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子使出力氣,幫著馨兒將張三人押到了雲寧府。土夫人也醒了過來,香秀和土家車夫不知所謂,在原地等了良久也未再見自家主人,隻好回了土府。
雲寧府尹聽得馨兒這名人來狀告張三人,當下就升了堂。幾位男子旁證了那張三人要擄走土夫人之事實,府尹大人自是要定了張三人的罪。剛要將人押下去,馨兒又出一言:“大人,小女有一事要告知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與此案之人無關之事,莫要再說!”
“大人。”馨兒拱了拱手:“此事事關重大,就是跟張三人相關的。”
張三人看了看馨兒,滿臉狐疑。他並不知曉馨兒早在去隆陰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按大興律法,他張三人這最多算是強搶民女未果,蹲個三五年的大牢也便出來了。若是運氣好,逢上大赦和流放,沒準還能再少吃些苦頭。所以張三人並未很在意來此過堂。馨兒忽然說有其他事要告他,張三人先是狐疑,而後很快定心了。他和老屋來往,並未有太多人知曉。這又是和馨兒初次碰麵,自是不會有什麽紕漏。
見馨兒和府尹大人一道去了後頭,張三人還鄙夷的用眼角夾了下這二人,冷哼了一聲。
“此處並無他人,但說無妨。”府尹大人對馨兒道。
“大人,這張三人不隻是個說話本的,可能還是熊月的細作。”
府尹大人一聽,實是不敢盡信:“這事可不能信口雌黃,汙蔑於他人。你有何證據?”
“大人!”馨兒又拱了拱手:“民女從皇陵回來遭了伏擊的事情,想必您早有耳聞。此事正是熊月人所為。實不相瞞,那群熊月人手中有民女之畫像,若雲寧城中沒有內應,他們是無從得知民女和木主事容貌的。”
“那也不能說這張三人就是內應,你這簡直就是胡鬧!”府尹大人說完便要走。
“大人,木主事曾親耳聽聞張三人和熊月人有染。且他若真為細作,他家中必有細作才用的上的物件。木主事也曾親見過。真金不怕火煉,若大人搜查後全無證據,民女願自擔誣告之罪!”言罷,馨兒直接跪倒在地。
在揭發張三人一事上,馨兒也是作難。若她將偷聽到的事全說出來,那老屋就保不住了,有違土洪成全三家情意之初心。若是不說,這張三人已然猖狂到這般,怕是日後要惹了大亂子。到時候損一人是小,損一國托大,可就是要置雲寧百姓於不顧了。思來想去,馨兒才押上了自己。她算計著這麽說完,木瀚卿必定要被叫來問話,而她和木瀚卿早有默契,不會說出屋家事,而木瀚卿又是真的聽過張三人和屋老主事用熊月話交談,府尹詢問時,也不會有偽證之嫌疑。
果然府尹大人依照馨兒所言,傳來了木瀚卿。木瀚卿見馨兒在旁,心領神會。隻說他卻是聽得過張三人和熊月探子往來,並未供出屋老主事。府尹大人問他為何不早日報官,木瀚卿隻推說剛知曉此事,便被馨兒的事情卷了進去,進了已覆夾道,而後回來時,又無實證,故而才未多言。
府尹心有責怪,但礙著和木家的交情,也未苛責木瀚卿,就讓他們全都回去,將張三人押進了大牢。隨後府尹連夜派了人去搜了張三人的小院,果然內裏盡是些聽甕信鴿特製藥水,迷藥匕首一類的東西,好好的一個說書人,可用不到這些。混亂中飛走了一隻白鴿,其他的證物都被衙役們帶了回來。
麵對鐵證如山,張三人不再辯解,低頭認罪。從他答應來大興做細作的那一日起,他早就已想好了自己的下場。為此張三人三十幾歲,還不敢娶妻生子,生怕拖累他人。他的命數終是走到頭了。張三人隻字未提老屋的事,一個人扛下了所有。前方等著他的,也就隻有斷頭台了。
那隻飛走的白鴿恰是張三人養的最久的。此鴿子通了人性,見院中雞飛狗跳,被大肆折騰,主人又未曾歸家。便掙脫出來,飛出了小院。認路的白鴿展開雙翅,朝著熊月邊境連夜飛走了…
又過了幾日,老屋照常來小院找張三人,他見無人應門,小門上還被貼了封條,一看是雲寧府尹留的。老屋就知曉張三人怕是出了大事。
老屋找到了之前幫忙給馨兒送飯的那位衙役,想使些銀子讓他給張三人也送個飯。卻不料那衙役一口回絕了:“屋老主事,您可饒了小的吧。上次給那姑娘送飯,因著府尹大人之同情,才沒有多計較。這次這個可是鄰國的細作,自己都認下了,我再去給他送飯,那就難免被府尹大人起疑了。若要有甚話說,刑場上見吧。”
事情是沒辦成,但老屋為了封住衙役的嘴,銀子還是照常的打賞了。他見不到張三人,也捎不上口信,又聽得必要刑場上見。急的老屋心口又疼了半日。屋夫人和屋明哲也不願再摻和老屋的事情,未給過老屋一句寬慰。老屋硬是在**躺了半日,才回過一口氣。
不久後,府尹大人要砍死個熊月細作的事傳遍了雲寧城。老屋再也無計可施,便聽了那衙役的言語,在行刑之日去了刑場,想看看那張三人能否對其說些有用之事。
刑場之上,不少雲寧百姓前來監斬。他們恨死了熊月細作,更不能接受的是,這細作竟是他們耳熟能詳的一位說書人。人群中一個大嬸罵道:“呸!早知道他是細作,我就不給他賞銀子了。”
又一年輕姑娘道:“就是就是,成日裏聽他講這的秘聞,那的秘聞,還以為他是多厲害的人物,感情都是在當細作時偷聽了別人牆根才有的吧?”
