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

宋珀聽到這句話,便知道眼前這個小道士,就是之前別苑裏那個人了。

如此,事情便也明了起來。

當時使出天雷正法和她遠程對打的人,並非王氏雇傭的那個方士。

是眼前這個小道士,將方士殺了,之後可能是一時興起,便和她鬥法起來。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能夠施展天雷正法的人,不能護住王氏——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一波人!

方士屍體上那塊來自天師府木牌,應該也是眼前這個小道士扔的。

這麽看來,此人行事確實和他的氣質一樣張揚,殺了人之後,還特意留下表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宋珀眯了眯眼睛,也笑了下:

“沒想到天師府的弟子這麽清閑,你還在京中呢。”

小道士笑道:

“你確實比我忙。前兩天要和我那不爭氣的陸師叔對打,今天又要招魂還是勾靈?”

他也是懂行的人,瞧見宋珀帶了這麽多滿含生氣的東西,便知道她要做什麽了。

“有勞道長關心了。你在別苑就對我多有照顧啊,還真是熱心啊。”

“你為什麽需要招魂勾靈?有需要我可以來幫你。”

“真是多謝道長了。我真怕你越幫越忙。”

小道士笑道:“不用客氣。”

繡書、長公主府女史:

“?”

這兩人在陰陽點什麽?雖說火藥味也不是特別濃,但總能從話語裏,感受到一絲較勁的味道。

繡書和女史聽得滿頭霧水,不知道怎麽插嘴。

宋珀幹脆再確認了一遍:“閣下是天師府的弟子。”

小道士點點頭,姿態斯文:

“小道確實蒙受師傅青眼,得入天師府,學得幾年粗糙本事。”

他雖然這樣嘴巴謙虛,但顯然沒人會真的覺得他是個謙虛的人。

又瞥見宋珀腰帶上別著的長公主府令牌,冷冷笑了一聲道:

“哦?原來你在給長公主做事啊。”

宋珀簡直搞不懂這人想要做什麽,看著也不像是繼續和她“續攤”打架的樣子,過來之後隻說了堆有的沒的。

“所以呢。”

“所以真沒意思。”

小道士微微一笑,“你這樣的才能,何必委屈自己,在別人手下打工做事呢。”

酒樓掌櫃見氣氛不對,終於還是坐不住了,趕忙湊上前問:

“二位,那東西還要嗎?”

“當然要。”

小道士微微一笑,又拿出一錠金子,也不看分量,直接扔到櫃台之上。

掌櫃立時笑道:“好的,這就給公子……不對,上師安排!”

那邊長公主府女史立時說道:

“這位道長,菜品的錢,我們府上還是有的。無需你破費。”

小道士隻是笑:

“我隻是請宋大小姐,又沒請你,也沒和你說話。”

女史麵色一白,被懟得夠氣,也是不知道這小道士看起來麵如白玉,怎麽一張嘴和會噴毒似的,這麽損人。

小道士又隨手拿出一張紙條,相當理直氣壯地從櫃台裏拿了隻毛筆,洋洋灑灑寫了一堆,遞給宋珀。

“小道道名玉弓。你這樣本事的人,為什麽要幫別人做事,若是哪天想通了,或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按照上麵的方法來找我。”

玉弓微微一笑,隨手一撚,紙條便從他手指上飄出,輕輕而又精準地落到宋珀的手裏。

宋珀無語。

理性來說,這小道士確實有一手好功夫,雖然人傲了點,性格怪了點。

就是不知道他這樣”針對“自己,算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惜才上了。

她用手指夾著紙條,卻忽然覺得不對:

“你這紙哪來的?”

玉弓無所謂地道:

“是從朝中咒禁博士那裏拿來的。”

咒禁博士!

太常寺太醫署設有咒禁博士,所掌如太醫之職,驅邪除鬼,治療雜病。

沒想到玉弓拿到的這紙,竟然和孫成寶訣別信信紙材料一樣!

這信紙和紙條質地都很特殊,應該是用特別的木料製成,靈氣不易散,所以才讓宋珀發現質地相同。

這雖然隻是個小細節,但逃不過宋珀這種浸**各種天才地寶的修士的眼。

信紙既然和朝中咒禁博士所用的是同款,那是不是能夠說明,當時害孫成寶的人,很有可能來自宮內?

並且使的手段,也可能與玄門異士有關,所以當時京兆府他們才什麽都沒查出來。

一時之間,宋珀想了許多。

不過眼下,還是先敷衍過玉弓這個小道士再說。

隻見玉弓盈盈笑著,對著宋珀斯斯文文又行了一禮,好似轉身就要離去。

宋珀直接抓準時機確認問道:

“別苑那人,是你殺的。”

“正是小道。”

“使出天雷正法的人也是你?”

隻見玉弓微微一笑,說道:”是。“

旁邊的女史麵色驟變,聽到這幾句話,終於意識到玉弓正是當日別苑裏殺了陸道人的人。

就這樣,光明正大的,在她這個長公主府女史旁邊,承認在長公主別苑裏殺人的事?!

這是不是太過狂妄了點,她簡直難以理解!

她吃驚地喊道:“你這小道士,也太張狂了些!大庭廣眾之下,竟然公開承認自己殺人!你可知我是誰!”

玉弓卻連瞧都沒瞧她一眼,隻是看著宋珀:

“既然你有事,那便不耽擱你了。有什麽,之後再說。”

而後又笑道:“還有,叫你們那什麽記王不記王的,不要再來查我了。難道查我了,就能找到我嗎。”

說罷,仰天大笑,道袍袖子裏冒出嫋嫋白霧,眨眼間的功夫,便在人流往來的酒樓大堂之中消失不見!

真是個傲氣眼高於頂的人。

女史瞠目結舌,指了指流散的白霧,已經說不出話來。

不過仔細一想,陛下從前給過天師府恩典,師門內的規矩不受一般律法約束,也就是說,他們清理門戶,殺掉叛徒合情合法合理,就算承認了,好像也沒什麽。

隻得咽下一口氣,左右看看,不知道說些什麽。

宋珀從前倒是沒少和這種性情古怪的人打交道,現在也沒覺得什麽,依舊神態淡然,說道:

“他已經走了。我們拿了菜,也回府吧。”

掌櫃用牙咬了一下金錠,確定是真貨而並非什麽障眼法之類的後,趕緊賠笑著道:“原來是長公主府來的貴客,東西馬上就來,幾位貴賓稍等!”

菜肴很快上齊。

宋珀空著手出門,回來之時,馬車都已被擺滿。

飛月樓的菜品價格雖貴,但玉弓足足給了一整錠金子,還是差不多有三桌菜的量。

坐在馬車密閉的空間裏,又是搖又是晃,這時聞到菜肴過於香的氣味,其實並不好受。

等到總算下車,繡書和府中跟來的女史臉都憋得要綠了,趕忙大口喘氣。

宋珀倒是還好。

回了水榭。

長公主看到跟前這麽一堆東西,有些呆愣住了:

“這是……”

宋珀淡然說道:“這就是施法需要的東西。殿下靜看我就是了。”

很快,一個簡單的法壇就已搭好。

“呼”

眾人隻見一股怪風,從法壇當中擺設的各樣東西之中吹出。

宋珀以劍抵信,眼中忽有金光閃過:

“起!”

霎時間!

宋珀隻覺信紙裏的道法殘痕,透過法劍,傳到她的識海之中。

她立時念起咒法,捕捉這抹殘痕僅剩的靈氣,尋找它的主人——

眼前頓時閃過五顏六色,光怪陸離的畫麵。

轉瞬過後,卻又定格在一個中年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