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微煬吐了, 這可把跟過來的江許寒嚇壞了,弟弟焦急的跑進辦公室拿了瓶礦泉水和一遝紙巾,又跑回了洗手間, 一隻手不停順著他單薄的後背。

掌心接觸到一片濕潤, 江許寒的眼圈都快紅透了, “甜甜……你是不是吃火鍋中毒了啊?”

江許寒的身體素質堪稱抗造牌,極少生病,所以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有些手無足措,他隻知道他們剛剛才吃完火鍋, 難不成是食材不幹淨,食物中毒了麽?

傅微煬隻是有一點應激反應,因為童年帶給他的創傷太過深刻,導致他在接觸同類型的事件時,就會條件反射地嘔吐。

從前, 奶奶也因為他讀法律而跟他爭吵過, 那是他們唯一的一次爭吵。

傅微煬的奶奶原本不知道他有這種問題,當初鄰居的提醒她根本不信,後來跟小孫子相處的日子久了, 她慢慢的才察覺到, 傅微煬似乎很不喜歡和外人接觸。

奶奶這才信了幾分。

所以她更加想要護好這個小孫子, 對他的關注越來越多,直到某次電視上播放的一則社會新聞讓傅微煬應激吐了之後,她才開始徹底重視了這件事。

她怕傅微煬會在以後的工作中遇到這類型的案件,所以開口命令他改專業,她第一次強硬地命令傅微煬, 而不是商討的語氣。

而傅微煬骨子裏也很固執, 有自己的一腔熱血, 他想讀法律,更想成為一名優秀的律師。

激烈的爭吵過後,二人考量後隻能各退一步,奶奶偶爾會讓鄰居家的心理醫生跟他聊聊,做做開導,而傅微煬也格外保證過,以後工作了,會盡量避免接觸同類事件。

畢竟,這種級別的傷害不同於普通的創傷,若隻是懼怕某物,還可以嚐試一點點地突破心理防線,慢慢改善。

其實傅微煬也想過,將來就算從事這個行業,也可以選擇不接此類型的case,可沒想到,今天這麽巧就遇上了。

江許寒還在溫柔的拍他的背,傅微煬剛受過刺激,心裏正脆著,他一時沒把控住,猛地推開弟弟,驚懼的往後退了退。

江許寒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手指在半空中停留一瞬,隻好委屈的背在了身後,然後用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遞過水瓶,“喝一點吧?”

傅微煬清醒了不少,他盯著瓶內晃動的水波紋,焦急的道歉,“對不——”

“你先喝一點吧,會好受些……”江許寒眨了眨眼,像是沒有把他剛剛的舉動放在心上。

傅微煬接過水,喝了兩口漱口,江許寒就又猶豫著把紙巾遞過去,“擦擦嘴吧,還難受嗎?我們要不要回去?”

傅微煬擦了嘴,又喝下幾口,這才無奈地輕輕點頭。

這個忙恕他幫不了,否則等一下,高潯杭和餘小熙還要受累幫他喊個120來,傅微煬現在連進去都不想,隻敢站在律所大門口等。

江許寒進去解釋了一下,餘小熙聽到傅微煬不舒服,還跟出來問了問情況。

“江弟弟,拜托你照顧煬煬,我這邊可能還得顧一下杭哥。”餘小熙疲憊的打了個哈欠,又飛快的跑了回去。

應激反應帶來的後遺症便是頭痛,沒有精神,四肢無力,身體發軟,傅微煬強撐著走到路旁,開始扶著樹不停喘息。

下過雨的京都猶如被冰霜覆蓋,冷的刺骨,傅微煬的衣擺都被風吹起來了。

“你想回家嗎?還是……想回學校?想回家的話,我送你。”江許寒連甜甜都不敢喊了,扶他也隻用衣袖,手指蜷進袖口中,很注意著不碰觸他的身體。

傅微煬出了一頭冷汗,他勉強抹去薄汗,呼出一口冰涼,“回……學校吧。”

他不想回家,因為回家還要麵對傅晨碩,眼下這個情況,要是傅晨碩再過來說幾句風涼話,實在是太鬧心了。

江許寒聽後鬆了口氣,他也不放心讓傅微煬回家,至少回學校,他還能照顧著點。

“那好,我打個車,你等我——”江許寒沒等說完話,傅微煬就漸漸無力地往下滑,然後就直接暈過去了。

傅微煬陷在一片混亂裏,因為他又親身感受了一遍和奶奶爭吵的片段。

他清楚的記得,爭吵過後的幾個小時裏,他心裏非常敏感,他知道奶奶對他沒有惡意,是好心,可還是被奶奶嚴肅的表情給驚嚇到了。

傅微煬的心理防線又開始加固,不停的加固,有一瞬間連奶奶都走不進他的心裏去了,他知道這樣不對,他不該排斥真心實意對他好的人,可這是他無法控製的。

傅微煬知道自己其實很敏感,敏感到堪稱脆弱,他也知道沒有人會無限包容他,就像是他用了大力推開江許寒,江許寒也一樣會生氣。

江許寒……應該會很生他的氣吧。

傅微煬在外總是把自己包起數層堅硬的外殼,用冷漠來隔絕旁人和他的距離,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不受傷的方法了。

