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今天她也來了?”

“不知她今日會用什麽?”

“雲騰先生今日的空穀幽蘭絕佳,不知月姑娘如何應對。”

“運氣真是太好了,月姑娘已經三個月不曾來過,她都紅透了半個長安城,沒想到還會來四藝館。”

“那是當然,她是在這裏成名的,時常會回來看看的。”

“嘿嘿,要是能看到她的容貌,就更好了。”

“做夢吧,想看月姑娘真容,有本事你去平康裏,寶馬香車,哪一樣你有的?”

有人在幻想,有人在揶揄,也有人翹首以盼。

李小蕙的好奇心就這麽被這個尚未出場的人吸引住了,壓軸出場的人,一定是最厲害的,那麽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平康裏這個地方李小蕙聽說過,哪裏是妓院聚集的地方,便是古代的紅燈區,再聯係到方才聽那些人群中的竊竊私語,難道這個最後壓軸出場的人,是妓女麽?

台上那一串鈴鐺被搖響了,這就代表著有人出場,台下頓時安靜了下來,人們不再議論,而是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

李小蕙與她身邊的人一樣,也將注意力放在那個正自娉娉婷婷走向台中的人。

那個女子身著白色的長衣長裙,雖然是素白色的衣服,但是隨著她的走動,衣裙便折射出不同的色澤,深深淺淺,飄移不定,倒像是雲彩映在了她的身上。這種效果,李小蕙倒也並不陌生,那衣料有個名字,叫做“水雲錦”,看似純白,但是在不同的光線下會有不同的明暗效果,若雲霞般美麗。“水雲錦”極貴,就算是富貴人家,一般也隻使用水雲錦做衣緣邊的點綴,或是用來做香囊等配飾,極少用整匹的水雲錦來做衣服,一來貴重,而來極難護理,稍有不慎,衣料便毀了。

那女子的腳步也極輕,她不像是走上台去的,倒像是一股煙雲一般飄上去的。那女子站在台上,向著李小蕙這麵轉了一下頭,李小蕙才看到,她的臉上罩著一塊白色的紗,那紗不厚,並沒有完完全全將她的容貌遮掩,透過紗,尚能分辨出她的五官,但是看得極不真切,朦朦朧朧似真非真地,加上那一身水雲錦,襯得這女子與眾不同,宛若天仙。

“喂,她看這邊了,哎你說她在看哪兒啊?是不是在看我?”

“臭美吧!月姑娘哪兒會在你那張歪瓜裂棗的臉上停留目光?”

“哎,月姑娘要是還能在看一眼就好了,那樣我一準兒能發現她在看誰。”

竊竊私語聲又響了起來。

那女子慢慢地坐下,從寬大的袖子裏掏出了一些什麽,片刻之間,圍繞著她的身體便騰起一陣青煙,接著,李小蕙便聞到了沁人心肺地香氣。

那香氣很奇特,似蘭似梅,比梅更多一分冷冽,比蘭更多一分高遠。

她焚香也像她給人的印象一般,似真似幻,不像是凡塵俗物。

漸漸地,閉上眼睛,那香味似乎帶著人來到了另外一個空間,飄蕩在雲間,四周都是白霧,遠遠隻能看到月亮模糊的影子,除此之外再無它物。但是,卻讓人感到從內到外地舒暢,似乎凡間加諸於身上的各種塵埃在這一刻都被洗淨了,隻盼著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再不回去。

那種飄飄忽忽的感覺沒有過多久,隨著香味漸漸淡去,李小蕙又被帶回了現實之中。

因為焚香是有規定的,每人焚香不可過多,每人隻有一盞茶的時間來展示。

李小蕙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不管是上過台焚過香地,還是僅僅來觀看的眾人臉上都有那種陶醉不願醒的表情。李小蕙雖然對此不懂,但也猜得出,今日的焚香是誰勝了。

那女子站起身,向著眾人行了一禮,便下台離開。

她來的飄忽去的也飄忽,若不是那尚且殘留在屋中的若有若無的香氣,真的要以為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李小蕙悄悄從人群中退出,想要離開,一出門,卻見方才那個塞香囊給她的女孩子便站在門口,見到她,上前道:“我家小姐想與姑娘一見,不知姑娘肯賞臉麽?”

“你家小姐?是誰?”李小蕙微微有些詫異,她並不認得此人啊?難道又是和從前的永泰郡主有關係的人?

