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重整再戰
這一晚,曜靈與岑殷誰也沒有用飯,一個在蘭園,一個在外書房,皆輾轉難眠。
天剛剛涼起來,岑殷便出門去了,隻帶了叮當與銅錘二人,也不知去的哪裏。看門的小廝將話回了繡幕,繡幕想了想,又回了青桃。
青桃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對曜靈說。
裏間屋子,曜靈剛剛起身穿戴完畢,正在鏡前梳妝,梨白在她身後,不敢開口,默默替她理妝。
青桃捧著食盤進來,瞥了裏間一眼,打起精神陪笑道:“姑娘,今兒我讓廚房熬了雲腿銀杏粥,又配了四樣精致小菜,姑娘看看,可喜歡?”
曜靈頭也不抬,淡淡道:“放下吧。”
一聽便是沒有胃口的。
青桃也不好再勸,隻得先依言放下,正要轉身,終於沒能忍住,抬頭又道:“姑娘,才聽外頭小廝們說,一大早世子爺就出去了,隻帶著叮當和銅錘,旁的一個沒帶,也不知去的什麽地方。”
曜靈的背影略僵了僵,因是陰天,光線不明,鏡子裏的臉便有些模糊不清,青桃隻聽見她的聲音,正與她的表情一樣,叫人摸不著頭腦似的:“知道了。”
三個字,再沒別的了。
梨白在自己背後,衝青桃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出去,自己則將正整理床鋪的忍冬叫來:“姑娘用飯,你且小心些伺候!”
忍冬本不笨,這時便會意點頭,梨白悄悄折身出去。曜靈從鏡子裏看她一眼,不出聲地於心底歎了口氣。
“忍冬,外頭可是冷得很?”冷不丁間,曜靈突然開口。反叫了忍冬一跳,可她反應是極快的,立刻就堆上笑來回道:
“是冷呢!不過也是時候了,這時候不冷,來年春天隻怕生蟲!”
曜靈點頭:“可不是?該冷就得冷。”說完又問忍冬:“可會伺候寫字?磨墨會麽?”
忍冬愈摸不著頭腦,飯還沒吃呢,姑娘就要練字不成?
“會是會的,不過姑娘,早起空著肚子容易頭暈。要練字也不在這一時,還是。。。”
曜靈打斷對方絮叨,斬釘截鐵地道:“就現在,去窗外書案邊,替我研墨!”
忍冬不敢再強,隻得依言去了,曜靈慢慢走到案下,好吧,事已至此,隻能如此了。
青桃與梨白躲在院子裏一株常青香樟樹下。秘密低語。
青桃便問梨白:“昨兒是你值夜,姑娘可睡了片刻沒有?”
梨白紅了眼圈:“前半夜隻聽見上頭翻來拂去,我就知道,姑娘一定是沒睡,下半夜我略打了個盹,待醒來天就快亮了,起來去床前一看,姑娘已經坐起來了。”
青桃嘖舌搖頭:“那就是一夜沒睡了?!”
正說著話兒,聽見院門口有人在叫。青桃抽身一看。原來是繡荷,手裏拎個小包裹。笑嘻嘻地走過來,對二人道:“你們說什麽呢?看說得機密,我也不敢上來打擾。隻好先叫一聲。”
青桃忙笑起來道:“哪有機密?我們不過丫鬟下人,機密也輪不到咱們。對了,姐姐這一早的打起包裹來,有什麽事不成?”
繡荷哦了一聲,不鹹不淡地回道:“夫人才命人帶話來,說昨兒頭疼了,家裏事多人少,叫我跟繡幕回去伺候,姑娘這裏若有事,再叫我們來也是一樣。我收拾好了,正等繡幕出來了,好一處走呢!”
青桃梨白隨即對視一眼,一切不言自明。想必是景夫人知道這裏的姑娘再好,也不過側室,正主子正在來的路上,也許不日將至,景夫人為避將來的嫌疑,自要現在將人抽走。
青桃回過神來,淡淡對繡荷笑道:“既然夫人的話,姐姐們去了也好。不過姑娘在屋裏呢,姐姐們要走,也不辭上一辭?”
繡荷也是個厲害角色,平日看不出來,這時候有些顯山露水了,她也回上一笑,淡而不厲地道:“姑娘正忙呢,且又心煩,我們這等下人的小事,又何需去煩姑娘?”
正說話間,繡幕從右邊耳房出來, 手裏也捏了個小包裹,看見院中人,怔了一怔,她倒比繡荷老實,臉上便有些訕訕地,口中道:“我們這就去了,夫人的話,也不好違背。下回有事,姐姐們再叫我來也是一樣。”
繡荷失笑:“夫人不過一句客氣話罷了,姐姐如何當了真?眼見世子將有自己的封地宅子,世子妃一來,必然重整家業,帶來的丫鬟,不夠的還可以買,哪兒還用得著外頭人?”
