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許寒給傅微煬占了一個靠窗的座位, 才坐下一會兒他就熱的不停冒汗,日頭太大,他站起身隨手拉上窗簾又把外套脫下去時, 手機就接連震了兩下。

“傅微煬!”

江許寒手滑不小心把貓咪表情包發了過去, 心一陣虛, 連撤銷都忘了,推門就跑了回來。

傅微煬正在疊外套,聞聲驚訝地停住動作,“怎麽又回來了?”

“我……咳咳, 我課表找不見了,你那裏有嗎?手機能給我用下嗎?”江許寒說話時亮亮的眸子一直盯著他的手機,心撲通撲通跳個沒完,“我就看眼教室是哪個……”

“有,存在相冊了, 我給你找。”

江許寒等在一邊, 目露焦急,傅微煬就沒顧得上切進微信看消息,“喏, 你們今天的課在——”

“我、自己看, 視力不好, 得近點看。”弟弟嚇得語無倫次,找的理由連腦子都沒過,就直接說了出來。

傅微煬有點納悶,遞給他手機時,順口問道:“你不是不近視麽?”

“間歇性的。”

“……”

抽瘋也是間歇性的, 傅微煬抿唇笑了一下, 笑的很淡, 他坐下來繼續看剛剛的書,也沒怎麽管江許寒要用多久。

江許寒做賊心虛的坐到他對麵,叼著奶茶吸管,手機立著,嘴上絮絮叨叨裝的特別像那麽回事,“今天的教室在三號樓的……”一邊說,一邊手快地切進微信刪了那條表情包消息,並默默道歉,勿怪勿怪,一切都是為了不翻車!

其實傅微煬也沒什麽不能給他看的,畢竟小號上隻有他一個好友。

江許寒把手機還回去,又蹭著椅子磨蹭起來,他一點都不想去上課,想留下來跟傅微煬一塊複習。

傅微煬翻過一頁,拿出平板電腦來記筆記,抬頭時,正對上某人略顯灼熱的視線,“你還不去教室嗎?再過一會兒要遲了。”

“我……”

江許寒眼巴巴看著他,翹課的理由可不好找,尤其剛剛才查看過課表。

他負氣的猛吸一口奶茶,不甘不願的想著,墨菲定律就不能反過來用麽?為什麽總要發生不想發生的事情,如果想發生什麽就能發生該有多好。

他「我」了半天,正無精打采的站起身,就看到同班的兩名同學也進了圖書館。

六目相對,二人朝江許寒揮手打招呼,“果然,課一取消大家就都來泡圖書館了,還是許寒動作快啊。”

“課取消了?為什麽?!”

“咦?你沒看群麽?”其中一名把公告翻出來,念道:“由於徐教授今早在食堂吃了小籠包導致嚴重腹瀉,現已送往醫院就醫,本節課暫時取消稍後會發補課通知,順便提醒一句食堂的師傅們,下次包包子之前別忘記洗手。”

傅微煬:“……”他就很喜歡食堂的包子。

江許寒忽然願望實現還感覺有點驚奇,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哈哈,太好了。”

“啊?”兩名同學異口同聲,連帶著傅微煬都看向了他。

江許寒馬上收住笑容,“不是,我是說,教授真的太慘了。”他又默默在心中給徐教授道歉,抱歉教授,但還是要感謝您的成全。

他決定今晚就去徐教授家探望一下,順便給老頭買點補品去。

“也不用太難過啦,徐教授歲數大了腸胃脆弱,休息休息就好了,不是什麽嚴重的事。”同學打過招呼,又跟傅微煬點了下頭,就商量著去找位置複習了。

傅微煬想著,反正江許寒也要考試,就開口問道:“你要不要也去找幾本書,我們可以一起泡一會兒圖書館。”

“如果你邀請我的話。”江許寒往前探了探身子,一臉期待的神情。

“啊……或者你不願意坐這裏也可以——”去其他地方。

“行,我接受你的邀請,我去找書——”

“……”

江許寒把奶茶端端正正擺在桌子上,這樣有同學看到就不會過來詢問位置是否留人了,傅微煬盯著已經喝掉大半的芝芝桃桃,總有種對方在宣示主權的錯覺。

被江許寒這麽一攪和,他想管相親對象要P圖的興致都沒了,又看到對方發來的消息,理直氣壯地就是不給,傅微煬有點無語。

這說話的語氣跟臭弟弟一個德行。

入冬前的最後一個晚上,老天爺特別給麵子,傍晚時分,一片浮紅掛了滿天,直接染紅了青大校區的半邊天。

“今年最美晚霞啊,誰攝影技術可以,這還不拍起來麽?”

