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貨艙門打開，冷氣撲麵而來，穿著防護服的幾人頓時感到一陣涼爽。
譚明達正對著門口，用手撥開從貨艙裏透出的氣霧，頓時看到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水果。
一框又一框地密封著，邊緣的孔洞還可以看到些許鮮麗的色彩。
“這裏是蘋果、那邊是雪梨……”
王磊手裏拿著貨單，向眾人報備品種，基本都是耐儲存的蘋果和雪梨，除此之外還有少量環太時空就地收購來的香蕉、李子、桃子等。
親眼看到這一車車水果，譚明達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眼神好像回想起從前。
跟著譚明達一起來的其他人，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著車裏。
沒有人說話，但是他們的情緒已經從眼神裏表達出來了。
這是一種渴望。
看到他們的反應，張天元就知道這份見麵禮選對了。
這些水果和糧食沒什麽貴重的，但卻正好是這個時空所急需的。
“好了好了……”
“把車門關上吧，別給曬壞了。”
眼看在燥熱的環境下，車裏的水果表麵不停冒水滴到地上，心痛的譚明達出聲製止了這種無意義的展覽。
隨後他轉過身來，讓人去安排倉庫，將水果都封存起來。
流浪時空的車隊也跟著安排動起來，向著各間倉庫駛去。
張天元明顯感覺到隨著水果和糧食進入倉庫，譚明達等人對自己的信任感增強了很多。
他們甚至還回到車裏，主動了解起互救會的相關事宜。
“如果我們選擇加入的話，你們真的可以做到這份申請書上所說的標準嗎？”
譚明達枯瘦的手裏拿著一份成員國申請書。
至於問的事情，自然是互救會是否真的不會幹涉他們的內部事務。
張天元笑了笑，理解他的擔心。
畢竟現在譚明達他們現在已經在事實上取得了世界霸主的位置，甚至都能派人到國外開采資源，展開救援了。
接下來隻要他們順著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整個世界遲早都是譚明達他們的勢力範圍。
孤懸在外的美洲最後也逃不掉。
原本這個未來是肉眼可見的。
結果現在突然冒出個互救會，無疑是個巨大變數。
張天元指著申請書說道：“我隻能說到目前為止，互救會已經曆經四個時空，還沒有對任何成員國違背過協議上的任何條款。”
“如果譚老先生一定想要證明的話，可以等到以後跟其他時空了解詳細。”
“看來張會長很有自信啊……”譚明達輕輕合上眼，好像在認真考慮著要不要加入互救會。
他旁邊的老婦人也一樣保持靜默。
隻不過張天元覺得這兩人現在思考的恐怕還是互救會的真假。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
“譚老先生知道現在你們這個時空，其實已經開始恢複了嗎？”
“恢複？”
沉默被一下子打破。
譚明達和老婦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張天元年輕的臉龐上。
“對，現在你們的地球也許已經進入恢複期了，有一些地方現在已經可以讓人正常生活了。”
“在哪裏？”老婦人忍不住出聲。
張天元想了下：“舊金山，那裏現在應該有大片土地恢複了相對正常的氣溫和輻射值，至少可以讓人短時間內正常地活動。”
電影的最後，主角就是從中部向西，在距離金門大橋還有18小時路程的地方，曬了最後一次太陽。
而在那裏，氣溫就已經恢複正常了。
後麵一路行駛到金門大橋，沿途的植被更是開始複蘇，綠色重新占領了道路的兩邊。
可見恢複正常的土地麵積不小。
……
