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蕙差點喊出來,駱鳴宇,你不要命了麽?萬一女皇沒睡著,如果她聽到,以為我在勾搭你,怎麽辦?

李小蕙沒喊出來,但是女皇醒了。或許她根本就沒睡著,隻是在閉目養神而已。

“怎麽了?”女皇睜開眼看了看李小蕙,又看了看駱鳴宇。

李小蕙緊張地手心都冒汗了,正在考慮怎麽回答時,駱鳴宇卻神情自若地從肩頭抓下一直有拇指粗食指長的黑色硬殼大蟲子,笑道:“公主是見到這個,又怕攪擾了陛下休息,所以才一直看著我,想要告訴我。”

李小蕙剛才根本沒有看到有這隻黑色的大蟲子!駱鳴宇穿著淺色的衣服,若是真的有蟲子趴在他身上,應該會很顯眼的。李小蕙很確定,剛才他身上可沒有什麽蟲子。這個懂得蠱術會玩兒蟲子的人,不知在這片刻之間從哪兒弄來這麽大一直相貌可恐的蟲子。他日夜都呆在女皇身邊,應該不會在身上藏這些東西才對。

女皇就算已經貴為皇帝,手握生殺大權,但是骨子裏她還是個女人,很少有女人在麵對這些蠕蠕而動的蟲子時不會害怕的。

“那是什麽,禦花園怎麽會有這種東西!朕不是說過,不要讓花生了蟲子麽?”女皇不怒自威,一旁負責照顧花園的太監已經嚇得跪在了地上。

“陛下,花草樹木吸收天地精華,長些蟲子也是難免的事情,若是一直蟲子都沒有,陛下這滿園的鳥兒,不都要斷了食物?”駱鳴宇笑了笑,隨手將那隻黑色的蟲子碾碎扔掉,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後輕輕替女皇按摩著肩膀。

女皇那繃緊了的麵容馬上柔和下來,她笑了笑,道:“還是你考慮地周到,朕隻覺得這些小蟲子可惡,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說法。”

方才在一旁嚇得不停叩頭的太監感激地看了一眼駱鳴宇,對他實在是感激之極。如若今天陪著女皇的是蓮花六郎張昌宗,他就要倒黴了,那個人是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隻會在女皇之前,狠狠訓斥自己一頓,之後女皇氣惱之下,對他還有什麽別的處置,就不得而知。

“陛下,這風有些寒,要回宮去麽?”駱鳴宇替女皇擋著風,問道。

“好。”權傾天下的女皇,此刻倒是很聽話,她點了點頭,又過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一手扶著駱鳴宇,一手扶著李小蕙,慢慢地往回走。女皇的腿腳已經很不便利了,從前她隻要出來就會乘坐步輦,可是駱鳴宇勸她多少還是走一走好,血脈疏通了,身體就會好,女皇便聽著他的建議,就算走得再不方便再慢,仍舊是嚐試著出來走了這麽一圈。

在旁人看來,駱鳴宇所受到的恩寵簡直無以複加,才短短幾日,女皇對他就達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什麽事都聽他的,他說什麽好,女皇就做什麽,連張氏兄弟都被冷落一旁。

在宮中生活的,大都是伶俐之極的人物,見到這樣的情形,自然有不少人攀附上來,巴望著這位“新人”能提攜自己一把。也有些看透了這世態炎涼的,隻希望這位可以不像之前那兩位一般飛揚跋扈,對下人好一些。

經過對蟲子這樣一件小事,內侍們紛紛傳揚,說這位新來的脾氣極好,對下人也好,還能給下人解圍,看樣子是一位好伺候的主,希望日後別變了性子才好。

李小蕙扶著女皇到了寢宮門口,女皇還沒有放手的意思,李小蕙就隻能扶著她走進去,坐好。

“來,惠兒,坐這裏。”女皇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李小蕙尷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坐了過去。

“哎,好久不見了,我記得上回見你,你還是個小女孩兒的樣子,和朕剛入宮那時候一樣大,現如今,也長大了。這眉眼,還真有些像是朕當年的模樣。”女皇說著,似乎已經忘記曾經差點要了李小蕙的命,也忘記曾今殺過李小蕙的丈夫和哥哥。

女皇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撫摸著李小蕙的眉毛眼睛,撫摸著李小蕙的臉頰,歎道:“年輕真好,朕年輕的時候,皮膚比你還好,又光又滑,先皇常常稱讚,現如今——”女皇無奈地搖了搖頭。李小蕙看著女皇那張已經布滿了皺紋的臉,心中生出一股青春易逝的感慨。

時間對於漂亮的女人,是最無情的。

當人在感慨歲月消逝,懷念自己那已經如流水般逝去不再歸來的青春時,冷酷的人也會變得溫柔起來。這個時候的女皇不再是平時那樣一副高高在上讓人不寒而栗的模樣,她也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當歲月漸漸流逝,容顏不再美麗的時候,她就像這個世界上所有曾今美麗過的女子一樣,懷念著自己的青春。

