滿身上的臭味。

宋學守強忍著皺鼻子的衝動,行了一個禮:“多謝上師。”

成了,這就好了?

宋學守心裏其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簡直太輕鬆了。想想自己在吳州請的那個老頭推三阻四的模樣,都是關外薩滿,怎麽差距就這麽大?

到底是太子跟前的紅人,本事就是不一樣。

宋學守彎身作揖,不停誇讚:

“全賴上師幫忙啊。沒想到上師輕輕鬆鬆,就將那欒家的小子給‘拿下’了!”

薩滿卻擺了擺手:

“非也非也。下咒一事,需要天時靈氣配合,非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到。

我剛才隻是先將你給我的兩條性命收在手中,又將令千金魂魄勾來,再按回體內罷了。”

那你不早說,害得自己行了那麽多禮,腰都酸了。

宋學守暗暗撇了撇嘴,卻又立馬繼續賠笑:

“那也多謝上師,這麽說來,小女現在應該是好了?那些邪鬼,也被驅走了?多謝上師,小女全仰仗上師了。”

“邪鬼?”

薩滿的聲音,卻好像有些疑惑,“什麽邪鬼?”

宋學守愣了一下:

“就是堵在小女身上,不讓小女魂魄歸體的那兩個邪鬼啊。”

薩滿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高興了,低沉著嗓子道:

“嘿,宋大人,我並未有感受到你說的東西。令千金隻是魂魄遊離體外,現在已經好了。若是不信,你回去確認她現在好了沒有就知道。”

宋學守心裏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兩個薩滿說法出了衝突,這讓他覺得是有哪裏出錯了。

但秉持著對太子眼光的信任,他還是選擇相信眼前這個老薩滿。

忙說道:

“怎麽會呢,我怎麽會不信任上師!我其實是想說,現在小女的事告一段落,那欒家的事,也得盡快……”

自己這麽辛苦,連夜去黑市買人。

結果現在薩滿又說還得等,這讓宋學守幾乎快吐了出來。

“上師,那欒家已經在我家門口鬧事,我怕有流言蜚語傳出去,真的拖延不得!”

薩滿還是嗬嗬笑:

“快了,快了。”

…………

宋蘭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瞧不見。

隻能用耳朵,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

“夫人,你得挺住,如果你現在對宋珀服軟了,那之後不得被她騎到頭上去。”

“我是拿這個小賤人沒有辦法,她現在可是那老太婆跟前的紅人。說我們院子有問題,不就是想查我們的賬,那我能怎麽辦嗎!”

“我們賬目做得仔細。這麽些年來,明麵上從公中走的賬,也都是幹幹淨淨的。夫人何故怕這些?”

“不是你叫我和她反抗到底的嗎?我現在和你說那小賤人有多可怕,你又來巴巴地教育我!”

這似乎是王氏和張媽媽的聲音?

總算不是那些恐怖陰寒,仿若從地獄裏傳出的鬼聲了。

連續多日,宋蘭都仿佛深陷噩夢之中。

什麽都瞧不見,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隻有一片黑暗。

她簡直快要瘋了。

宋蘭甚至還清楚地記得,在這片黑暗“降臨”之前,自己明明還好好地待在院裏,氣憤宋珀和宋瑜兩個賤人沒有在謝氏那邊倒台。

然後就突然深陷進這片令人絕望的黑暗之中。耳邊隻有嗚嗚咽咽似風似哭的鬼叫。

直覺告訴宋蘭,她被害,就是宋珀的報複。

在黑暗裏,她就連哭都不能哭,隻能祈禱母親快些找到能人,將她給救出去。

現在突然聽到王氏的聲音,是不是說明事情有所好轉?

宋蘭用力感受自己的臉,妄圖睜開眼。

“夫人,我的意思是叫你不要怕,我們明麵上的賬沒有問題,就算她說服了老夫人,那又怎麽樣?她難道能查出什麽問題來嗎,停了我們的月銀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她真的有通天的手段,停了我們的月銀。但是什麽都查不出來,難道她還能一直停著我們的錢不成?

我們院子裏大大小小那麽多口人,那麽多張嘴,難道她還不讓我們吃飯不成?

她不是最愛彰示自己善良嗎,那看看她下不下得了狠手,把我們這些人都餓死吧。”

“你說的有道理。我卻是在怕,她知道她母親那些妝奩嫁妝的事。”

“那也沒什麽好怕的。她難道還能開了天眼,將那些錢收回去嗎。”

張媽媽說得口幹舌燥,正覺得焦慮。

倏然轉過頭,卻見躺在**的宋蘭原本緊閉的雙眼,竟然睜了開來!

她麵色如灰,兩頰削瘦。

眼神之中,卻並沒有之前的傻氣和呆愣,隻有清醒和痛苦!

“我的天!”

張媽媽立時大叫了一聲,“三小姐醒了,上天保佑,三小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