考慮到兩人肯定還要問他是怎麽知道的，所以張天元攤了攤手，主動道：“不需要問我是怎麽知道的。”
譚明達更鎮定一點，他換了一個問題：“那張會長還知道其他恢複正常的地區嗎？”
“不知道。”張天元回答得十分幹脆。
譚明達跟自己身邊的老婦人對視一眼，長久以來的默契讓他們隻靠眼神完成了溝通。
不需要說些什麽，老婦人就已經知道他的意思，她主動道：“我稍後會安排衛星偵查的任務，後麵還會讓航天部門多發射幾枚衛星，我們對北美的關注的確是少了。”
譚明達點頭，目光看回張天元，向他表達了感謝。
對於這個消息，他們寧願殺錯也不願意放過。
不過，張天元忽然再次說話：“雖然有點潑冷水的意思，但我想這其實不一定是一個好消息，因為舊金山的情況還有另外幾種可能……”
老婦人驚愕地看了過來：“張會長的話是什麽意思？”
“針對舊金山氣溫恢複這一現象，其實我們互救會在抵達你們這個時空之前，曾經聯合各個時空的氣象專家舉行過一次研討會。”
譚明達聽到這裏，心頭一緊：“研討的結果怎麽樣？”
“情況有好有壞。”張天元拿出一份文件，上麵記載著那些研討會的結果：
“由於臭氧層的厚薄在不同地區是不一樣的。所以最好的結果是，舊金山地區的臭氧層厚度可能比較厚，擋住了較多的紫外線，同時由於季風或者洋流的因素，得以保持較為舒適的氣溫……”
王磊負責將兩份同樣的文件遞到譚明達和老婦人手裏，他的麵色十分凝重。
他就是在那個研討會之前被招入這個任務的，所以旁觀了整個研討過程，對於結果是知道的。
譚明達摩挲著手裏的紙張，忽然間不敢打開了。
他看了眼旁邊的老戰友，對方也同樣看著文件封麵發呆。
最終，這位枯瘦的老人歎了口氣，直接道：“麻煩張會長了。”
張天元麵色比王磊還要凝重幾分。
“另外一個結果有點複雜。”
“各位所知道的臭氧層，其實就是大氣中的氧氣分子受到高空的短波紫外線照射後，分解成原子狀態。
這些氧原子再與氧分子反應，形成臭氧，並由於比重的原因下落到臭氧層底部。最後被下落後升高的環境溫度，以及長波紫外線的照射所影響，再度還原成氧……這一個動態平衡的過程就構成了我們所熟知的臭氧層。”
說白了，就是氧氣在臭氧層的頂部被合成了臭氧，然後落到下麵，又被還原成了氧，然後不斷循環這一過程，並以此形成了臭氧層。
譚明達和老婦人都點點頭，表示自己雖然年紀大了，但還聽得明白。
張天元翻開文件的一頁，指著上麵的內容，講述太陽風暴破壞地球臭氧層的過程。
這一過程更簡單。
太陽耀斑爆發後，拋射出來的高能質子使大氣層中的氮和氧分子離子化，並形成氮氧化物。
這些大量形成的氮氧化物又不斷與臭氧發生化學反應，將之還原成氧分子和氧原子。
而且太陽耀斑爆發之後，輸出的紫外輻射強度也會提升。
這些輻射被地球大氣層吸收之後，會讓大氣被加熱，從而導致大氣的溫度和密度升高，臭氧也自然而然地被大量分解……
“一般而言，這兩種方法導致的地球臭氧層破壞，隻要規模不大，都可以在幾年之內恢複過來。”
張天元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然後譚明達主動說道：“15年前那場太陽風暴是個例外，我們的臭氧層幾乎在一天之內就被融化了。”
“對，”張天元點頭，他揉了揉眉頭：“你們經曆的太陽風暴強度是前所未有的，這也是我們最擔心的一點。”
“那就是，那場太陽風暴，有沒有可能不僅僅破壞了你們的臭氧層？”
聽到這句話，老婦人好像被電了一下，一下子捏緊了自己滿是傷痕的手。
譚明達也想到了什麽。
“我之前看到過一份報告，上麵也有一個類似的推定，說那場太陽風暴可能導致地球的空氣分子被破壞了……”
“嗯。”張天元繼續說：“在其他時空的研究中，有觀點認為4.4億年前的第一次生物大滅絕是由一次極超新星爆發而引起的。”