“我拍,誰來給我配個文案,要符合意境的傷痛文學,就好像被喜歡的人拒絕之後,心底那份搖搖欲墜的痛感,帶勁!”

江許寒和方譚一回來的路上,也被天上的晚霞吸引住了。

江許寒聽到那邊傳來七嘴八舌的聲音,莫名有點失落,被拒絕的感覺他熟啊,傅微煬就拒絕他了。

弟弟心頭酸澀,忽然很有傾訴欲,他直接坐到籃球場邊,沒有被太陽炙烤過就連塑膠味也淡去不少,空氣裏清清爽爽的很舒服,“你有被人表白過嗎?或者,你跟誰表白過沒?”

方譚一想了想,認真回答:“有,我有被人表白過,在高三的畢業聚會上。”

“那你怎麽還單著?”

“因為……後來就不了了之了唄。”方譚一難得有正經的時候,他盯著晚霞囈語,“我可到現在還沒處過一個對象呢,希望這個記錄不會帶到畢業去。”

方譚一告訴江許寒,他有好感的那個女生在畢業聚會上主動告白,那感覺絕了,當時把他高興得都找不到北了,結果等到第二天他興致勃勃去找人時,對方卻說自己是酒精作祟,酒後失言。

“所以,這段戀情是不是挺扯淡的?都不算戀愛吧。”

“那她吻你了麽?”江許寒發現這劇情有點耳熟,就緊著追問一句。

方譚一搖搖頭,“怎麽可能,她都喝成那樣了,路都走不了,所以酒精這東西真的害人,我以後也要把酒戒了。”

“那我比你強一點。”江許寒順著回應,剛出口就後悔了。

方譚一聽到了重點,扒著他肩頭湊上來,笑嘻嘻地打聽,“喲?看來你也有這種經曆麽?對方是誰?我認識麽?你比我強在哪?是被吻了還是……嘿嘿。”

“嘿什麽嘿,回去了。”

江許寒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浮灰,眼底顯出些寂寥,自從那天之後,傅微煬就再沒提過酒吧的事,難道真的是酒精作祟麽?

江許寒一進門,寢室裏就傳出聲巨響,“咚——嘩啦!”

“怎麽了?!”

方譚一先一步跑進來,就看到傅微煬充滿歉意的微笑,“我和老大正在大掃除,我不小心把你前天帶回來準備泡麵的玻璃碗打碎了……”

“沒事沒事,不是多少錢的東西,我自己再買一套就行。”他不在意地說道,並且還安慰性的擺擺手。

傅微煬並沒有被安慰到,反而表情更加奇怪,“還有……桌上的兩個喝水杯,因為也是玻璃的,所以也……”那兩個杯也是方譚一的,因為滿宿舍裏就方譚一最喜歡用玻璃器具。

方譚一腳步一頓,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但他知道傅微煬幹活不行,又繼續擺擺手,“別內疚,我還能承受。”

“還有一隻玻璃勺,”傅微煬終於說完了,“我一會兒就去下單買回來,真抱歉。”

白孟磊憋著笑的看向方譚一,默默拿過掃帚掃玻璃碎渣,有幾片碎屑滾去了傅微煬那邊,誰都沒太注意到,傅微煬剛擦過這一塊區域,索性光腳踩在地板上。

他抬腳往前邁,江許寒大喊一聲「小心」,眼見著傅微煬就要踩上玻璃碎屑,情急之下直接用手托住了他的腳。

江許寒一個單膝跪地的動作,一手托著腳,一手按在他小腿處。

寢室裏並不冷,幹活幹久了反而很熱,傅微煬穿的是白色短褲,瘦削的長腿暴露在空氣中,弟弟的掌心一附上來,二人都是輕微的一聲「啊」。

方譚一就是覺得這倆人整天曖/昧不清,逮到機會馬上起哄,“咋的,你要求婚呐!”