外頭人三個字,無疑是含沙射影,暗指曜靈的。世子妃才是世子府上正經管家的人呢!你們姑娘?邊上涼快去吧!
屋裏,曜靈的聲音輕輕漂了出來:“青桃,梨白!”
二人應聲而去,再不看繡幕繡荷一眼,繡荷冷笑,拉起繡幕便向外走去,口中尤其不肯放過:“當作自己是個主子了?若不是為了世子,這園子都沒有你的份!”
青桃梨白明明聽見,氣得兩人臉都紫漲起來,青桃正要回嘴,曜靈又催了:“快進來!”
二人隻得進來,青桃氣得蛤蟆一樣鼓著嘴,曜靈正將一封信寫完了,包進信封裏,正回身要遞給梨白,看見青桃這樣兒,忍俊不住,微露笑意道:
“一大早起,又是冬天,哪來的過路蛤蟆?”
總算看見姑娘的笑了!即使是在這個時候。
青桃心裏頓時一鬆,就算自己被嘲笑了也毫不在乎,立刻眼裏有了神氣,口中情不自禁驚呼:“姑娘!”
曜靈嗔道:“叫什麽?我不就在你眼前?”
梨白忍冬全在心裏鬆一大口氣,忍冬總算也恢複了油滑本性,脫口而出道:“嚇死爺爺了!我當姑娘的臉自此就僵了呢!唉喲!”
一語未盡,忍冬就捂住了耳朵,原來是梨白,上去就折了起來,口中尤不放過:“你說得什麽話?誰僵了?敢這樣說姑娘,看我不收拾了你,廚房裏正沒有好菜呢!切一盤耳朵下酒是好的!”
忍冬疼得直叫,這才覺出梨白生起氣來,也是不容小覷的。
曜靈搖頭,依舊淡淡道:“收了手吧,先想個法子,將信送出去吧!”
是假裝的,自然笑是假裝出來的。可也隻有現在能夠,若在昨晚,她是裝也裝不出來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現在也唯有破釜沉舟一條路了。
曜靈的心是苦的,可一但下定了決心,也就沒有了退路,更沒有後顧之憂,自然也能笑得出了。
一早岑殷便走了,去了哪裏?別人也許不知道,可曜靈是與他心靈相通,互有默契的。岑殷一定去尋寧王的大管家了,正如曜靈此刻寫信,給洪家香玉,轉手要尋洪冉一樣。
既然太後如此逼迫,不反抗就太不成道理,也太不符合曜靈與岑殷的性格了。
不過因了泓王夫婦還在京裏,不得不忌諱避讓些,不然依了岑殷的心性,昨兒接了信就要鬧將起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再忍。
太後實在過份,真當了自己是魚肉一般淩辱,以前尚可容忍,可現在有了曜靈,岑殷斷乎忍不下去!
曜靈呢?也是一樣。
以前她隻擔心,自己的複仇大計會牽連岑殷,可如今還怕什麽?太後自為這一招神來之筆?恕不知反將岑殷與曜靈捆在了一起,二個人的力量,到底要大過一人不是麽?!
岑殷果如曜靈所料,去了城外山上,一處別院,那地方極為隱僻,不知道的人絕計尋不到,原來是一處荒廢的廟宇,寧王的人來後,外頭不理,裏頭翻修一新,神不知鬼不覺,正做個絕妙下處。
岑殷也是自曜靈提及,暗中命麾下高手四處打探,剛剛得知所在,今兒便就上門來了。其實也是寧王有心放出風去,引著他來,不然隻怕也難尋到。
但入山門,岑殷便吃了一 驚,原來寺院的外表似多年頹圮的荒寺,那個內院卻髹漆得金碧輝煌。
但見庭中鬆柏參天,階下植著無數的奇花異卉,架上的鸚鵡聲聲喚客。晶盆中畜著金魚,書案上狸奴打盹。庭院深深,落花遍地。,見室內陳設幽雅,案堆詩書,壁懸琴劍,花種階下,樹植庭前,人到了這裏,幾疑別有洞天了
叮當蹙眉嘖舌:“寧王好大的氣派,不過一個大管家下處,就弄得這樣堂皇起來?”
岑殷聽見叮當的話,立刻噤住其聲:“別亂說話!”
果然話音未落,內院裏閑閑落落,走出一人來,髻挽烏絲,披粉頸,半姿瀟灑,風度翩遷,穿一件青布合體布袍,踏一雙新興薄鞋,腰間玄色絲條,足下鬆江署襪。
再看其麵目,生得是長眉鳳目。白麵豐頤,英爽之氣,奕奕逼人,猛一看上去,與岑殷眼眉間竟很有幾分相似,隻是額頭上多幾分風霜,臉頰間,少幾分青春罷了。
“見過寧王!” 岑殷一見此人立刻躬身行禮,叮當和銅錘則愣在了當地,寧王?!
不在雲南安份守著藩地,皇上又不曾下旨,他竟敢大著膽子出了滇南?!這可算是抗旨不遵,鬧不好,亦可算與謀反同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