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梟用自己泡在酒精所剩無幾的腦細胞, 卡殼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很是怔愣朝邵欽的方向抬起腦袋:“……你知道嗎?”
自打今天從鄭煜那幾個室友嘴裏知道視頻照片的事,鄭梟心裏就一直像被什麽別著。
事出有因也別著。
鄭煜不爽他想灌他, 他也認了。
甚至灌得厲害點, 他還能好過點,有意想給自己壯壯膽承認抽煙的事。
可結果邵欽也知道。
邵欽坐在書桌前, 轉著人體工學椅回頭。
看見**高大的少年大半邊通紅的臉埋在被褥裏, 露出來的眼睛晶晶蒙著水霧,明明努力望著他,卻滿是對不上焦的茫然。
明顯是真喝得蒙得差不多了,明天睜眼還能不能記得這段都兩說。
卻還堅持一個勁嘟囔交代底褲:“我除了之前跟蘇明謙他們一起抽過兩回,其他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抽的……給你做好吃的和好以後,也沒再抽過了……”
邵欽倒也好耐心。
頭一次看鄭梟喝醉估計覺得有趣, 反正比他正在被葛嵐按頭改的稿子有意思多了。
“那你做得這麽隱蔽, 你覺得我是怎麽知道的?”
鄭梟呆呆貼著被褥想了下:“是不是我漱口沒漱幹淨, 被你聞到了?還是我偷偷藏在書包裏的煙被你發現了,或者我自己睡覺說夢話告訴你了……”
但邵欽也不告訴他確切答案。
隻是像那天問他感覺自己酒量怎麽樣一樣, 稀鬆平常笑笑:“抽煙好玩嗎?”
這次鄭梟沉默了很久。
久到邵欽差點都以為他睡著了才悶悶開口:“……我也不知道。”
“第一次想抽的時候, 剛跟你吵完架, 去便利店買煙,那個收銀員以為我是給你買的,看我買的不對, 還專門告訴我你平時抽哪種,然後我就換了你那種……”
那時鄭梟腦子裏沒太多別的想法。
就是煩躁, 忽然之間很想知道抽煙到底什麽滋味, 邵欽以前怎麽就能那麽喜歡。
然後煙買到手, 他嚐到了。
一口白霧進去, 辣嗓子嗆得他當場眼淚都要出來,完全不知道怎麽過肺。
那種不理解和接受不了的心情,就像他跟邵欽的冷戰。
理智上他明白邵欽隻是受家庭影響太深,可情感上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誰也受不了這麽明知道互相喜歡,卻還要一而再再三地被往外推。
然後他就開始抱著煙死磕。
私底下又嚐試了好幾次,像是非得搞明白這東西的樂趣。
“那你搞明白沒?”
邵欽本來也不太想寫,聽著聽著幹脆直接爬上床躺下,側身靠著抱枕有一搭沒一搭和鄭梟聊天。
他看鄭梟之前抽煙熟稔的姿勢,還能跟蘇明謙他們一起抽,料想那應該是明白了的。
結果鄭梟很是不知所措搖頭:“……還是嗆嗓子,從頭到尾都覺得很嗆。”
哪怕已經知道抽煙都是怎麽回事,強行裝作自己沒事也還是覺得嗆。
邵欽:“那你還能跟其他人一起抽?”
要換平時鄭梟真不一定能這麽痛快說。
但今天喝了酒,就像打了自白劑,邵欽問一句,他答三句:“出於一些假裝大人的虛榮心吧。”
“想著跟別的人一起抽,說不定能稍微懂點。”
“但後來發現還是不懂,就也不太跟他們抽了。”
鄭梟的陳述,和邵欽發現他抽煙的時間段完全吻合:“是不是挺害怕被我知道的?”
鄭梟眼睛裏又開始茫然。
“大多時候害怕,但偶爾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始跟你說話,犯傻,又挺希望你發現的,想著這樣會不會生氣罵我一頓,總比一句話也說不上強。”
後來鄭梟自己閉著眼,悶頭倒豆子又交代了很多。
口條好像瞬間就順了,描述起內心感受一句一句的,和平時寡言少語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模樣,反差很是鮮明。
邵欽都隻是躺旁邊聽著。
直至鄭梟終於像是全抖摟幹淨,不知道接下來再該交代點什麽,才終於沒頭沒尾再次問了一句:“所以最後你搞明白了嗎?”
