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沉默了一瞬。

就聽趙氏“啊”了一聲,臉上露出愧疚的神色,聲音聽著快要哭了,眼神裏滿是困惑和喜色:

“哎喲我的天,阿珀對不起,都是嬸娘不好,都是嬸娘手賤,沒接好這聽風瓶!我這手呀!實在是對不住了,我——這是什麽?”

她做作地指著碎片之中的扳指,用扇子捂住嘴。

謝氏朝著地上這爛攤看了一眼,皺起了眉。

宋珀麵上淡淡,說道:

“侄女也不知道。好好的聽風瓶裏,竟然還藏著這種寶貝。莫非這其實並非是聽風瓶,而是一個藏寶瓶。這麽說來,還是嬸娘你摔得好了,不然我也發現不了這寶貝。”

謝氏緘默不語,過了一會,衝著餘媽媽比了個手勢,意思是拿過來給我看。

餘媽媽立時點點頭,走上前小心地撥開瓶子碎片,撿起扳指。

王氏身上的傷本就還未好,現在見到這扳指,心裏已經意識到大事不妙,渾身又開始抽痛起來!

完了!

還是那句話,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扳指是宋學守藏在聽風瓶裏的,準備之後使計栽贓宋珀。

結果宋珀直接發現了陰計,她也不客氣,直接在老夫人麵前假裝手滑,弄碎瓶子,讓大家一起看看,宋學守藏了什麽!

本來準備栽贓宋珀的東西,還未來得及發揮作用,便將成為宋學守的“罪證”。

王氏的臉上滴下冷汗,隻覺心肺和胃一陣陣抽搐,她有點想吐,又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現在的情況!

現在,她隻希望這扳指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

謝氏的聲音,卻讓王氏更加難受起來:

“……這是仁兒從前送我的東西。”

一句話,讓王氏幾乎暈厥過去。

仁兒當然指的就是宋學仁,也就是魏國公和謝氏最愛的早逝長子。

他送的東西,對二老而言,肯定價值非凡,不是尋常財物可以比的!

謝氏陰沉著臉,身周氣場,立時變得與剛才不同起來:

“還有一隻瓶子,老餘,給我砸。”

餘媽媽趕緊應了一聲,也不多廢話,直接從宋珀的手裏,拿過另一隻瓶子,便是往地上一撞,“刺啦”摔了個粉碎!

從這隻瓶子裏,滾出一枚赤金玄武擺件。

錦瓶看在一旁,不由驚呼道:“這不是……聖上從前賜下的東西嗎!”

玄武的故事家喻戶曉,隻怕街上的光屁股小孩都知道,魏國公盧玉關大勝,聖上特意拿下盧玉關守戎村村口的神石,嵌上赤金,給他做了一隻鎮國玄武的事。

錦瓶和餘媽媽麵麵相覷。

趙氏倒吸一口涼氣,用團扇捂住嘴,悄悄看看謝氏,又帶著些喜色,看向王氏。

王氏現在一口氣噎在喉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像已忘了如何呼吸。

宋珀看著那隻白玉紅寶石扳指,眼神閃動,又走上前將金玄武撿起,拿給謝氏。

“祖母。為何這外麵買來的土儀裏,會有我們府裏的東西。莫非外麵這些商人,也會什麽仙法不成?”

謝氏麵無表情,冰冷地看著王氏。

“這……隻怕……”

王氏沙啞著嗓子,隻顧著說話,還是沒有吸氣,“這……是不是你這個逆女自己偷了放進去的!”

太蒼白了,太無力了。

沒想到王氏的臨場反應,就隻有這種水平。

宋珀忍不住笑了笑。

錦瓶歎了聲氣,回答王氏道:

“夫人,這些東西平時都鎖在老太爺的大書房裏,平日裏也隻有老爺和家裏的男丁能夠自由進出,大小姐去不了那邊。”

王氏囁嚅著嘴唇:

“那……那就是宋瑜他……”

趙氏哎喲了一聲,麵上裝出沉痛的樣子:

“阿瑜現在還在院子裏養傷,門都出不了呢。我就住在他隔壁院子,能不知道嗎。夫人慎言。”

王氏左看看,右看看,內心像是被火燒了一樣難受。

怎麽辦?

宋學守還說她辦事不利,自己卻用這種賭運氣的計策,現在事情敗露,成果還要她一個人承擔!

感覺到謝氏幾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臉上。

王氏隻能蒼白地笑了笑,忽然覺得腹痛難耐,兩眼一翻,猛地暈了過去。

錦瓶立時“哎喲”一聲,湊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風,大聲說道:“夫人,夫人,你這是怎麽啦!”

張媽媽本來一直縮在後邊,見到王氏暈倒,想要衝上前,卻被錦瓶擠到一旁去了。

隻能抹了抹汗,說道:“應該是這幾日身體都不太爽利,天氣悶熱,所以才暈倒了。”

“不太爽利?”

謝氏冷笑了一聲,“是嗎,身體不舒服?既然她不舒服,又為何還要來修德園找我請安?是想將病氣過給我,還是想在我這裏病急暈倒,讓我難堪?

天氣悶熱?現在是仲春,如果還喊熱,那隻有北境的冬天適合你們了,難為你們還過來找我請安。

我竟不知道,她是這麽孝順的人!”

一通話說下來,在場安靜無聲,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喘氣。

謝氏從宋珀的手裏接過玄武,又瞥了王氏一眼,冷笑說道:

“叫世子過來。”

餘媽媽點頭稱是,快步撩起簾子,向外傳信。

陽光透過窗簾,淡淡照在堂屋內表情迥異的幾張臉上。

王氏的嘴角已經吐出泡沫,還是沒有醒。

世子真是害人!

張媽媽嘴裏發苦,她也不知道宋學守使的什麽計謀,此時也隻能硬著頭皮跪下,想著之後該怎麽給王氏求情。

匆忙的腳步聲響起。

宋學守撩起簾子,快步走入堂屋,什麽也不說,見到謝氏倒頭便拜下:

“母親!”

謝氏冷冷道:

“你還認我這個母親?”

說著,她就拿起手邊的紅瑪瑙茶杯,猛地砸到宋學守的腦袋上。

“砰”

宋學守額頭立時腫起一個大包,痛得齜牙咧嘴,卻也不敢顯出情緒,隻是跪著趴在地上,不停說道:

“母親!”

見到餘媽媽麵色沉重過來找他,他就知道事情不對。

進了堂屋,看到地上的白瓷碎片,還有旁邊盈盈笑著的宋珀,便明白了所有事情!

東窗事發。

他精心籌謀的栽贓計,是被宋珀提前發現了!

宋學守咬著牙,想著事先背好的說辭。

“母親,這件事情重大,倉房那邊門壞了,我——”

他也不是傻瓜,當然已經想好,要是宋珀提前發現了聽風瓶裏的東西,他該怎麽解釋——

隻是。

他忽然看到擺在謝氏跟前的白玉嵌紅寶石扳指,瞳孔猛地一縮。

不對!

他放在瓶子裏的,明明隻是一隻冰種翡翠扳指,怎麽現在反而變成白玉的了!

宋學守猛地轉頭看向宋珀。

卻見宋珀微微一笑,朝他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