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不遠處身穿花色連衣裙的女人,站起身,走到紀驍彬麵前,圍著他走了半圈,笑:“哦,又是一個多情小公子呀。”
“吳芳!”梁笑蕊看了她一眼,說,“季老師是吧?你跟我來。”
吳芳對紀驍彬拋了個媚眼,笑:“小哥哥別害怕呀,主任人挺好,就是有些呆板,回頭咱們喝一杯?”
“嗬嗬,好……好。”紀驍彬無奈的應著,上前幾步跟上梁笑蕊。
梁笑蕊並不是真的如吳芳那樣,呆板嚴肅的人,隻是她做事一向有原則,但凡影響到學校聲譽的事,她都不會參與,並會出言阻止。
因此,在紀驍彬聊到赫彤這個人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猜想赫彤是不是在校外闖了什麽禍,讓一個新來的老師如此在意。
“哦,不是,隻不過是有些問題想請教一下她。”紀驍彬覺得這樣的女性,如果說起白嘉儀的事,能得到的反饋應該會更多,“我之前有個朋友叫白嘉儀,是貴校的老師,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哦,是的,白嘉儀是個性子歡脫的老師,和一般心理輔導員不同,她很容易就和學生打成一片,有時候我們做上頭的對這樣的老師很是頭疼。”梁笑蕊像是回憶起一個頑皮的孩子一樣,露出慈祥的微笑,她盯著紀驍彬,忽然說道,“您不是來這裏當老師的吧?您是記者?”
紀驍彬忽然身後一涼,多年的經驗告訴自己,從進入學校到現在自己未曾表露半分,對方是如何發現的?
“別擔心,校長其實也不過是愛才心切,看到您在專業知識上見解頗多,所以才願意相信您的。我們這裏什麽樣的老師都不缺,缺的是對學生有耐心的心理輔導員。曾經方平也是這麽一位老師,隻可惜他在專業上麵比白嘉儀遜色一些,所以我們就讓他作為見習生多跟白嘉儀學著點,沒想到這孩子,倒是有一身硬氣,愣是去學了個醫回來,當了校醫。”
“這樣說來,嘉儀和他還真有點過節?”
“過節不算,就鬧點小矛盾吧。”梁笑蕊為紀驍彬添了一杯水,笑,“怎樣,能說說您的目的了嗎?”
“額……嗬嗬,我也沒什麽目的。”紀驍彬尷尬的笑了笑,說,“我真的是讀心理學,不過目前教師證還未有,而且我也確實跟白嘉儀認識。這樣的答案不知道主任您滿意不滿意?”
“沒有什麽不滿意的,你不是想見赫彤嗎?她現在就在301課室,去吧。”
“好的。”
有驚無險的過招後,紀驍彬很快就找到了赫彤所在的班級,他們剛好上完一趟外語課。
和資料上的照片出入不大,娃娃臉的赫彤比起照片更加可愛,令龍浮突的身段有著同齡人活潑的氣息。
紀驍彬大步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笑:“是赫彤吧?”
身邊的學生們都被這忽如其來的攔路人嚇到,更多的是在猜測,這會是怎樣的狗血愛情場麵。
看似儒雅的帥氣公子哥攔住了校內第一娃娃臉的小丫頭,會是師生戀曝光,還是白馬王子前來拯救落難公主?
“您是季老師吧?”赫彤一句話打破了所有紀驍彬打算用來開場的理由。
“你……認識我?”
“今天聽方老師說了,季老師才剛來學校就多番打聽我的事。不會是為了調查我吧?”
得,第二句話從她口裏說出來,任何浪漫情節都能瞬間破滅。
看來並不是什麽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的故事,而是破朔迷離的跟蹤調查。
“……也不全對,這裏人多,我們換個地方說吧。”紀驍彬冷汗連連,他沒想到麵前的女孩如此聰明,三言兩語就堵得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麽話套路她。
“我能問一下調查我的原因嗎?”赫彤在兩人走到學校湖心亭裏,坐下後問。
“暫時不能。”紀驍彬抿抿嘴,說,“不好意思。”
“沒關係。”得到答案後,赫彤沒有失望,她隻是轉頭看著湖麵上的波紋,自言自語道,“其實我大概也猜出來了,和白老師的死有關吧?報紙上都說了。”
“看來您還是個挺愛了解新聞資訊的孩子。”
“因為白老師說,這個世界上任何事都是有因果關係的。”赫彤幹脆轉身趴在亭子邊緣,不看紀驍彬,“就好像那次問靈後的惡作劇。”
“問靈?”紀驍彬眼睛一亮,他沒想到赫彤這麽快就進入話題,並且是自己來學校的目標話題。
“你不是也是為了收刮白老師死因的記者嗎?怎麽會不知道問靈社。”
“我是新來的心理輔導員,又怎麽會是老師呢?我隻是聽白老師生前說,您一直都相信鬼神存在,並被它們幹擾到失眠,所以我是代替她幫你解憂的。”
“……可是方老師說,您不是。”赫彤終於看向紀驍彬,她歪著頭的樣子既無辜又可愛,進而加深印證了方平對紀驍彬的敵意。
為了不讓她繼續糾結自己的身份,紀驍彬試探著問:“看來方老師對你很是照顧,或者這樣吧,你就把我當做記者,現在能說說你知道的事嗎?”