一旁的一個孩子,哭鬧著問他娘:“娘,講話本的大伯是個壞人,他是個壞人,嗚嗚~我害怕。”
他娘哄了哄臂彎上抱著的孩子,為了給娃娃出氣,順手抓了一把菜籃子裏的崧菜:“兒啊,娘替你打這壞人!你別怕!”話音一落,一棵崧菜就砸到了張三人身上。
百姓們像被點燃的火把一般,一個個全來了打壞人的熱情。不消兩盞茶的功夫,張三人身邊的各類菜蔬,都能夠普通人家吃上一天了。
寒風中,將死的張三人眼中早已一片死寂,他連生死都不在乎了,那些羞辱和扔上來的爛菜,在他眼中早已形同虛設。
但張三人心中還有那麽一點點期盼,他抬眼看向人群,希望能搜尋到老屋的身影,將最後之事朝他交代一番。老屋躲在人群中,也不敢擠得太過靠前。好在他個子夠高,張三人還是掃到了他。張三人嘴角勾了勾,無人知他這一笑究竟為何。老屋的眼光也對上了張三人的眼睛,張三人將頭一揚,用熊月語喊道:“那無其盧,阿拉希咕嘟,烏拉瓦薩庫,怒無怒其,烏魯達拉古。”
在場人都未聽懂,老屋卻是懂了意思:神鴿送信,我死為由,熊月興兵,必要助之,王有高官。
老屋早就知曉張三人手下的那隻白鴿號稱是萬裏挑一的“鴿神”,機靈古怪,除了張三人,幾乎無人能近身的。看來此鴿逃出大興張三人早就預料到了。老屋曾聽張三人說過,他在熊月也算是個有爵位的貴族。這麽算來,若是張三人死了,真的是有可能會挑起戰事。難道張三人都已算計到了這一步?
正當老屋思量時,午時三刻已到。那張三人被劊子手按住,手起刀落間,人頭就落了地。老屋來不及再多詢問,隻得按照張三人死前的路子再走下去。但對於是否真要開戰,老屋也不知所以,又兼連日來操勞,回到家中又心痛了一場,連喝了數日湯藥才緩過味來。
屋家被老屋折騰的不輕。土家在土夫人被救回後,也過了段不太安穩的日子。土夫人本就擔心兒子,夜夜噩夢,剛好了一些,又有了被擄走一事,自是驚魂未定,更難安睡。馨兒請了郎中來,也總不見土夫人好轉。木瀚卿聞聽此事,還帶著薄禮來看望過土夫人,馨兒不得已,隻好告假兩日,成天的陪在土夫人身邊。那水法一事,沒了馨兒領頭,隻得暫時擱置。皇上起初不悅,可以孝義治天下的他,樹了馨兒為雲寧女子之楷模,也不好自毀顏麵。便隻得由著馨兒告假照顧土夫人。
這一日,土夫人難得在白日裏安睡了幾個時辰,到了日落時分,土夫人忽然驚醒:“邦兒!我的邦兒~嗚嗚嗚~”
一旁守著土夫人的馨兒忙靠過來,給土夫人順背:“娘,可是又夢到興邦哥哥了?”
土夫人點頭:“我夢見他渾身是血,讓我救他!”
“娘,勿要多想,興邦哥哥定會無事的。”
兩人安頓了一番,土夫人才算穩了神,天黑的早了,馨兒打算給土夫人端碗白粥,免得她吃的油膩,白日又睡了許久,不好再睡。未踏出房門,香秀就急急忙忙的進來了,正撞在馨兒身上:“夫人~夫~人~”
“香秀姐,有何事,慢慢說。”
香秀喘了兩喘,眼睛瞪的老大,被馨兒扶住了才站穩,看向土夫人,驚道:“夫人!大少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