鄭梟頓了兩秒,嗓音低啞:“……搞明白了。”
並不指搞明白了抽煙如何。
而是指搞明白了他並不是非得去看邵欽看過的世界,非得去嚐邵欽嚐過的酸甜苦辣,才能證明自己矢誌不渝。
冥冥之中。
他好像也受到了邵賢當初那番話的影響,沒能在邵欽走入誤區時及時堅定攔住他,而是跟著一起進去。
而邵欽關掉床頭的小燈,也淺淺“嗯”了聲,說:“進被子睡吧,我也搞明白了。”
他眼裏的“世界”隻是他的。
不是其他任何人的,也不會是鄭梟的。
…
第二天睡醒,鄭梟看起來宿醉得非常厲害。
連當初那麽高強度的軍訓都沒把他怎麽樣,如今卻被幾瓶酒幹倒。
硬是難受犯惡心地躺在**一上午沒下來。
還在鄭煜幸災樂禍的眼神中,抱著垃圾桶隔夜吐了好幾回,直接給昨天晚上吃進肚子的那麽一大桌菜全吐出來。
吐空了其實很餓。
但人又實在沒什麽胃口,一整個麵如菜色持續到晚上不得不收拾東西回學校。
畢竟大一周末可以離寢,但工作日還是得住宿。
正好室友一二三號也得回去拿幾本教材。
三人算是好說歹說,才讓鄭煜鬆口把鄭梟也一起拖回學校。
但在拉開車門前,鄭煜有言在先:“我開車是不太穩當的,鄭梟你要是敢吐我車上,就給我滾下去自己爬回學校。”
三個室友正想安撫鄭梟這是危言聳聽,故意嚇唬人的。
鄭煜已經一腳油門下去,四人後腦勺齊齊往座位椅背上一撞。
當時鄭梟捂嘴,魂就又要沒了。
…
鄭梟這一頓酒喝的,整個人在宿舍躺了好幾天。
聽說蘇明謙他們決賽拿了獎,要繼續往上一級推選也沒什麽反應,差點連結課考試的時間都記錯。
好不容易熬過一個禮拜,準備趁著期末的空擋去找邵欽過聖誕。
結果鄭煜那幾個卻還在公寓裏——高年級專業課多,一門接一門,奮鬥的時間也更長。
以至於鄭梟拎著菜上門,看見裏麵“好心好意”主動過來給他開門的鄭煜,當場生理性覺得胃裏一陣撲騰。
實在是給他難受出了心理陰影,第一眼就低頭把視線錯開了。
鄭煜見他這樣不知道多得意。
早知道喝酒就能讓鄭梟乖乖夾著尾巴做人,八百年前就該拉著人喝了。
“小垃圾。”鄭煜毫不掩飾自己心情的愉悅。
鄭梟聽見了也隻當沒聽見。
直到邵欽從臥室出來打算看看他買了什麽。
鄭梟立刻開始咬耳朵:“他嫌我酒量差。”
鄭煜:“?”
狗崽子還告上狀了?
邵欽聽完隻覺得好笑。
都搞不懂鄭煜怎麽想的要在他這裏談酒量:“他嫌的他自己吧。”
鄭煜:“…………”
…
當天晚上聖誕節幾人又是一起過的。
室友一二三號借住這麽久,關鍵時刻得給小情侶騰位置的自覺還是有的。
於是臨到晚餐快要結束。
三人立刻按照他們事先商量好的,主動提了他們最難的兩門課,反正下周一、二就考了,這周末完全可以打包東西先回去。
邵欽、鄭梟沒意見。
鄭煜也不直接說自己有意見,隻是不急不緩給自己盛了碗湯:“那你們先搬書回去吧。”
“?”
默認有鄭煜順風車的三人直接茫然:“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鄭煜也擺出茫然:“這就是我自己房間,我為什麽非得跟你們一起回去?”