“求個屁。”江許寒白了他一眼,一站起身直接做了個驚人舉動,他把傅微煬抱起來了,傅微煬整個呆住,又怕摔下去,下意識就摟住了他的脖子。

江許寒有點晃神,傅微煬的姿勢和那晚有些相仿,除了表情不太對,那天的傅微煬睜著雙微醺的眸子,麵頰泛粉,語調綿軟地問他,“不是想親我麽?”

他差點又要脫口說「想」。

弟弟長長歎了口氣,把人放到**,“你坐好,我來弄。”

“好,麻煩了。”

“不麻煩,我樂意。”

“……”

方譚一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旁邊杵了一會兒,見白孟磊掃到他這一塊,眼珠子一轉,忽然張開雙臂對寢室老大撒了個嬌,“磊,地上玻璃渣子太多了,人家怕紮到jiojio,我也要抱!”

白孟磊皮笑肉不笑的扔下掃帚,擼袖子做出回應的姿勢,“來,抱,一次一百,保證給你運送到你**。”

方譚一直接打開他的手,“你他妹的真是純種的直男!”

“我再直還能有弟弟直啊!”白孟磊一根筋道:“你忘了表白牆上那個打賭了,多少人想追弟弟呢。”

“你提個屁的表白牆,弟弟比你彎多了,你用斧子劈都劈不彎。”

江許寒:“……”

傅微煬:“……”

傅微煬被扣上了笨手笨腳的標簽,所有人都不敢讓他打掃寢室,尤其是方譚一,方譚一就差按住他的雙手雙腳了,“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給孩子留兩個盤子吧……”

江許寒忙得一頭一臉汗,一個沒繃住直接笑出聲來,他拿起手機下單了整套器具,隻不過不是玻璃的,是塑料的,廣告語第一句就是——

夫妻打架隨便摔,碎一個,賠一車。

“以後就用塑料的吧,省得摔壞了紮腳。”

江許寒在付款前詢問方譚一,方譚一不懷好意的在他和傅微煬臉上瞟過一圈,意有所指道:“江同學,你是怕東西摔壞呢,還是怕紮到誰的腳呢?”

“怕紮到你的腳,畢竟老大又不肯抱你。”

“……”

傅微煬見了,忙表示這錢應該他來付,他剛剛抽空在購物網站搜索了一下,隻是不了解方譚一喜歡用什麽款式的,所以才遲遲沒有下單。

江許寒倔強搖頭,“不用,我買就行。”

“還是我來吧,一共多少錢,我微信轉給你。”傅微煬調出和江許寒的聊天記錄,停在轉賬頁麵看他,順便說了一句「謝謝」。

江許寒原本沒什麽表情,乍一聽到這聲謝謝,眼神立刻幽怨起來,拿起貓咪玩偶就丟進了他懷裏。

傅微煬茫然接住,和玩偶大眼瞪小眼,難不成,江許寒不喜歡聽自己跟他說謝謝?

傅微煬不再堅持,打算等以後在其他方麵給他補上好了,玻璃事件到此結束,緊張的十二月份剛過去,放假的日子就快到了。

最近雙方家長也安分許多,自從江許寒發過照片之後,就沒再吵著要看他們的聊天記錄跟合影了。

江許寒屬實過了一段清淨日子,離校前幾天,他忽然把放假要帶回家的書和行李送去青大附近的房子裏,這房子是江昱澤送他考上青大的禮物,當初本想著住宿太擠,青大又沒有單人間,不如住校外的好。

但江許寒不怎麽樂意,對於集體生活他不排斥,房子就一直空著。

晚飯時,江許寒表明意圖,說是想在外麵住,卓菲雅則不解道:“你好端端地跑那裏去做什麽,該你去住的時候你要住校,現在放假了,怎麽不回家?”

“我一個人安靜,家裏太吵。”

江家是生意世家,從江許寒爺爺那輩就開始經商,如今生意越做越大,那些想要跟江昱澤談合作的人在公司堵不到他,偶爾就會追到家裏來。

還有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今天送來個表妹,明天送個表姐,變著法的往江許寒這裏推銷,為了能攀附豪門可是憋足了勁。

江許寒懶得應酬他們,所以他一早就打算好,假期要在這裏度過了。

卓菲雅沒話了,雖然有些舍不得兒子吧,可往日來的那些人連她都不耐煩應酬,多多少少也理解江許寒的做法,但李氏就不這麽認為了。

李氏疼愛的摸摸江許寒腦袋瓜,語出驚人一句,“寒寒是一個人住麽?還是小傅也一塊?”

