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對馨兒的言論不置可否,都伸了耳朵想細聽她又是有了什麽鬼主意。

馨兒看看那青銅小盤,抬身笑到:“既然地上不可攻之,我等為何不避其鋒芒?正如這小盤跌落地上,那幾案便是地上,我等從地下走之,莫說是擒了巫師,要全數逮住熊月將士也未嚐不可。”

“你是說?”黃將軍在眾人麵麵相覷時,已然有些會意。

“土掌案是說,從地下挖過去,而後直.搗大營即可!”木瀚卿顯然會意的更快些。

黃將軍聞言,自是肯定:“這主意不錯,可要挖條地道通到熊月大營,無異於異想天開,軍情緊急,再多拖下去,怕是被瘴氣所傷的人隻會更多。”

“正因瘴氣傷人,我等才要到地下去。這樣便可躲開瘴氣。我等可邊挖邊將部分將士轉到地下,日夜輪流勞作,會快上很多。隻需撐個十日左右,便可到達熊月營下。”

黃將軍想了想,問道:“諸位可還有別的良策啊?”眾人沉默,都願接受馨兒的提議。

“那今日起,我等便全力將通道挖好,靜待可攻入大營之時。這次我絕不姑息,定要將熊月人殺個片甲不留!”

黃將軍這席話等於給人吃了定心丸。眾人散去,趁著瘴氣還未來,木瀚卿自覺去了工匠處給他們分隊,有挖土的,有打石灰的,還有運土的,遞器具的,一應俱全。馨兒怕屋明哲多心,便讓他去將所需的物件備好。至於馨兒自己,則關到大帳,將地道的圖樣先行畫定。黃將軍早派人密探出了熊月賣聽甕之處,這地道挖出去,必要避開的。而後木瀚卿遣了工匠們回去,以躲避即將來臨之瘴氣。連日來他觀察後才明了,那瘴氣從不在晚間出現,大抵是風向在晚間就吹向熊月大營的緣故。

此日起,每到夜幕降臨,馨兒和木瀚卿就帶著工匠和部分軍士去挖那地道。為了掩蓋住嘈雜之音,其他還能出聲的軍士們就在地上放聲大唱大興的小曲,而那城牆上的守衛之人也是日日如常。時不時的他們還在瘴氣又吹來的時候再來一波慘叫。

熊月的探子將在梅雄城外所見之一切告知了朱罡烈。朱罡烈對他們慘敗後還要不停唱曲一事起初很是懷疑,曾想讓探子進一步打探一下,然而進不得城去的熊月探子,根本無法在他們盯城牆動靜的時候窺探到城內的狀況,朱罡烈就隻好作罷了。後來看大興每日都有人因瘴氣而中毒,朱罡烈便自以為想通了:大興人定是覺得早晚都是要死在瘴氣上的,能活著一天,還不如常常酸曲解悶。就這樣,嘈雜的挖土運土,被小曲聲徹底掩蓋了。

一連三日,眾人挖土都好生順利,地道也往前推.進了不少。黃將軍還曾下來過一次,看這地道挖的有模有樣,慶幸當日聽去了馨兒之建言。可好景不長,第四日夜裏剛開挖不久,一個工匠就被一股從下竄上的水流給濕了滿身。

忙著在外頭組織運土的馨兒,聽得木瀚卿叫她,趕忙從上頭下來了。地道裏已是濕了不少,都有些積水了,木瀚卿的鞋襪也濕了。

而那湧水之處,還在不停的向外冒著,木瀚卿一時也慌了些,這才叫了馨兒下來。

“這不就是地底之水嗎?你又不是不會堵,去換了鞋襪,叫我下來做甚?”

“就是…就是有兩日都沒跟你說過話了,想見你。”木瀚卿這不合時宜的軟語,搞得馨兒又好氣又溫暖。她撲哧一樂,捶了捶木瀚卿:“行了,見完了。軍情緊急,快跟屋主事把那湧水堵好,石灰夠不夠用?不夠我叫工匠給你們送些下來。”

“的確不夠,還得來兩擔。”木瀚卿話音剛落,馨兒轉身就要上去,木瀚卿有點不舍:“再呆呆可好?”

“不好,耽誤不得,快些堵水去!”

馨兒走後,這群工匠就著石灰還沒下來的空檔,可是把木瀚卿好一頓調侃,直言回了雲寧城,定要討杯他倆的喜酒喝。木瀚卿被困的不行,最後沒想到,還是屋明哲為他解了圍:“快去做活,你們這麽些人,木主事的彩禮都要被你們喝光了,快去快去。”

石灰是好用的,這夜還未過完,那湧水就被堵住了。天明時分,這群工匠又幹了會兒,便歇在了下麵。馨兒這兩日帶工匠運完土就回了帳子,也是木瀚卿怕她在地下挖土過於辛苦,又知馨兒天生畏懼老鼠,才同她換的活計。馨兒知木瀚卿念著她,這日裏邊沒有再回帳子,而是也下了地道來躲瘴氣。進來之時,木瀚卿太過勞累,已經偎著土堆睡著了。

