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大陸非常奇特,跟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裏居然有冷暖和晝夜的交替!
轉眼之間,冷暖交替,春秋變幻,時光過去了兩年。
某一天,某一處山巒腳下的一個寧靜村莊內,忽然傳來了吆喝聲。村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跑了出來看怎麽回事,一時間人頭攢動。
這些人衣著樸素,身上沒有仙力流動,是一群平凡的人。
其中村子最靠路邊的一戶人家,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裏麵走出兩個身影。一位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一位是青春窈窕的女子。女子攙扶著老人,眼神中流淌著幸福的光彩。
二人穿著樸素,皆是麻布製成的衣服。老人一臉皺紋,滿頭白發,背部也嚴重佝僂了,而女子則皮膚光滑、美麗動人。很難想像,這樣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居然會住在一起生活!
吆喝聲來自一隊兵士。
神情威嚴,步伐剛健,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兵士。
其中為首的一個兵士騎著高頭大馬,身後還跟了一隊車隊,車隊裏居然也是一群麵容憔悴、衣衫襤褸的老老少少。
“大家聽我說!”領頭的兵士咳了兩聲,讓自己的聲音盡量顯得洪亮一些,“南邊的火融國軍隊已經突破了我們的邊防線,上麵命令我把這一帶的子民向內陸轉移,請大家從現在開始立刻清點財物,帶上幹糧和水,天黑之前,必須離開這裏,這是上麵的命令!”
兵士的話頓時讓周圍村落裏的老少們議論起來。
“難怪這兩天老是看到有流浪到我們村子的難民,原來是前線戰事告急。”
“這裏是我們的故鄉啊,就這麽走了,以後還能回來嗎?”
“為什麽不組織抵抗?我們的前線不是有雷將軍鎮守嗎?怎麽會突然讓我們遷移?”
“就是,前段時間還聽說雷將軍已經把戰線向火融國境內推進了三十裏,怎麽現在又告急了?”
“我們不走!火融國敢來我們村子,我們就把他們殺光!”
“對!我們不走!我們一直生活在這裏,走了那些土地怎麽辦?還有我家養了那麽多牛羊怎麽辦?”
......
議論紛紛。大多都是不願意走的。
馬背上的兵頭兒嚓的一聲拔出了佩刀,寒光閃閃的刀尖在陽光下讓人心生畏懼。“不想走也得走!火融國一來,難道你們甘願做奴隸?先撤走,以後再搶回來,怎麽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不管怎樣,天黑前,所有村民必須在村口集合!當然,實在不想活的可以選擇留下!但財物和幹糧必須上繳,絕不能留給火融國軍隊!”
“憑什麽!這些東西都交給你們帶走,那我們留下吃什麽喝什麽?豈不是跟等死一個道理?”村民中立刻有人叫起來。
馬上的兵頭兒嘿嘿一聲冷笑,揚著鞭子淩空抽了一下:“上頭的命令就是這樣說的。要麽撤退,聽從國家的安排,要麽把物資交上來,人可以留下,你們自己選擇!”
啪的一聲,鞭子在空中甩了下。接著,兵士們居然開始挨家挨戶幫忙搬東西!
事情太突然,不少村民紛紛抱怨起來。然而,胳膊擰不過大腿,雖然有不少村民不願意走,但是留下來恐怕真的是等死,所以,絕大部分村民已經開始清點財物和物資,能帶走的都盡量帶走。一時間,整個村子開始忙碌起來。
其中一間小院子裏。
“徐淵,你不準備走?”妙齡女子坐在床邊,端起一杯茶,輕輕的吹著,以便不那麽燙嘴。吹了幾次之後,才小心翼翼的端到床上躺著的一位老人的嘴邊。
這老人,就是徐淵。
兩年前,他來到這個大陸,曆經曲折,最後隱居在這樣一個小山村裏。
葉紫涵一直悄悄跟在他後麵保護著他,直到他定居下來的一個月後,她終於現身了。徐淵趕過她好幾次,但是這一次她下定了決心,再也不走了。於是最後,她竟也在這個小村子定居下來,而且是與他住在一起!