“噗——”江許寒一口湯噴出來,實在搞不懂李氏怎麽會想到那裏去了,他咳的臉通紅,還不忘搖頭否認,李氏看他尷尬,倒也不再追問什麽,但那眼神明顯就不太信他。

江許寒吃過飯就回了學校,寢室裏也在熱火朝天地收拾,除了傅微煬沒把行李箱搬出來,白孟磊他們已經快要弄完了。

“我和老大明天就走,你們呢?”方譚一把要穿的衣服往行李箱裏懟了幾下,看著對麵二人問。

江許寒脫了羽絨服,有點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他今天其實就可以走的,隻是不想。

傅微煬就更不想了,放假要在家裏待很久,那豈不是白天晚上都會見到傅晨碩,哪怕他想和平相處,可對方不願意,不跟他吵翻天都算是吵不盡興。

上次在家門口吵過一架之後,他已經很避著不想正麵撞上傅晨碩了,他也知道,傅晨碩到底是裴妮素和傅焰的親兒子,雖然當時打了他一巴掌,事後也還要哄的。

傅家夫婦和他的親爸媽不一樣,他們對孩子很寵愛,手心手背都是肉,傅微煬也不願叫他們為難。

傅微煬背靠著牆,屈膝坐在**看著他們,“我還想去圖書館在泡兩天,校門不是四天後才關閉麽?我最後走。”

方譚一低頭想了想,“那你自己收拾行李沒問題嗎?”他對傅微煬的生活能力時刻保持懷疑。

“我幫他就行,你們操心自己的。”江許寒把剛剛提進來的大袋子打開,拿出兩袋塑封好的食物分別給了方譚一和白孟磊,“京都烤鴨,一人一份,帶回去給老家人嚐嚐。”

“那就不客氣啦弟弟。”方譚一接過,又試圖往箱子裏塞,然後問道:“咦,弟弟你也要留到最後麽?我記得上次放假時,屬你跑得最快。”

“家這麽近,不急著回。”他說完,偏頭去看傅微煬,傅微煬隻低著頭發消息,並沒有注意他。

【傅微煬:杭哥,最近律所忙嗎?馬上假期了,我想過去實習。】

他打算好要去高潯杭的律所呆一個假期,過過朝九晚五的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跟傅晨碩少些摩擦,不讓裴妮素擔憂。

【高潯杭:當然可以,我上次就說過,你想來隨時就來,剛好手頭有些小case,可以聽聽你的想法。】

傅微煬繼續回複消息,字打了又刪,畢竟這話問出去,還挺難開口的。

他正斟酌著要怎麽說才好,方譚一就跟江許寒閑聊起來,“什麽?你不回家住?江少爺果然不讓我意外啊,改天我也要去你這邊的房子玩。”

“你來,隨時歡迎,我叫阿姨做飯給你吃。”

白孟磊加入話題,“是不是隔一條街的那個中天雲府?我記得徐教授也住在那一片,聽說樓層高還能隱約看到碼頭和大海。”

“稍微誇張,頂多能看到點藍色,還得是40層往上。”江許寒有一說一。

“那你這房子多大啊?幾個房間的?”

“兩個呀,不太大,我爸最初就是不想我來住校,隨便買的。”江許寒回憶了下,“標準的兩室一廳,我自己都沒進去過幾次,剛剛才喊阿姨去幫忙打掃打掃。”

傅微煬收回視線,雖然跟江許寒開口說去住要比跟高潯杭開口更容易,但弟弟恐同,一定不願意的,而且也不合適。

他低下頭,下定決心給高潯杭回消息。

【傅微煬:杭哥,你們律所的律師如果遇上加班,有地方能休息麽?】

【高潯杭:煬煬,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們家的事阿姨也跟我聊過,律所就那麽大,遇上加班,同事們基本都是打車回去住。】

