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起了群眾對土匪的仇恨,讓這些多年來受到土匪禍害的貧下中農站出來,勇敢地與壓迫和欺侮他們的土匪作鬥爭,是紅軍隊伍在思想上使他們率先覺悟起來。

審判土匪的時機已經成熟,趙明亮咳嗽了兩聲,和另外兩個審判員坐在了一張桌子的後麵,簡易法庭有點像模像樣了。

“黃懷銀,你不要再狡辯了,實話告訴你吧,就是今天所有貧下中農都不來舉報你,我們槍斃你十回都不虧你,你勾結其他土匪殘害了我們十多名紅軍戰士的性命,你覺得這筆血債我們就那麽容易忘記嗎?”

“還有你,‘滾刀肉’,你多少年來,一直跟隨黃懷銀幹了多少壞事,估計你自己都記不得了吧,你們惡貫滿盈,罪不可赦。”

“今天公審你們的目的就是讓咱們老百姓看看,自作孽不可活就是你們的下場,也讓老百姓樹立與你們這幫壞人作鬥爭的信心,讓他們知道正義一定能夠戰勝邪惡,有時候正義會缺席,但它不會遲到,該來的一定會來。”

趙明亮的一席話,讓在場的群眾再次吃了一顆定心丸,在餘萬金和二蛋娘等人的帶領下,又上來幾個控訴黃懷銀惡跡斑斑的老農,當地人對土匪的怨恨此時達到了空前。

不僅如此,還有一群人在審判這些土匪的訴訟書上簽字按下鮮紅的手印,不除這幫土匪天理難容。

“我宣布,對於罪大惡極的土匪黃懷銀、‘滾刀肉’馬占彪、‘刀疤胡’胡萬山就地槍決,立即執行!”

在趙明亮的宣布聲裏,土匪們被帶到十多裏外的潁河岸邊一偏僻處,隻聽“叭叭叭”幾聲槍響,這幾名萬惡的土匪當場一命嗚呼。

槍決土匪結束後,紅軍戰士還將土匪們搶劫來的財物進行了登記認領,淮水縣的兩家地主老財的土地也分給了大家。

農民有了自己的土地,眾人盼望的新天地新生活就要來了,人們似乎看到幸福生活的一線曙光。

然而,另一場意想不到的自然災害像惡魔一樣正悄然降臨,它們似乎有預謀地向淮河劈頭蓋臉地襲來。

據史料記載: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某年6月至8月,以江淮地區為中心,發生了百年罕見的全國性大水災,超過英國全境,或相當於美國紐約、新澤西、康涅狄格三州麵積總和的廣袤地域,洪濤滾滾,大地陸沉,大約有四十餘萬人葬身濁流,這場江淮洪水,屬於長曆時大範圍、後果極其嚴重的洪水災害。

這場洪水和之前的大旱相比,就像前腳到後腳那麽近的距離。餘萬金整個家園浸泡在無邊無際的洪水裏,老天像被人捅了個大窟窿,從早下到晚一下就是近兩個月的時間,人們生活在看不見天日,沒有生的希望的陰雨天裏。

所有人都在逃離自己的家園,可是好像所有人又都逃脫不掉,到哪裏都是水,去哪裏都是死。

天地之間除了漫無邊際的雨簾,稍粗壯一些的樹上,人、畜、蛇、鼠共存,即便有人沒有淹死,也被樹枝上的毒蛇咬死。

九合塔坐落於淮水縣城河洲之畔,巍峨壯觀,塔名取管仲輔佐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之意。

長時間的洪水已漫過塔的下兩層,餘萬金站在九合塔的最高處,潁河和淮河早已連成一片,極目四處,洪水滔天,死了的人和畜屍體在洪水裏不間斷地飄**,大多浮腫膨脹,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臭氣。

原本的希望在洪水泛濫的那些日子,全都成了泡影。壓抑和隱晦的情緒成天籠罩在餘萬金的心頭。

眼下唯一讓他安慰的就是父母和妻子的離世,反而讓他不再有心理上的負擔,可是他的內心深處還牽掛著嶽父母一家人,在這個時候連半點音信也得不到。

這天晚上,四下裏的光線一點點變弱,天氣還是一如既往地陰沉著臉,大雨小雨不間斷地從天幕裏向這片汪洋裏流淌。

萬般聊賴的餘萬金想起了張順水和賴秀英他們,如果有機會,明天準去八裏河看看師傅一家的情況。

他正要轉身離開九合塔時,在不遠處有一塊木板向自己漂了過來,木板的一側還能看到一個人頭在時隱時現。

“救命,救救我,好心人。”那個人的聲音極其脆弱,向著餘萬金的方向伸出了一隻手。

餘萬金將一段自備的長繩一頭係在塔柱子上,另一頭係在自己腰間,馬上跳入水中,向那塊木板的方向流去。

木板迅速從餘萬金身邊飄過,他一把抓住了那個人,用一隻胳膊摟抱過去,奮力向塔體遊過去。

“丟掉你手裏的木板,放心吧,有我在你不用怕!”

餘萬金另一隻手抓住繩子,艱難往九合塔方向遊,很快靠近了塔根部位。

他將那人翻轉身體,用雙手抱住時,竟然發現這個人是個女子,下麵連衣服也沒有穿,上衣也被撕得稀巴爛。

想不了那麽多了,救人要緊。

餘萬金將那女人抱到塔內的坐椅上時,那人已經昏迷了過去。

“如果賴秀英在這裏就好了,最起碼他們都是女人也方便些吧。”餘萬金腦子裏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還好,塔裏沒有別人。

餘萬金脫掉自己的上衣遮住了那個人的下體後,便不停地進行施救,掐人中、控水,喊了半天,那女子才醒過來。

醒過來的女人一臉的驚嚇,掙紮地坐起來,似乎想著保護自己的身體,渾身卻沒有了一絲氣力,隻是傻呆呆地看著餘萬金,眼淚卻流了下來,接著抽泣了起來。

餘萬金聽得有些惱火,畢竟這麽多天他見的死人太多了,心似乎也變得硬了起來。

“哭什麽哭呀,能活過來算你命大,你應該慶幸才是,還有心在這裏哭哭啼啼的,等你沒事了,我便送你回家。”

“家,我哪裏有家呀,哥(當地人稱姐夫時也喊哥,顯得更親密些),你難道還沒有認出我嗎,你再仔細看看我是誰?”

女子一開口,餘萬金嚇了一跳。

我裏個娘伯子神來,這是什麽情況,怎麽還救出來個妹子來,這人怎麽能喊自己哥哥呢?

餘萬金劃亮一根火柴,仔細端詳那人,看了一會兒,仍是似而非,好像在哪裏見過,可又不能確定,正猶豫時,那女子顯然有些生氣了。

“看什麽看,姐夫,我是苗小蘭呀!”

“你,你真是苗小蘭?”

“那還有假,我是今天上午一大早出來的,家裏的人全都遇難了,我抱著一塊木板飄到這裏了,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誰知道你救下了我,而且你還摸了我的下身,哥,這以後傳出去,我該咋活呀!”

說罷,苗小蘭嚶嚶地哭了起來。

“小蘭,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什麽用,我現在所有的親人都沒有了,以後我隻有跟著你了,哎,對了,我姐呢,她還好吧?”

餘萬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實情。

“你姐她,她被土匪害死了,還有我爹娘,全都不在了,如今就我一個孤零零的人活在世上,看著這漫天的洪水,活的一點盼頭也沒有了。”

苗小蘭也是一臉愁苦。

“哥,那以後我們咋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