馨兒看著木瀚卿的俊臉,此時已被泥水劃的一道道的,但還是掩不住滿臉的英氣。她悄悄的靠在木瀚卿身邊,想要陪著木瀚卿坐一會兒,不知怎的,競也就這般睡著了。

再醒來時,木瀚卿正讓她靠在身上,不住的笑著看馨兒,兩人貼的太近,讓馨兒有些恍惚,忙精神了正色:“我,我上去了。”

“哎。”

“行了木主事,別看了,快些往前挖吧。等打贏了仗,回了雲寧成親,你想看土掌案多久就看多久。”相熟的工匠永遠忘不了調侃這二人。木瀚卿有些臊,拉了屋明哲道:“快去給他們多派些活計,堵上那嘴。”

屋明哲依言照做,看木瀚卿和馨兒成日裏還能在一處,還不知家中已遭了巨變的屋明哲,不免有點觸景生情,惦念起了遠在雲寧的魏輕言,他們兩個剛表明心意不久,就遇到了這檔子熊月來犯的事。想一想,他倒是有些羨慕木瀚卿和馨兒這份情意,無論多艱難,他二人也始終在一處。倒是他自己,先是看不分明,後是不敢接受,好容易扭捏的在一處了,還無法在戰事中建功立業。估計他和魏輕言若真能定了親,怕是後半輩子兩個人還真要靠著土木二位好友而過活了,誰讓他倆都是心計不靈,本事又不大之人呢?

又過一日,一工匠挖著挖著就聞到了一股惡臭味,繼而便對木瀚卿道:“木主事,你聞到了嗎?怎麽有點恭房裏的味道?”

“按這個時日,我等現應在熊月大營和梅雄城牆之間了,哪裏來的恭房,定是你聞錯了。要麽就是你想要歇息,找不到由頭。太累了盡可以直說。”

工匠被木瀚卿這麽一反駁,也不好再多言語,隻好拿了鎬頭繼續刨土。又過了不多會兒,又有一工匠也跟木瀚卿提議:“木主事,真的像是恭房的味,你聞聞?”說著,那工匠還把一鍬土堆到了木瀚卿腳下。

這次木瀚卿離土近了,倒是真覺察出有些不對味了。他想近前查看一二,幾個工匠忙著刨土,手也沒停下,待木瀚卿走近,一工匠大概為了博得他之青眼,故意大力揮動了鎬頭。

木瀚卿預感不對,忙叫停了眾人:“快停下,退出遠點,我查看下再挖。”

哪知那幾位工匠剛走遠,木瀚卿手觸了一下剛被鎬頭敲過之處,就“嘩”的一聲,被陳年“金汁”竄出之力澆倒在地。

“木主事,木主事你無事吧?”工匠們欲要近前去拉木瀚卿,木瀚卿勉強撐著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過來。還未起得身來,一隻老鼠不知怎的竄了出來,沿著木瀚卿的腳邊向前跑去。

地道裏是一群成日跟泥水打交道之人,自然不怕這一隻半隻的老鼠,舉了家夥就要將那跑近之老鼠拍扁。就在這時,一群老鼠大小不一的從好幾個方位一齊竄出來,將“金汁”中的木瀚卿圍在其中。

如此多的老鼠,體型碩大,還從這樣的地方跳出來,這群工匠可是怕了,無人敢再上前。

一個年輕的工匠扯著旁邊人的衣角道:“完了,我爺爺說,若是被這等恭房旁的大老鼠咬了,怕是要發疫病的,不用三日就會沒命,你看那老鼠,那麽凶,木主事不會有事吧?”年輕工匠哆哆嗦嗦的用別人的衣袖擋著臉,動也不敢動。

“你怕木主事有事,有本事你去拉人啊?”旁的工匠是一點顏麵都沒打算給那小工匠留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終沒有一人敢出手。屋明哲倒是要去,可他也被工匠攔住了:“屋主事,你們屋家三代單傳,可不能冒這個險啊。”

“讓我過去,讓我過去!”屋明哲掙紮的大喊:“木弟弟,木弟弟你出來啊!你出來啊!”

屋明哲的喊聲被地上的馨兒聽了去,如此撕心裂肺,喊得還是木弟弟。馨兒心下咯噔一聲,暗道可能出事,忙不迭的就下了地道。及到前頭,就看一群人擠在一處,一股惡臭飄來,滿洞裏都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馨兒再走近些一看,木瀚卿被一群老鼠困住,身上還是那般模樣。當下就險些沒站穩,她在人群之後,倒是也沒人注意到她,都在忙著去攔要去打老鼠的屋明哲。

這群老鼠比平日裏看到的個頭還要打上許多,一個個的盯著木瀚卿,似下一刻就要上去拽下一塊肉一般。馨兒因自小怕鼠,早就被告知老鼠愛去之處無非就是灶房和恭房,灶房裏的要好一些,若是恭房裏的,怕是咬到了就要有疫病的。平日裏為了她,洪家和土家的恭房都打掃的很是仔細,絕不會出現此等下作之物。可現下眾人都不敢向前,木瀚卿又沾了那味道,引著老鼠們要撕咬於他,若馨兒也不去拉起木瀚卿,怕是真要危急了。

馨兒顧不了太多,轉手操起了一把尖鏟,將兩眼一閉,揮著就衝上前來:“老鼠,給我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