【高潯杭:其實我在外麵買了房子,兩居室的,隻不過……另一間小熙在住。】

【傅微煬:沒事的杭哥,是我考慮不周了。】

【高潯杭:我本想說,你可以租房子,但我猜阿姨一定不會同意,他還是希望你假期能在家裏度過。】

傅微煬有點頭痛,高潯杭說的這件事他當然想過,不但想過,還偷偷跟傅焰提起過,隻是立刻就被回絕了,如果沒有很正當的理由,他非回去不可了。

傅微煬索性先不想了,能留下來一天是一天。

走廊裏亂的很,隔幾分鍾就能聽到有同學拉箱子進電梯,放假對於一個學生來說,自然是最開心不過的事情,可這份開心不包括傅微煬和江許寒。

傅微煬是因為家裏,江許寒則是因為見不到傅微煬。

方譚一和白孟磊收拾好後,還自發的清理了一遍寢室垃圾,京都不會下雪,但冬天的冷風颼颼涼,穿的少還是會被凍透,他們四個人每人裹了件厚羽絨服,一起往狀元樓走。

白孟磊作為寢室老大,每次假期之前都會掏腰包請客吃飯,青大附近就那麽幾家好吃的,眾人想來想去還是去狀元樓。

老板見到熟客客套的提前拜早年,他們上了二樓,選的也還是之前那一桌。

“今天的蝦新鮮嗎?”江許寒一坐下就問,老板笑著點頭,知道他們是想吃招牌菜油燜大蝦。

二樓除了他們一桌,其他寢室也有不少,其中還有江許寒班班長幾個,隻不過對方來的早,看樣子已經喝了好一會兒了。

老板忙著給他們上開胃小菜,順手提了四瓶酒過來,“那一桌送你們的,小同學慢慢喝啊。”

江許寒現在看到酒就要PTSD了,忙推去一邊,“我不喝,我不愛喝酒。”

方譚一跟他說過為什麽不喜歡碰酒的原因,自然也不想喝,可是班長都送過來了,總不好在退回去,於是就拿出一瓶拉開了拉環,“沒事,低度的雞尾酒,4度,不會醉。”

他把一瓶雞尾酒分了四杯,其餘三瓶送回了班長那桌,再回來時,情緒卻不那麽高漲,“這忽然要跟你們分開,還有點不習慣,其實放假也沒啥好的,除了跟家裏的朋友聚聚,也就隻剩下打遊戲了。”

白孟磊:“就是,我還得幫家裏幹點活,每年一到年近,忙的事情就很多,不如在寢室舒坦。”

江許寒猶豫著接過來一杯,目光卻一直警惕著傅微煬。

傅微煬哪裏敢喝酒了,上次的事情他可不想再來一次,他推拒著說什麽都不肯碰,大家自然也沒非要讓他喝不可。

江許寒找老板上了一壺熱乎乎的大麥茶,涮涮杯子,倒上遞給傅微煬,“你喝這個,你那杯我喝。”

“這個好,就讓弟弟幫老三喝了。”

傅微煬看著江許寒絲毫不打怵,並且很有大佬風範,不由得敬佩道:“看來弟弟酒量不錯,以前經常喝嗎?”

“從來沒喝過。”

“……”

江許寒指的是沒喝過雞尾酒,逢年過節,為了陪家人倒是喝過紅酒,但也是迫不得已才會喝。

最初,江許寒隻是想留下來多陪陪傅微煬,所以才不願意離開,但現在他基本上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因為狀元樓那晚,江許寒才碰了一口杯裏的酒,就開始上吐下瀉,渾身發紅,三個人連夜把他送去醫院掛急診,醫生說他雞尾酒過敏。

方譚一和白孟磊第二天要趕車,不能留在醫院陪他,傅微煬就肩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了。

江許寒隻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說什麽都要出院,他回了中天雲府的家裏,並且拉著傅微煬不放手,“我是因為幫你擋酒才過敏的,你要照顧我。”

“你明明是才喝一口就不行了。”

“我喝的是你那一杯,所以還是因為你,你要負責。”

“……”

傅微煬無法反駁,其實他也不想把江許寒一個人扔在這大房子裏,而且他問過江許寒,阿姨是江宅的阿姨,也隻會在他有需要時過來做頓飯,收拾收拾,平時就他一個人在家。

江許寒臉色發虛,走路也搖搖晃晃,傅微煬陪他回來兩天打碎了三個碗,江許寒就卡著飯點起床,搖搖晃晃去廚房煮粥。

“為什麽不讓阿姨來做飯?”傅微煬不敢再進廚房了,他怕江許寒家廚房炸了。

“如果告訴他們我生病進了醫院,我爸我媽我奶奶全都得找過來,然後再把我硬拖回家裏去。”

