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悵然遠去(五)
燕羽一下子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長媽,“鐵公子?什麽鐵公子啊,鐵摩勒算什麽公子啊,隻不過傻小子一個。”
嘴上說著的傻小子,憨傻的模樣卻不停的在自己眼前徘徊。
長媽扶著燕羽的肩膀,一個一個點著,“隻怕在你心中啊,什麽王子啊太子啊,都比不上這個傻小子。”
長媽話還沒說完,挎著刀的劉大劉二匆匆路過,燕羽立刻叫住他們,“劉大劉二,你們幹什麽?”
“小姐,公子讓我們立即整裝出發。”
“對....對對,公子讓我們整....整裝出發。”兩人一快一慢的說著。
燕羽古靈精怪的問道:“去哪裏啊?”
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不知道!”
燕羽卻像是早就料到他們的話一樣,豎起食指指著他們,“不許不知道!”
劉大默默的低下了頭,劉二撓著腦袋繼續結巴,“出......出城。”
燕羽腦中繃緊了一根弦,哥哥此時要出城,發生了什麽事?難道說,鐵摩勒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她假裝問道:“出城,去幹什麽?”
兩人再次異口同聲,“追人!”
燕羽一下子驚慌失措,猛地從石凳上站了起來,真如她想的那樣?
她甜美的嗓音變得緊張,“追人?!追什麽人?”
劉大劉二說了句不知道,便一溜煙的跑去收拾行裝了,一會兒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燕羽在走向花壇,滿腦子疑惑的嘟囔著,追什麽人呢......
長媽跟隨在她身後,不由得揪起了深紅色長裙下擺,有些鬆弛的麵容變得稍稍緊繃。她抬起左手比劃著,“難道是......”
見到燕羽急忙遞過來的眼神,她慌忙說道:“不會的,不會是鐵公子的。”
燕羽的猜想也大概是這樣,此時心中五味陳雜,自己費盡心思救了他,他與哥哥還是免不了大動幹戈嗎?
出了範陽城門的秦襄一行人,在山間策馬揚鞭,似乎是日夜兼程地疲累,一個連人帶馬的倒下,隊伍即刻停下,秦襄下馬查看,一旁的眾人扶著一個虛脫的士兵,秦襄上前問道:“怎麽樣,這位兄弟?”
那人蒼白的臉色回答了他此刻糟糕的身體狀況,歆玥和同樣疲累的鐵摩勒下馬來到秦襄身邊。
眾人都提議休息片刻再上路,歆玥立刻反駁道:“不行,現在還未出範陽境地,安祿山的追兵隨時都會追上來的。”
連日趕路顯得風塵仆仆的臉頰泛著汗水的晶瑩,她的目光卻清澈而高遠,神情堅定的逼人,一洗胭脂的嬌慵,若山間有泉流淌,若林間有風輕柔。
秦襄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沉思片刻道:“這樣,跑不動的人,原地隱蔽起來,其餘的人,繼續跟我跑。”
眾人即刻鬥誌昂揚,迅速變化陣型。
他回頭看向歆玥,歆玥直白道:“將軍不必憂心,我無恙。”他轉向鐵摩勒,將手放在他肩上,“鐵兄弟,你大傷初愈,還能挺的住嗎?”
鐵摩勒簡單的答道,:“我沒事。”
然而他話音未落,揚長的號角聲已在遠方響起,深遠而悠長。
“來得好快啊。”秦襄麵色凝重。
一盞茶的功夫,王龍客就已經率著追兵趕到秦襄的隊伍,砍倒的樹木作為屏障,訓練有素的軍隊煥發出奕奕神采,箭在弦上,秦襄揮手一聲“射!”
箭矢如紛繁的細雨,穿空而過,稍有不慎的追兵被猝不及防的突擊所震懾,人馬懼驚,有的甚至跌落馬下。
不消片刻,前方的人已經鱗次櫛比的倒下,唯一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穿過重重箭矢,直衝到橫欄在路中的粗大的枝幹麵前,馭馬縱躍,秦襄令眾人分為兩股,一則繼續射擊後來追兵,二則抽出刀劍與衝過來的人廝殺,一時之間,僻靜的道路充斥著震耳欲聾的激烈叫喊。
一匹馬上承載著神色匆忙的兩人,鐵摩勒帶著歆玥策馬狂奔,想起她方才在危急時刻做的決定,竟然比馳騁疆場多年的秦大哥更加睿智,心裏不禁生了敬佩之意。
他在節度使府遺落了東西,安祿山才派人來追擊,必要殺他滅口,而秦襄身有官職,沒有證據到了聖上麵前也是無可奈何,暫且可以不動他,所以隻要他不出現在秦襄的隊伍之中,他和手下的士兵就沒有危險,追兵會一路追著他們,而疏忽了秦襄等人。他們便有了一線生機。
隻是此時逃跑的歆玥和他二人,便擔負著調虎離山的危險,他們手裏沒有證物,來的人怎麽可能相信,隻要取了他們的性命回去複命便是,他大傷初愈,眼前的史姑娘到底不知她武功如何,縱然她武藝高強,自己恐怕會拖累了她。
歆玥在途中已經大概想到安祿山派來追擊的人不是王龍客便是司空淩,若是司空淩便好,若是王龍客,她亦已想好應對之策。
兩人來到河邊,隻有一艘小船停泊在渡口,船家正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在船上小憩,見到他們要渡河,上來招呼著說節度使大人在追截朝廷欽犯,所有渡口,一概不能開船。
兩人聞言,同時望向對方,悉數讀懂了眼中的意思。
歆玥從腰間取出 一個銀錠子,放在船家麵前,嬌美的臉龐略顯羞澀,“我們可不是什麽欽犯,小妹與長兄隻是私下出遊,還請小哥幫個忙。”
船家老練的眼神從她的身上轉到鐵摩勒的身上,他急忙轉過頭去,船家將銀子在嘴裏咬了一口,得意跳上了岸,“等著,我去拿槳去!”
歆玥欠身微微一笑。
船家走遠,鐵摩勒紅暈遍布的臉才轉為正常的膚色,他再次吃驚的打量著這位父輩至交的遺孤,靈活應變的機智,美而不妖的婉轉,處處都透著的高貴超然,使她看起來像天邊璀璨的雲霞,令人心醉神往。
他的注視沒有持續多久,她平坦的眉目就如同山嶺間的褶皺,陡然蹙起。
像是被敲了一棒的瞬間,她拽起鐵摩勒跳上船艙,自言自語了一句,“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