“那一次爆發引起的伽馬射線暴直接擊中地球，在10秒內破壞了臭氧層，同時破壞了大氣層中大部分空氣的分子結構。”
“在射線暴後的幾十年間，大氣中的空氣分子重新組合，形成了大量二氧化氮，雖然阻擋了紫外線，但同時也阻擋了大量陽光……”
說到這裏，譚明達眼眉不自覺地跳動，已經表明他此刻的心情。
他打斷道：“我們這個時空也有類似的推論。”
張天元抬頭看了他一眼，明白這個時空同樣意識到了風險所在。
“當時的陽光被遮蔽之後，地球迎來了恒久的冰期，約10％的海水結冰，海平麵下降了大約100米。”
“這一場災難持續了四十萬年左右，當時地球上85％的物種走向滅絕……”
“張會長是擔心我們這個時空也跟那一次大滅絕一樣嗎？”
“這個時空的確有可能走向這樣的結局。”
張天元眼簾低垂，語氣中夾帶著歎息之意。
經過好幾個時空，他早就知道電影世界不完全等於電影。
盡管電影裏給出的似乎是一個大自然恢複，人類重新擁有希望的結局。
但是從科學的分析上來看，舊金山那一片的氣候複蘇，的確有可能隻是短時間的美好。
真正的結局，可能就跟那個第一次生物大滅絕的推論類似。
當初被太陽風暴破壞的空氣分子，現在重新聚合成了臭氧以外的物質，阻擋了那一片地區的陽光和紫外線。
車裏的氣氛陷入一片死寂。
譚明達的心也亂了。
以前的確有氣象專家向他上報了類似的理論。
隻不過當時認為這種可能性比較小。
畢竟太陽再怎麽折騰，也不可能釋放出跟伽馬射線暴一樣的能量。
數千光年外發出的伽馬射線，在經過漫長的宇宙空間之後，能量已經被削弱了不少，但摧毀地球臭氧層仍然隻用了十秒，而當初的太陽風暴卻花了一天。
從這就可以看出它們的能量差距有多大了。
可是現在突然出現的舊金山恢複區一下子讓他鎮定不下來了。
當初地球的臭氧層是被完全破壞了的，連他們這個緯度都能看到平時在兩極才有的極光了。
這種程度的破損不可能是十幾年內就可以恢複的。
結果現在舊金山地區已經恢複了臭氧層？
怎麽可能？！
看著譚明達陰沉的臉色，張天元適時安慰：“譚老先生也不用太擔心，現在具體結果如何還說不準，也許等到探查之後發現是好結果呢？”
然而，譚明達隻是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哪怕他不懂氣象，也知道沒什麽好結果了。
“現在最好的結果，可能就是我們的冰期來得慢一點，曖一點了……”
譚明達隻低沉了片刻，便重新振作起來。
“張會長，謝謝了。”
“我們會在近期讓人到舊金山進行實地探查的。”
也許是因為兩個時空都遭了太陽的罪，所以一邊的王磊忍不住提醒道：“我們互救會的時空隧道可以幫你們直接抵達舊金山。”
譚明達遲疑地看向張天元。
既像是懷疑時空隧道的真實性，又像是在詢問能不能借用隧道。
張天元不管那麽多，哈哈一笑便道：“正好，我們也想到舊金山去探查一下。”
正在此時，從車隊那邊報告上來一條消息。
所有物資都已經卸下，現在車輛和司機已經重新集合了。
王磊把消息報告給張天元。
張天元也知道時候到了：“那就走吧，我們先把你們的車隊送回去，再跟譚老先生好好談一談氣象探查的事情。”
兩分鍾後，重新穿好防護服的眾人走下指揮車。
張天元扶著蒼老的譚明達下來，跟他慢慢走向車隊。
王磊負責點名，確定所有車輛和人員都到位。
隨後在馬路的盡頭，一條通往流浪時空的時空隧道被打開。
車隊開始啟程回家。
看著一輛輛貨車駛過隧道口之後消失不見，老婦人不免目瞪口呆，甚至還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以確保自己不是在做夢。
譚明達則是把驚訝都收在眼中，一邊看著長長的車隊返回，一邊嘴裏呢喃：
“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