“回家不好麽?”傅微煬隻是隨口問,因為江許寒的家要比傅家好,至少沒有人會追著吵架。

因為回家就看不到你了啊,江許寒在心裏回了一句。

“原來你家真的可以看到海,雖然隻有一點點。”傅微煬在午後的客廳裏對著遠處看,細碎的日光托起筆直的海平麵,顯出一種朦朧的柔潤,他就笑著說:“我上次就是在那裏撿的海玻璃。”

“你喜歡看海?”江許寒這兩天已經好了不少,校門徹底關了,傅微煬的行李箱現在正堆在他家客廳一角。

“喜歡。”因為小時候經常和奶奶一起去看。

傅微煬仰麵對著落地窗,清冷的一張臉上披著暖人的日光,眼尾的睫毛卷出些弧度,從側麵看,少了幾分距離,多了一些親和力,江許寒沒有看海,因為他在看傅微煬。

許久,江許寒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句沙啞,“如果你喜歡,可以一直留下來的。”

“什麽?”傅微煬歪頭看他。

江許寒猛然回神,連忙改口,“我、我是說,留下來看海。”

“那怎麽行,還得回家呢。”傅微煬回應的聲音很輕,二人駐足在窗前看了很久,傅微煬才又說了句,“明天早上起來,就該回去了。”

江許寒聽到這句話思緒有些無法平靜,他站在傅微煬身後一點,他比眼前這個人高,隻要伸出一隻手臂就能將其圈在懷裏,他現在特別想這麽做,或者,再來一場重感冒好了,隻要能留住傅微煬。

一個下午過去,傅微煬感覺到了江許寒的情緒低落,之前住的那兩天,哪怕這人每隔五分鍾就要去一下廁所,都鬧騰的吵著要傅微煬陪他開黑。

可現在,幾個小時過去了,江許寒一句話都沒說過,隻是低著頭刷短視頻。

或許白天的心情真的會影響到晚上的睡眠,江許寒躺在**怎麽都睡不著,直到淩晨,才輾轉睡了過去。

“哥,我喜歡你。”

“哥,這真的不惡心的,你抱抱我,如果你不肯抱我,那我抱著你也行啊哥……”

“我告訴你姓蘇的,我不是gay,你如果是你也別來糾纏我!”

“你怎麽不是,你就是啊,你別自我欺騙了江許寒,我們可以試一試的。”

“滾,聽到沒有!”

“我偏不,我好不容易把你騙過來,今天我們必須試一試!”

“嘶——”

江許寒忽然覺得一陣窒息,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胃裏一下下抽著痛,主要是惡心,真的太惡心了,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樣惡心過,想吐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手臂上的熱流順著淌到手肘處,一片模糊的血紅卻讓他麻木的察覺不到疼痛。

恐懼一點點放大,這種恐懼和以往不同,是由心底發出來的,像是覆蓋某片區域的信號放大器,一圈圈擴散,直到徹底吞噬周圍的一切。

江許寒嘔不出來隻聞到濃重的腥味,是從他手肘凝聚的那片紅傳來的,他拚命搖頭,想要找自來水管去衝掉味道。

“不要,不要過來!”

“不要!!”

江許寒倏然睜開眼,屋內一片漆黑,傅微煬穿著睡衣正坐在他身邊喚著他,“弟弟?江許寒?是做噩夢了嗎?”

傅微煬伸手觸碰到江許寒發了汗的手肘上,指尖剛好搭在內側,指腹感受到一片凹凸不平,他順著望過去,雖然光線暗淡,可還是勉強看清楚了,那是一道不長但卻極深的傷口,當時應該是割到露出白骨的那種程度。

傅微煬觸目驚心,手不自覺的抖了下,江許寒身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傷口?

江許寒從噩夢中抽離出來,睜眼便見到傅微煬,他心跳的突突快,額上冷汗一層層,可傅微煬在身邊他卻莫名安心。

他努力攥了下僵硬的手指,不管不顧的伸手抱住了傅微煬,把有些涼的下巴靠在傅微煬脖頸幾寸,貼上了那片最細膩的皮膚時,他輕聲低語道:“甜甜,別走……”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的喜歡,明天夾子不更哈,後天正常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