葉紫涵剛來的時候,小村子裏的男人立刻驚為天人,看到她與一個糟老頭住在一起,一個個嫉妒的跟什麽一樣,而且竟然還有人認為二人是父女關係。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徐淵的和善和葉紫涵對其無微不至的照顧漸漸贏得了村子裏的認同,人們被葉紫涵的癡情所感動,開始把他們倆當成小山村的一員。
就這樣,一直過了兩年。
兩年裏,徐淵的身體越來越衰弱。他比一個凡人更像凡人。葉紫涵則越來越美麗,成為遠近聞名的一位大美人,以至於外村的一些年輕男子時常帶些獵物皮毛偷偷送給她以表明心意。還有些不懷好意的,企圖通過威逼利誘逼她就範。
葉紫涵已經記不清收到過多少禮物了,也記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打過她的注意。憑她一身神通,如果不是徐淵勸說,估計這些人早就消失了。在徐淵的影響下,她也變得越來越平和,越來越少使用神通。
兩年裏,徐淵自己蓋了個小院子,又在房子後麵開辟了一片小菜園。葉紫涵則做些女紅拿去縣城賣。偶然她也去山上抓一些獵物為徐淵補充營養。
雖然在外人看來,二人已經生活在一起兩年,但是葉紫涵心裏明白,徐淵從來就沒有逾越過那道線。房子裏隔了兩間,徐淵住東間,她住西間。二人就以這麽奇怪的方式在一起生活。
兩年裏,葉紫涵逐漸忘了自己擁有著驚人的神通,也逐漸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師門。她一心放在照顧徐淵上。幾十年前,她深愛著這個男人卻從未有機會表明愛,現在,她終於有了機會,雖然依舊從未說出口。
平凡的生活讓徐淵擁有了充足的空閑時間。他不用日出而勞日落而息,因為每當他想做些體力勞動的時候,葉紫涵總是把活兒給攬了。唯一可以打發時間的就是侍弄那幾畝菜園。
裏麵種了一行行的小青菜,每當駐足在菜園,看著滿園的綠色,徐淵像個農夫一樣,心滿意足。
除了侍弄菜園,大量的空閑時間中,他學會了石雕。
這門手藝是跟村上一位中年漢子學的。那中年漢子似乎對葉紫涵有著特別的心思,每每來到他家教他雕刻的時候,看見葉紫涵,總會緊張而又哆嗦,以至於手裏的石頭都雕壞了。
這樣的情景徐淵見的多,他很少會跟葉紫涵討論這方麵的事。反倒是葉紫涵喜歡時不時開開玩笑說這裏有那麽多男人喜歡我,你會吃醋嗎。對於這樣的問題,徐淵總會淡淡一笑,隨即聊起其他事情。
石雕的手藝,徐淵學了差不多兩個月。前一個月他雕刻出來的東西,那中年漢子總能挑出一些毛病。後一個月,每當他雕刻出一件新作品的時候,中年漢子總會兩眼放光,說你把它雕活了......
兩年裏,徐淵家裏擺了一圈的石雕作品,這些都是他的心血。這些石雕作品仿佛被賦予了新的生命,按葉紫涵的話來說,她從這些石雕中感受到了盎然的生機。
小山村瀕臨火融國,算是這個國家的邊界地區。前方百裏的地方正是一處前線要塞,有聞名遐邇的雷將軍鎮守。一年前,雷將軍兵營中的幾名士兵私自外出,跑到了這個村子,看見葉紫涵立刻驚為天人,結果被抓回去之後到處散播說這村子有一個仙女一樣的美麗女子。傳來傳去最後傳到了雷將軍耳朵裏。以至於後來雷將軍還親自過來想一睹葉紫涵芳容。
當然葉紫涵怎麽會把一個小小的將軍放在眼裏,嚴詞拒絕了雷將軍的心意。雷將軍沒有辦法,隻好悻悻離去。
這段小插曲雖然沒有產生什麽結果,但是徐淵卻因為雷將軍同樣是石雕愛好者而與之結下了一段友誼。臨走之時,他贈送了幾件石雕給他。
“徐淵,你不準備走?”葉紫涵吹了吹有些燙嘴的茶,待它變得溫熱,才端到徐淵嘴邊。
徐淵躺在床上,看著擺在窗台上的一排排石雕,歎了口氣道:“雷將軍遇到了麻煩......”
“你怎麽知道的?”葉紫涵奇了。
徐淵推開茶杯,指著石雕慢慢說道:“這些石雕已經擁有了自己的生命,你還記得去年我送給雷將軍的那幾件石雕嗎?我預感到它們已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摧毀了......”
葉紫涵一愣:“如你所說,這些石雕已經具備了某些法寶的特質。我也試過摧毀這些石雕,但是我沒有做到。它們渾然天成,似乎與自然中的五行之力相連在一起。”
徐淵點了點頭:“五行之力,環環相扣,環環相生,它們構成了自然中最穩定的能量。就像河水蒸發為氣,氣又成雲,雲又成雨,雨又從天而降,匯聚在一起,成為河水。這是一個循環的過程。如果沒有強大的外力破壞,這種五行之力不會被摧毀的......”
“你的意思是這場戰事火融國出現了修仙者幫忙?”