“??”
三人就差把眼睛眨瞎,暗示意味極強說:“因為今天聖誕節啊!煜煜你不跟你女朋友一起過嗎?”
就算他們不過,人家邵欽和鄭梟總要過x生活吧。
然而鄭煜:“肯定是被甩了啊,不然我能跟你們坐一起吃晚飯?”
“???”
“你怎麽又被甩了??”
鄭煜早習慣了,風輕雲淡。
“那個拍照片的女生叫什麽我忘了,反正逮她進我車裏的事,被人看到告訴了我前女友了。她去問那女生幹嘛上我車,女生說不出來,問我我說沒幹什麽,她又不信,就氣的給我甩了唄。”
“……”
“反正你們想回去就回去,我是不回去的,誰愛過聖誕誰關起門自己過。”鄭煜說著,還不忘陰陽怪氣睨了對麵的某兩人一眼。
“…………”
至此,三人也就看明白了。
反正不管他們怎麽樣,鄭煜現在就是一個擺大爛,自己不好過,所以他看不順眼的鄭梟也別想好過的態度。
就不挪窩。
一來二去,三人也被鄭煜鬧得留下來。
吃完收攤。
三人自覺分工,又是清理餐盤收拾垃圾,又是洗碗拖地,把平時鄭梟幹的活全幹了,依次悄悄愧疚給人道歉:“對不住了兄弟。”
“……”
昧著良心表示自己沒事的話,鄭梟說不出,隻能是保持沉默。
他必須承認他憋了有一段時間。
好不容易準備跟邵欽過過節,還被這麽多電燈泡打了岔,心情的確複雜。
但鄭煜不走,他也不能拿鄭煜怎麽辦。
偏偏邵欽看著也沒什麽所謂。
吃完氣定神閑在客廳逛了兩圈消食,就又回房間寫他的稿子去了。
樂的鄭煜擠眉弄眼直嘲笑,像是終於找著讓鄭梟鬱悶的法子。
他就不信這狗崽子臉皮能有這麽厚,明知道一牆之隔躺著四個喘氣的大活人,還能提得起興致。
鄭梟當然不可能提得起來。
想提也得繼續憋著。
但等客廳裏的人全回到房間,他也收好冰箱和廚台回去。
迎麵卻是撞見房間裏的邵欽已經不知何時換好了外出的衣服,對著全身鏡邊理外套,邊說:“換衣服吧。”
鄭梟第一時間無法確定這是什麽意思,還蒙了下。
直到邵欽見他沒反應,停下戴圍巾的手扭頭:“還不動是不想出去?”
“!!!”
然後鄭梟就樂瘋了。
衝過去抱住邵欽就是兩圈轉,沉悶了一晚上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壓著嗓音道:“我還以為隻有我想!”
邵欽不想笑的人也被他這個興奮勁逗得有點繃不住。
都已經不再解釋什麽性冷淡不性冷淡,隻是拍著他胳膊提醒:“等你再想會兒磨嘰下,鄭煜突擊檢查來敲門你就又高興了。”
鄭梟立刻被緊了螺絲。
連把邵欽放回地上都輕手輕腳,生怕動靜大了被隔壁發現,換起衣服,更是麻利又小心翼翼。
然後這聖誕大好的晚上。
兩人就在邵欽的領頭下,神不知鬼不覺從自家潛逃了。
什麽都不知道的鄭煜,還舒舒服服躺自個**給邵欽發消息。
【狗男男yueyueyue:不要輕舉妄動哦,都能聽見哦,呲牙.jpg、耳朵.jpg x3】
邵欽人都已經從抵達一樓的電梯出來了,卻還要蔫壞給他發。
【Shao:那你今天晚上可得守夜豎起耳朵聽仔細了,說不定等你們半夜一睡,我們馬上開始,可愛.jpg】
作者有話要說:
大鄭:什麽?不就是拚熬夜嗎,我還能怕你們?:)(左勾拳右勾拳)(躍躍欲試)
小鄭、欽欽:可愛.jpg x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