“姑娘方才已經見過我家小姐了。”那女孩子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焚香的台子,道:“方才那最後上台焚香的,便是我家小姐。”

聽到對方自報身份,李小蕙倒是很想要見一見這個神秘之極的女子,可是,這裏是長安,認識她的人恐怕更多,李小蕙生怕招惹來什麽麻煩,有些猶豫。

“我家小姐說,今天是第一次與姑娘見麵,她有些小小禮物想要送給姑娘。”

第一次見麵?聽到這句話,李小蕙有些放下心來,既然是第一次見麵,那麽對方墾地是不知道她便是永泰郡主了。況且更重要地,是她中毒之後解藥沒有著落,能活幾日都是問題,所以有些事情,便不必太過小心在意了。

“好啊,你來引路。”李小蕙痛快地答應道。

“姑娘請隨我來。”那女孩子在前引路,雖然隻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她的一舉一動卻都隱然有大家風範,不卑不亢,彬彬有禮,給人感覺極好。

那女孩子引李小蕙去的,是四藝館的點茶館。與焚香館那樣都在一間屋子裏不同,點茶館是分成很多個小小的隔間,每個隔間之間都彼此相對獨立,在隔間之內小聲說話,隔壁的人是聽不到的,私密性極好。

李小蕙進屋便看到方才焚香的白衣女子正端坐在案旁,案上擺著點茶的用具。聽到有人進屋,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李小蕙。

她臉上的輕紗仍未去掉,她的身上尚且殘留著方才焚香的味道。

“姑娘請坐。”那女子直起腰,向李小蕙微微點了一下頭,李小蕙帶著滿腹的好奇心坐下,送李小蕙進來的那女孩子便推出去,關了門。

“如此冒昧相約,著實有些唐突,明月在此賠罪了。”那女子又開口了,她的生意很好聽,入耳猶如山泉流淌。

“呃,沒什麽,反正我也沒事。”李小蕙舉起那個小小的藕荷色的香囊,問道:“這個東西,是明月姑娘送給我的麽?多謝了,若不是這個,恐怕我連焚香館都進不去呢!”

“沒什麽,舉手之勞而已。”明月低聲答道。她一邊與李小蕙說話,一邊沏茶,茶具在她手中翩然飛舞,她的動作熟練之際又好看之極,看她沏茶,就像是一場手指間和茶具間的小小舞蹈。

“為什麽要見我?”李小蕙開門見山地問道。

“姑娘真是直率。”明月答道,她的聲音雖然好聽,說起話來卻有些冷冰冰地。當然,並不是說她的態度倨傲,而是從她的話中,聽不出什麽感情的色彩,說話對她來說,也就僅僅是說話。當然,雖然是沒有感情的,但是她的語調卻讓人愉悅。

李小蕙接過明月遞過來的一杯茶,放心地喝掉,道:“是啊,我最煩猜來猜去,有什麽事,隻說便好。”

“姑娘就這麽喝了茶?明月對姑娘來說,尚且是個陌生人吧?姑娘不擔心明月在茶中下毒麽?”

“不擔心。”李小蕙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很不淑女地又抓過一杯茶,小小的茶盅裏盛放的茶水隻有一口,李小蕙又覺得有些口渴,便一仰頭喝幹了。“反正我中的毒,還不知道有沒有解,說不定以毒攻毒,反倒是有善果呢?況且,這裏是四藝館,你就算是要毒死我,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吧?這樣可很容易被人發現的。明月姑娘若是聰明人的話,是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明月沉默片刻,伸手將臉上那張輕紗摘去,道:“姑娘如此聰慧過人,明月再不以真麵目示人,未免有些過於放肆了。”

隨著明月臉上那層輕紗地離去,李小蕙但覺得眼前一亮,出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如明月般美麗如冰雪般潔白的女子。她的皮膚極白,並不是施粉之後的那種白,而是天然地白,她的臉上並沒有施粉,隻是淡淡地描過眉毛,那雙紅唇宛若櫻桃般小巧。

更讓李小蕙吃驚地,是她的那雙眼睛,是中原人絕對不會有的藍色,宛若碧海般深邃美麗。

如此白的膚色加上那雙碧藍的眼睛,李小蕙第一個反應,便是明月是外國人。但是她的容貌又不像是外國人,而是很傳統地那種中國人小巧地五官,隻是鼻子比常人稍微高一些。

明月摘掉了麵紗,她衝著李小蕙微微點了點頭,道:“明月受人之托,要送給姑娘一件東西,姑娘要先答應明月,不管看到這東西是什麽,都不可以推脫,一定要收下,不然明月也沒麵目回去見那托付明月這件事的那個人了。”

“什麽東西?”李小蕙詫異地問道。

“姑娘要先答應收下。”明月那張漂亮地臉側了側,她的臉上並沒有笑容,但是當她這麽看著你的時候,你便會覺得她在向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