傅微煬昏昏沉沉,意識模糊,他隻記得,自己推開了江許寒,而弟弟應該要生氣。

“甜甜,喝點水吧,你又發燒了。”江許寒沒有開燈,傅微煬已經昏迷了半個晚上,現在才剛剛有醒來的跡象,他怕開燈會刺到傅微煬的眼睛。

傅微煬聽到呼喚,迷蒙著睜開眼,身體被汗水打濕,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他昏迷之後,江許寒打電話叫來了江家司機,二人一起把人帶回中天雲府,而後又請來家庭醫生,兩個小時前,江許寒剛給他做完一次物理降溫。

用酒精細心的去擦他的手指和腳心,幫他散熱,又幫他換了套幹爽的睡衣,可惜傅微煬不停的出冷汗,睡衣又被弄濕了。

傅微煬被弟弟扶著坐起,茫然的目光染上一絲迷惑,開口喉嚨一陣沙啞,“這是……哪兒?”

“是我家,你這個狀況我沒辦法帶你回學校,隻能先來我家住了。”江許寒拿掉他額頭的毛巾,用手探了探溫度,“還是有點燒,等下我在幫你做物理降溫,先喝點水潤潤喉。”

傅微煬聽話的張開嘴,一勺溫熱的水就遞到了他的唇邊,“謝謝……”他無力的說了聲,緩慢的咽下。

思維意識還是很朦朧,有種浮在雲彩上的綿軟感。

傅微煬慢慢的眨了兩下眼睛,一直惦記的事情還在心裏打轉,他手指抓在被角上,輕的連個褶皺都抓不出來,卻還是想要解釋,“我推開你,不是故意的,你……”

“我沒有多想。”江許寒又喂了他幾勺水,低低道:“不管你推開我幾次,我還是會走向你的。”

聲音很小,但卻透著無比的堅定和執著。

傅微煬聽得心中一緊,他的思維雖然有點渙散,可聽力沒問題,那一句話看似沒什麽,實則分量不輕,傅微煬又弄不懂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無限度的包容自己嗎?

“江許寒,你是神仙麽?”傅微煬隻是下意識的開句玩笑。

哪怕自己眼下的狀況實在糟糕,但他一貫不願在大家麵前示弱,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不夠堅強的一麵,他接受不了那樣的自己。

“我是啊。”江許寒順著他開玩笑,一隻手攬著他的腰,盡量保證他不會由於力氣耗光而突然倒下去,一隻手還在他眼前晃了晃,伸出兩個指頭比了「二」。

“甜甜,你知道我比的是幾嗎?”

傅微煬腦子發昏,又一陣一陣地冒冷汗,冷汗刺激得他汗毛戰栗,不住發抖,眼睛也跟著模糊起來,所以他看不清楚對方比的是幾。

江許寒看他隻是無力地搖了兩下頭,頓覺不好,又抬手去摸他的額頭。

額頭滾燙,江許寒的手太涼,他發現傅微煬又猛地打了個激靈,馬上收回手,改用自己的額頭貼上去。

額頭貼在一起時,鼻尖就撞在了一塊,輕微地摩擦後,一陣好聞的梔子香就飄了過來。

江許寒總算搞懂了,傅微煬並沒有擦香水的習慣,梔子香是天然香,傅微煬天生就是香香的,離得近了,香味就更濃重一些。

“又燒起來了,唉,我該怎麽辦啊甜甜……”小江同學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甚至還能打小三鬥流氓,各種狀況他都搞得定,可就是搞不定生病這一條。

這麽晚了,總不好把家庭醫生在叫過來,沒這麽壓榨人家的……

傅微煬半閉著眼睛,稍稍低下一點頭,由於額頭還抵著江許寒,這麽低下去,二人就靠的越發近了。

傅微煬的氣息是灼燙的,因為燒的難受,可這熱度一下下噴在弟弟唇邊,總會讓人按捺不住。

江許寒知道現在確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再怎麽樣也是個有分寸的成年人,況且他也沒這個心思,小江同學眼下隻擔心傅微煬的身體狀況,希望這個人快快好起來。

“要怎麽辦?”他唇瓣翕動,又嘀咕出一句。

不小心動作偏大,幹燥的唇片直接擦過傅微煬有些濕潤的唇,傅微煬才喝過水,唇上還有水漬,濕漉漉的,大半都蹭他那去了。

傅微煬無知無覺地「嗯」了一聲,仿佛要睡著,又沒睡著似的,還在乖乖的回應著他。

江許寒嚇得不敢動了,心咚咚巨震,從側麵看,他摟著這個人,額頭貼額頭,傅微煬又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了過來,這種姿勢親密的過於曖/昧,還真讓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聽說……接吻是可以傳染的,把感冒傳染過來,傅微煬不就可以痊愈了麽?

江許寒咕噥了一下喉結,偏頭去看傅微煬,小聲說:“甜甜,我找到解救你的辦法了。”

作者有話說:

抱歉小可愛們,連著跑了三天醫院,今天回來碼完字已經11點了,不想請假讓大家等,但是有點難受就先寫三千多,明天多寫點。

天氣轉冷,大家一定做好禦寒,尤其是季節性疾病!

祝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