“隻是猜測......如果那是真的,那就意味著,它可能是一個比你厲害的高手......”
“那我們該怎麽辦?”葉紫涵看著徐淵,等他拿注意。雖然徐淵沒有了任何神通,但是這兩年裏,她越來越覺得徐淵身上正在發生著某種奇異的變化,石雕就是其中一個表現......沒有一個凡人能讓雕刻出來的石頭如此的神異......
“留在這裏,靜觀其變。我隱約覺得這件事與我有關......”徐淵沉聲道。
“你能感覺得到?”葉紫涵驚喜道。她知道他修煉天算之術,有些事能夠未卜先知。眼下若是感覺得到即將發生的事,那是否就意味著徐淵快要恢複了?
看著葉紫涵的喜色,徐淵知道她一直堅信著自己能夠渡過這場化凡之劫。他輕輕搖了搖頭:“化凡之劫不是那麽輕易能夠渡過的,隻是,這些天來,我隱約感覺自己對於天機的感悟,又深了幾分。除此之外,身體卻並沒有好轉。”他低著頭,看著花白的披散到肩上的頭發無奈的說道。
“沒關係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葉紫涵鼓勵他道:“還記得小時候你是多麽的倔強,任何事都不肯服輸,那時候你跟在我後麵,一口一聲姐姐,任何人都會有挫折都會有逆境,這點困難算什麽?而且這不還有姐姐陪著你嗎?”
姐姐。
這個稱呼已經太多年沒有聽過了。葉紫涵隨口說了出來,兩人都為之一愣。
算一算年齡,去掉徐淵在地府沉睡的幾百年,今年的徐淵整好六十歲,而葉紫涵則是六十二歲。
如果兩人都沒有踏上修道這條路,這會說不定兩人都老的不像樣子。如果沒有修道,徐淵可能會娶妻生子,現在已經兒孫滿堂。如果沒有修道,葉紫涵可能會在都市找個有錢人做丈夫,然後過上富裕的生活,現在也已經是兒孫滿堂。
命運總會讓無數的‘如果’變成泡影。現實也總會讓無數的可能變成不可能。
從徐淵踏入凡人界中海市的那家地府公司開始,一切的‘如果’就已經消失了。命運的車輪從此轟轟烈烈,一路向前。
葉紫涵不經意間說了姐姐這個詞,兩個人都有些感懷神傷,氣氛也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那杯茶冒著氤氳的熱氣,一直飄到徐淵的鼻孔裏。為了打破這種感傷的氣氛,徐淵道了句:“有些渴......”
葉紫涵急忙把茶送到他嘴邊,讓他慢慢喝下。
徐淵一邊喝一邊輕聲道:“紫涵,一直都想問你你當年是怎麽來到仙界的,可是每次問你你都不說......”
葉紫涵身體明顯一顫,她勉強笑著用一種盡量輕鬆的語氣道:“不是早說了嗎,當年你走後我就出去找師父修道,正好遇到那場仙凡之戰,仙族被你打敗,撤退的時候它們帶走了我......”
“嗯,沒事了,咱們不說這個了......”
徐淵放下茶杯,葉紫涵又把它放回桌子上。
看著葉紫涵眉目間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憂傷,徐淵心中暗暗歎了口氣。當年的仙凡之戰,他非常清楚。仙族出動了上千修仙者,本來是大占優勢的,結果徐淵聯合鬼怪界一位大妖偷偷潛入當時仙族控製的不夜皇城,破壞了皇宮裏那個連同仙界的傳送陣,直接導致仙族斷了後路。結果,整個仙族大軍,全軍覆滅,成為千百年來第一場慘敗。
所以,葉紫涵說她是仙族撤退時帶走的,這明顯是謊言......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看她極力掩飾的憂傷,徐淵知道這是一段她不願意回憶起的往事。
村子裏忙碌起來。
小孩子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圍著幫忙搬東西的兵士們打著拍兒唱著山謠。大人們則仔細的把值錢的首飾細心藏好,免得被人順手摸走。軍隊的車隊後麵有不少原始的木製拖車,上麵鋪上木板,馬在前麵拉,可以運走不少物資。家家戶戶把該帶走的東西全部搬上車,每一家還貼上自家的名字,免得搞錯。
小山村裏前後幾十戶而已,很快,兵士們來到徐淵的房子。
騎著高頭大馬,兵頭兒在院子外第一眼就瞧到了裏麵一個絕美的女子。
雖然她穿著粗布衣服,但是那皮膚細嫩,容顏傾城,在陽光下閃爍著令人沉醉的美。
兵頭兒吞了吞口水,從馬上下來,一個人走進了院子。
“葉姑娘......”在院子,他堆著滿臉的笑衝著葉紫涵喊道。
葉紫涵識得這兵頭兒是雷將軍手下的一個隨從,一年前來過這裏,所以能認得。
“怎麽?有事?”
