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譚一曾見到過弟弟暴躁的多種形態，但是這一種，還是有生之年頭一回。
傅微煬和高潯杭不知站在那聊什麽，關係貌似挺親密的，方譚一用他那雙占優勢的遠視眼偷偷瞄著，老三隻是甩了甩手腕，蛋糕盒就很快又被對方接了過去。
他緩緩用手擋住眼睛，中指和無名指微微岔開縫隙，正看到高潯杭低頭說了句什麽。
他猜測對方可能是說：煬煬，蛋糕盒太重了，哥哥幫你拎。
嘖——
才看了一會兒，這邊的江許寒怒氣值就已經頂到了99+，再不加以阻止，青大就要多了一樁慘案，方譚一扔開籃球雙手飛快捉住要暴走的弟弟，大聲勸道：“哎哎哎，冷靜——別衝動啊！”
“嗬，朕的字典裏，沒有冷靜兩個字！”江許寒甩開他的手，袖子往上一卷，肩頭崩地筆直，完全一副要去暴打隔壁老王的架勢。
方譚一拉不住人，隻好用吼的讓他清醒清醒，“人家又不是你的誰，你激動個屁啊！”
世界突然一秒安靜，弟弟身形晃了晃，沉默了。
“……”是啊，他激動個屁啊。
方譚一見狀，拉直的神經線也跟著放鬆下來，他無力地抬爪子往江許寒肩頭一擱，“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用吼的，還真就挺管用……呼呼，你正常了，親？”
江許寒的腦袋瓜驀然垂下，垂的很低很低，沮喪地咕噥一句，“我餓了，我想吃黃燜雞米飯。”
“……”
——
傅微煬把蛋糕盒還給高潯杭，對方才迷糊的揪了一下挺拔的鼻骨，“最近case接的太多，忙的暈頭轉向，阿姨做的蛋糕被我落在律所了，這個是買給你未來嫂嫂的。”
“杭哥交女朋友了？”傅微煬坐到副駕，順手拉上了安全帶。
傅微煬也沒想到初次見到高潯杭，二人就能交流的這麽愉快，他不是原主，也沒有和這人建立從小長大的情誼，但正如他見到傅家夫婦會眼眶泛紅一樣，內心多少都會受些原主的影響。
可能，在原主的心裏，高潯杭是他可以依賴的鄰家大哥哥吧。
高潯杭開著廉價二手車，平穩的行駛在馬路上，擋風玻璃處不斷掠過的霓虹燈光，一簇簇從他麵上掃過，照出的溫吞細膩，和他顯露出來的表情如出一轍。
傅微煬很善於觀察，但也有點驚奇，能當律師的人，多半骨子裏都透著些果決和犀利，嫌少有高潯杭這種類型的。
畢竟在法庭上，講證據是一方麵，律師們的心理較量也是重要因素。
高潯杭拐到一條不算擁擠的小路上，全神貫注的神情才放緩些，“抱歉，要嚴格遵守交規，司機不能和副駕聊天。”
傅微煬沒說話，隻是覺得這人古板得有趣，高潯杭又說：“下午剛去相過親，我們互相都覺得還不錯，他晚上加班沒吃什麽東西，我就想著給他帶蛋糕過去。”
“我們現在過去嗎？”
“他們律所就挨著我們那棟樓，反正也要帶你回我那去，咱們先給他送蛋糕？”高潯杭怕傅微煬不耐煩，還是體貼地問了一句。
傅微煬點點頭，“我都行，未來嫂嫂也是律師？那還真是女中豪傑。”
高潯杭愣了下，沒說什麽，隻是輕輕地笑了笑。
車子緩緩史進某棟大樓附近，傅微煬心裏還在犯著嘀咕，沒什麽原主記憶的他並不知高潯杭為什麽帶自己來律所，又不好開口問，便隻能用安靜來掩飾情緒。
“煬煬，你好像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高潯杭推門下車，又示意他跟上，傅微煬眼睫閃了閃，硬擠出一個比較誇張的笑，“大二了，是該收收心，沉穩些。”
傅微煬關上車門，尋著昏暗的路燈望過去，路燈底下正站著一名個子小小的男孩，似乎正用鞋尖不耐煩地掃著地麵。