駱鳴宇為女皇將被子蓋好,在她耳畔輕聲道:“陛下,臣從前曾看到過一種藥方,可以保養皮膚,雖然沒有讓時間倒流的力量,但是用過幾個月之後,也會讓女子看上去年輕幾許。”

“真有這種東西?從前禦醫倒是為朕配過不少,可用起來大同小異,沒什麽區別。不過,你比那些庸醫強多了,才陪著朕這麽幾天,喝了你的腰,朕就感覺好了很多。”如今的女皇,所需要的已經不是在床第間男子的陪同,她需要的是有男子可以在精神上陪伴她讓她滿足,而駱鳴宇恰恰符合了這一點,駱鳴宇雖然容貌比不上張氏兄弟,但是他身上那種獨特的文學氣質,還有他那神奇的藥方,都讓女皇覺得離不開他。

女皇靠著厚厚的軟枕又睡了半響,睜開眼睛,道:“朕聽說惠兒的身體也不好,不妨也讓他看看。”

李小蕙一愣,不知女皇究竟為何要這樣做。是為了試探她,還是真的知道她身體有問題?或許是讓駱鳴宇來探她的底?又或許是女皇並沒有完全信任駱鳴宇,借此來試探駱鳴宇?

都有可能,李小蕙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她所能做的,也隻有乖乖伸出手,讓駱鳴宇為她診脈。

風氣開放的好處,就是看病的時候望聞問切都可以當麵進行,不必向後世那樣還要懸絲診脈,而且不能看臉色。

李小蕙的身體究竟如何,駱鳴宇其實再清楚不過,他略微地看了看,便鬆開李小蕙的手腕,答道:“陛下,公主身體無恙。”

女皇點了點頭,道:“無恙,朕就放心了。”

這次相見之後,女皇就派人賜給李小蕙不少東西,絲綢瓷器,胭脂水粉,還有各種珍玩。其實東西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這樣的賜予,給了旁人一個暗示,這位永泰公主不是階下囚,皇上還是很喜歡這位公主的。於是李小蕙在宮中的地位得到了提升,不會再有人給她擺臉色看,送給她的膳食也比從前更好了,而她在宮內走動也更自由了些。

不久之後,李小蕙單獨見到了駱鳴宇。

“小蕙,最近身體可好?”駱鳴宇問道。

李小蕙搖了搖頭,道:“到底好不好,你還需要來問我麽?”

駱鳴宇便答道:“的確不惜要我來問,上次我為你診脈,已經發覺了,你的龍鱗參是不是用完了?你身體裏的蠱毒已經蠢蠢欲動。”

李小蕙的龍鱗參雖然沒用完,也所剩無幾,這些日子她每次都盡量少用一些,好多支持一些日子。但是減少了藥量的副作用,就是龍鱗蟲在她體內留下的毒無法被完全壓製,李小蕙已經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變化。

“減少用量不是個好法子,小蕙,藥還是按照原來的量服用吧?”

“說得輕巧,你是盼我早死吧!”李小蕙反唇相譏,下毒的是他,現在又假惺惺地來裝好人,他自己有這本事入宮接近女皇,當初幹嘛害她?

“小蕙。”駱鳴宇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淡淡地道:“你自己的身體,自己保重吧。”說罷,轉身離開。

皇宮就是這麽一個奇怪的地方,就算是底下再驚濤駭浪,表麵上依舊一切如常。女皇不僅僅身體好轉,眼睛好了,就連胃口也在變好。吃的東西多了,吃的也更加有滋味。對於一個身體虛弱的人來說,能吃下東西自然是好事。

一個月過去了,李小蕙的龍鱗參還是到了用完的那一天。她喝下最後一滴龍鱗參茶,看了看那個已經空掉的瓶子,隨手扔掉。

要不要再去找駱鳴宇試試?問問他還有沒有解藥?

龍鱗參用完了的第三天,李小蕙又在花園中遇到了女皇和駱鳴宇,依舊是一番閑談,這回女皇興致極高,還與駱鳴宇下了一盤棋,李小蕙就站在一旁觀戰。

女皇的思維依然敏捷,計算失誤極少,一局棋下來,並未有多少失子。

這一天的晚上,李小蕙正欲休息,駱鳴宇卻不請自來,就在那些侍衛的注視之下,正大光明地拜訪了李小蕙。

男寵深夜來拜訪公主,這其中的曖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過唐代宮闈向來混亂,侍衛們都司空見慣,張易之和張昌宗尚且敢在女皇的眼皮底下與公主王妃來往,駱鳴宇深夜拜訪李小蕙,也不過就是為宮中的八卦多增添了一個話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