“嘻嘻,我就知道。”赫彤咧嘴一笑,上頜左邊的一顆小虎牙白白淨淨,配合臉蛋上的兩顆酒窩,讓紀驍彬不得不佩服孩子的魅力。
“唉……”赫彤收回笑臉,長歎一聲,像是不願回憶過去一樣,用十足的老人家語氣說,“世道變了,我說我能見鬼神沒人信,說老師們的八卦,倒是聽眾一大堆。”
紀驍彬沒有催促,他忽然想起校長的話,還有梁主任那慈祥的笑容。
他有點理解他們了,更懂白嘉儀為什麽會成為學校裏最調皮卻又最受學生們喜愛的老師了。
不知道時下的成年人,有多少會像白嘉儀那樣,一直保持初心,去聆聽孩子們心中的祈願?
或許就連白隊也未必清楚,自己女兒的心聲吧?
套用別人的一句話,誰又能百分百了解一個人呢?
他點點頭,示意赫彤繼續。
對方雙手撫平了裙擺,又像是覺得過於平整會顯得裙子沒有起伏,便挑起幾處折疊處褶皺來。
最終,就在紀驍彬覺得今天是不會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的時候,赫彤說話了。
“那其實不算是什麽美好的回憶。”曾經,她也和白嘉儀說過一樣的話,那是她這一生都不願意想起來的事。
失去一天炙zhi熱的夕陽懶散的躲在那片火燒雲後,靜靜的看著馬路上來來去去的車輛,晚霞就像一堆被推翻的暖色顏料,渲染了整片天空。
放學後的赫彤和幾個好友躲在教學樓的黑暗拐角處,用一張畫滿符號的白紙,邀請不存在的仙人。
“是碟仙遊戲?”紀驍彬問,他記得,小時候自己也曾經因為年幼無知和朋友在宿舍裏玩過,不過一群大男孩,打打鬧鬧間,也記不清到底有沒有請出鬼神來,就把紙張燒了。
所以當赫彤描述到此時,他立即反應過來是什麽遊戲。
赫彤略為意外的看著麵前男子,她倒是沒想到,這位文弱書生樣的老師,居然也玩過這些被教務主任厭惡的遊戲。
她點點頭,說:“的確,就是請碟仙。我們那天從下午6點開始磨蹭到8點,都快餓瘋了。想著如果真的沒有,就不玩了。”
“然後呢?”
“然後?”赫彤轉了轉眼珠子,陷入沉思。
然後是什麽來著?
空****的操cao場能聽到從音樂室傳來的鋼琴聲,孩子們在琴聲中呼喚著仙子降臨,饑餓,質疑,煩躁讓她們開始相信世間並無奇跡。
而就在眾人即將鬆開手指的時候,碟子開始有力緩慢的轉動。
“來了?”紀驍彬像是聽恐怖故事的孩子一樣,雙眼炯炯有神道。
“來了。”赫彤冷靜的說,“不僅來了,還帶來了一個不好的結局。”
“什麽?”紀驍彬好奇。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了當初查閱資料冊時,上麵記載的事情。
這個不好的結局,應該是關於社團電腦被黑,傳真機裏吐出無數暗紅色手印紙張有關吧?
“是不是因為那場惡作劇?”他試探性的問。
“那不是惡作劇!是魔鬼的警告!”赫彤突然嚴肅的瞪了紀驍彬一眼,“你不知道,其實當時整個社團的線路都清理幹淨了,我們還安裝了攝像頭,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亂用學校資源。”
她雙手緊握住亭子的圍欄,麵色驚恐,說道:“沒有!這是我和社團成員們,包括方老師,白老師親眼所見!在紙張繼續吐出的那一晚,根本沒有人!沒有人去觸碰傳真機,機子也沒有接上電源和網線。”
她神秘兮兮的靠近紀驍彬,輕聲說道:“你相信嗎?這個世界真的有鬼!現在也許就在我們身邊呢。”說罷,也不等紀驍彬的反應,吃吃的笑了起來。
那種詭異的感覺,順著紀驍彬的脊梁骨爬上腦門,麻酥酥的感覺,讓他手臂雞皮疙瘩爆開。
他臉色大變,故作嚴肅的說:“亂說這些神怪言論是不妥的!”
“哈哈哈哈,你不是信了嗎?不然幹嘛突然這樣緊張。”赫彤笑著說,仿佛剛才恐嚇紀驍彬的不是同一個人一樣。
遠處的方平追了上來,說:“赫彤!你又忘記吃藥了是不?”
“吃藥?”紀驍彬疑惑的問。
“哦,季老師你也在啊,嗐,這孩子幾個月前突發精神病,逢人就說自己能見到鬼,所以你別介意。”
“那……之前社團被黑客入侵的事?”
“哦,那個啊,案子不是已經破了嗎?都是些學生在背後搞小動作,想嚇唬一下清潔阿姨,後來被校長通報批評了。”像是提前準備好的措詞,方平不甚自然的堵住了紀驍彬的話,拉著赫彤離開了。
這讓紀驍彬更加肯定,那次黑客入侵,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