“小熙，過來。”高潯杭朝對方喊了一聲，那人立刻停止用鞋子破壞草地，眼中喜悅藏都藏不住，馬上張著雙臂往這邊跑，兩步就竄到高潯杭身上去了。
“你怎麽才來啊，我都等你好久了。”餘小熙撒著嬌地跟男朋友吐槽，高潯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傅微煬尷尬地走上來，看了眼餘小熙，扯動了下嘴角，“你們……真不像剛認識的……”
“你是煬哥吧？杭哥剛剛去找你之前就跟我提過啦，你好你好。”餘小熙從高潯杭身上跳下來，自來熟地站到傅微煬身邊，用那雙與某人極為相像的狗狗眼看他，“我這人不愛拘著，你別見怪。”
“咳咳……真論起來我可能還得叫你嫂嫂，或者叫哥夫？”傅微煬做夢都沒想到「未來嫂嫂」是這個樣子的。
“對對，不能喊你哥，那我也叫你煬煬啦。”
餘小熙接過蛋糕，想起傅微煬剛剛說過的話，就笑道：“互相喜歡的人之間其實蠻微妙的，我倆對上的第一眼我就有這種感覺，既然喜歡，那肯定要在一起啊，自然要親密些啦！”
傅微煬很欽佩他的大膽與勇氣，但也僅僅隻是欽佩而已。
不知為何，他一看到餘小熙那雙眼就會想到某個臭弟弟，不過臭弟弟的眼睛要更亮一些，笑起來連眼梢都會跟著彎起來。
平時四個人同進同出，他還沒什麽感覺，可現在跟高潯杭和餘小熙在一塊，兩個人在前邊甜甜蜜蜜，一種極淡且不容忽視的落寞就在心頭蔓延開來。
他很討厭這種空****地無力感，仿若被群星圍住的明月，看似有眾星捧月的高貴，實則卻是被排斥在外的那個異類。
明月是否也會感傷自己的孤寂，他不得而知，但他傅微煬，應該不會吧……
餘小熙和高潯杭膩歪了一會兒，就抱怨工作繁重上樓去了，高潯杭過來喚他，傅微煬才發現自己竟然失神了。
“杭哥，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好麽？”原主對高潯杭獨特的情感深深影響了他，傅微煬從前一個星期說過的話加起來都沒今晚多，更別提還會問這種問題了。
高潯杭寵弟弟似的摸摸他的頭，“有牽絆才會有家，煬煬不如親自試試？”
“我就算了吧，無牽無掛，無拘無束，更自在一點。”
“哦？可我聽阿姨說你有在談對象？”
“相親那個？不可能的。”他坦然承認，也知道高潯杭不會八卦地去告訴裴妮素。
傅微煬跟著高潯杭來了律所，剛成立不久的新律所雖然該有的都配了，律師們也都有單獨的辦公室，可整體區域卻還是看上去有些擁擠。
“資金有限，不過同事們都很有幹勁。”高潯杭和其中一個還沒走的同事點頭打招呼，又回頭道：“大家整天開玩笑說，要多接case，好攢資金換個大冰箱，還有更大的辦公間。”
“挺好的。”傅微煬又回歸惜字如金的本性，跟在高潯杭身後進了辦公室。
“隨便坐，我去給你倒杯水。”高潯杭推門要往出走，然後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你先想想待會想吃什麽，用APP搜下周邊，附近美食還挺多的，千萬別跟我見外。”
“嗯，我看看。”
傅微煬拿出手機，但更多的精力卻放在了這間簡裝辦公室裏，手邊一摞文件攤在桌麵上，他看了幾眼倒覺得有些親切。
這和他的專業對口，自然更叫他提得起興趣。
沉默片刻，傅微煬似乎想明白了什麽，他大概知道，高潯杭為什麽把他領到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