兵頭兒一臉麻子,一激動臉上的麻子就容易癢,此時葉紫涵問他話,絕美的容顏正盯著他,他立刻感到心跳加速臉部奇癢......尷尬之下隻好撮一撮臉,不好意思的道:“是這樣的,葉姑娘,雷將軍要我帶一封信給你。”
說完,局促的站在院子門口。
“信?在哪?”
麻子兵頭兒心中一喜,急忙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快速走向葉紫涵。
他這樣的兵老粗,又是邊疆的兵老粗,平日裏哪見過什麽女人,偶爾溜到邊城一些花柳巷裏,也隻能找些個年老色衰的解解饞,葉紫涵對於他來說那就是仙女一樣的存在。能近距離聞聞味道,那都是夢寐以求的事。
走到葉紫涵麵前,他把信遞給了她。
葉紫涵伸出玉手,接過信。手背肌膚的細嫩和一股難以形容的幽香,讓麻子兵頭心中一陣的恍惚。
“還有事?”葉紫涵見他發呆,於是問道。
“不,不......沒事了,我這就走......額,對了,怎麽沒見你家夫君啊?你們家沒有要收拾的嗎?”麻子兵頭兒說到你們家夫君幾個字的時候,心中又痛又妒又傷又忿,就差沒仰天長歎了。在他看來,這麽一個仙女卻和一個糟老頭成了夫妻,那簡直是天理難容。
夫君二字讓葉紫涵感到心中一甜。臉上也飛出一片幸福的紅暈。“我夫君決定不走了,我肯定也不走......”她笑著道。
麻子兵頭兒被葉紫涵的笑迷得神魂顛倒,雲裏霧裏也不知是在哪裏......待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家已經拿著信回到了屋內,隱約能聽到裏麵有男人的咳嗽聲。
“該死的死老頭!你上輩子做了什麽好事,居然能娶上這種老婆!蒼天無眼啊,可恨,可恨!”
麻子兵頭狠狠跺了跺腳,轉念一想,又為葉紫涵甘願陪著這樣一個老頭而憤恨,各種情緒交纏,最後咬著牙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屋內。
葉紫涵看著信上的內容,眉毛越來越簇成了一團。
“怎麽了?”
“你看。”她把信遞給了徐淵,徐淵接過一看,漸漸的,眉毛也簇成了一團。“我猜的果然是真的......火融國果真有修道者幫忙,難怪能夠讓戰事形勢急轉直下......”
“信裏說讓我們趕快離開,走的越遠越好,為什麽?”葉紫涵有些不解。
徐淵是男人,一下子都明白了,放下信,笑了笑道,“他一直對你很有情誼,讓我們走的越遠越好其實是怕你有危險,怕你吃那個修道者的虧,所以才這樣說啊,這你都不明白?”
“你聰明行了吧!”葉紫涵有些惱,徐淵表現的越自然,她越惱。女人的心思有時候就是很敏感。
“他知道你是修道者,肯定不會輕易離開,所以他怕你們兩個修道者會起衝突。”徐淵話題一轉,“不過,現在看來,留在這裏的確很危險,那個修道者能夠破壞我的石雕,說明他的實力應該強於你的......”
“強於我又怎樣?”葉紫涵眉毛一挑,不屑的道:“你忘了這裏可是迷天仙域啊,是仙族的地盤,我的師門可是天庭三十六尊之一的銜玉尊!”
“迷天仙域那麽大,雖然是仙族的地盤,但是難保會有不買仙族的賬的高手。比如我。”
“你是高手?我看是低手還差不多。”葉紫涵一邊抓著他的手,一會抬起,一會放下,一邊不屑的撇嘴。
兩人朝夕相處了兩年,徐淵身體最差的那段時間,兩人的肢體接觸更是親密到了不行,所以這樣親昵一些的舉動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更何況外人都把二人當成了一對夫妻。徐淵追求心態的平和的自然,所以從來沒有辯解過什麽。葉紫涵則更不會去辯解什麽。
“那我們到底是去還是留?我聽你的。”葉紫涵鬧完,看著徐淵,認真的問道。那模樣,還真有點像乖巧的妻子問主心骨的丈夫的樣子。
“為什麽聽我的?”
“村子裏的女人不都是聽她們夫君的麽......”葉紫涵瞄了徐淵一眼,俏臉一紅。
徐淵心中一動,看著那張熟悉的臉,竟然有些難以言喻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