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兒奔回土家,不住喘氣,這下終於能不再繞著後麵走了,還更近了些。小廝看馨兒上氣不接下氣,還以為她又遭了難,馨兒靠著門柱倒氣時,那小廝就自以為知趣的找來了香秀。

“哎呀,小姐,你這回了趟家,怎得還成了這樣子?可是又有人追的?”

“香秀~”馨兒喘了口氣:“香秀姐~我這是急著回來~無人追~無人追~”馨兒邊喘邊擺手,香秀又看看後頭,並無他人,這才扶著馨兒進了門。

土夫人在土玲瓏下葬後,隔三差五的就往廟裏跑,說是必要等過了三月之期,念足了經文,玲瓏才能魂歸故裏。香秀和馨兒怕她勞累,卻也不敢多攔著,隻能任由她去。這日學堂夫子也告了假,土夫人帶著茂兒一道去了廟裏,土家的主子就剩了馨兒一個。

馨兒並未去堂屋,而是一路去了書房,剛坐定,就對香秀道:“香秀姐,把那做燙樣的材料給我尋些來,還要刀子、規、矩,都拿上來吧。”

“這剛回來就要忙,小姐你先歇歇吧,奴婢去給你添茶來。”

“香秀姐,還是不要叫我小姐了。都這麽多年了。”

“那可不成。尊卑有別,你現在可是正式過繼的正經小姐,總叫我香秀姐,還不讓我自稱奴婢,這都是抬舉了,不能再亂了。你先歇歇,我去添茶。”

“先給我拿材料,香秀姐,我等不得了。”

香秀看馨兒,不住笑著搖頭:“這脾氣,說起做燙樣,跟老爺當年一個樣,我看啊,你才更像親生的小姐。”

馨兒推了香秀出去:“別在這了香秀姐,知道我急,那還不快點拿來。”

香秀去了又回,手裏多了一捧子的蘆葦杆子和草紙,另一手拎了規、矩,全放在了紅木書桌上:“喏,就有這些了,小姐先將就用著。晚些我再給你端熱茶。”

馨兒已在畫圖樣,頭都沒抬,朝香秀揮揮手就趕了人出去。

晌午時,香秀來催了馨兒兩遍,她也沒挪窩去吃飯。香秀隻得把飯菜盛出些送來書房,但馨兒一口沒動,及到黃昏時分,土夫人都回來了,她才試出了可行之策,推開書房門就大叫香秀:“香秀姐,快給我拿些吃的,飯菜都涼了!”

土夫人聽了,還以為香秀怠慢了馨兒,責備了香秀幾句。

香秀冤枉的不行:“奴婢晌午就送飯進去了,小姐一直沒吃,多早晚了,定是涼了啊。”

土夫人想起往日土洪癡迷造園之情況,歎了歎氣,朝馨兒說:“你要保重身子,別學了不該學的。飯還是要按時用的。”

馨兒點頭作答,也不喊香秀了,乖乖自己去了灶房尋吃的。土夫人看馨兒背影,鮮活分明,又勾起了對土玲瓏的思念,也不想再說,將茂兒托給香秀,就自回了後堂念經。

告假一日,馨兒再上差時,已帶上了昨日之圖樣。她跟魏大人言說了半日,魏大人對如此複雜之造製還是有些拿不準,便提出帶馨兒一起去求見皇上,讓馨兒親自去跟皇上說說,看能否讓皇上安心。

木瀚卿想起之前馨兒在上梁時見了皇上,之後就惹來了那麽大的麻煩,有些不放心馨兒,自告奮勇道:“魏大人,瀚卿聽懂了,能說得明白,讓我去見皇上吧。”

“你?”魏大人上下看了兩遍木瀚卿,輕歎一口氣:“你上次去死諫的事皇上不知道忘沒忘,你可是比土主事還危險。在角廳和屋主事等著吧,別去思明殿找不痛快。”

木瀚卿欲要再爭取一下,馨兒勸他:“別擔心,我沒事的。陛下是個清明君主,上次風水的事情,就是個誤會罷了。這次必會無事的。”

屋明哲和魏大人看他倆這般,假咳了數聲,可不想這工部角廳成了你儂我儂的地方。馨兒尷尬的收了聲,自隨著魏大人去了思明殿。

皇上正在批改奏折,聽內監通報魏大人帶了土主事來,就下令傳了人。馨兒的官階本是不夠進思明殿的,這也算是皇上對她的一番照顧了。

進了殿門,魏大人帶著馨兒一道行了跪拜大禮。皇上聽說她二人是來說小仙島上後殿的事情,龍顏大悅,平身賜座,隻待馨兒細說。

馨兒並未坐下,而是將她的圖樣和素麵燙樣遞給皇上:“陛下,煩您細看下下臣所繪圖樣。容下臣慢慢跟陛下演說。”

皇上對馨兒之前去隆陰的事情心中存愧,前些日又被馨兒品行打動,特赦了她。再加上五公主總提起此人,皇上對馨兒的印象還是蠻不錯的。因而也由著她上前細說,並未多拘著。

“陛下,目下的後殿,最棘手的就是這開窗的方向,由於前後殿共用一牆,後殿必要向北開窗,這就會照光不便。若是陛下進到後殿時,能讓後殿和前殿輪換位置,讓後殿的窗子開在陽光照進的方向,這樣一來,陛下在後殿中小憩便會舒服很多。”

皇上聽了這想法,還是有些詫異:“土主事此想法甚妙,可朕還從未見過蓋好的前後殿還能輪換位置,難道還能讓那屋宇活起來不成?”

“陛下,下臣正是此意。蓋好的屋宇也是能動的,隻需在下方裝上巨大輪盤,便能轉動。可隨人意調控。”

皇上聽馨兒這一說,更是好奇,直言讓馨兒為他演示一番。馨兒轉動燙樣,給皇上講了如何將磨盤放大,再挪到屋宇下,埋進島中,以免有礙觀瞻。核心處如何跟屋宇相接,好帶動前殿後殿的斤兩。

皇上眼看著馨兒操縱手上的燙樣,甚覺此事可行。魏大人聽了兩遍演說,也終於是搞清了馨兒的意思,點頭不住附和,自以為能再跟這得力下屬沾上一回光。在魏大人看來,馨兒死裏逃生,命數都是改了的,又跟五公主交好,日後青雲直上,保不齊他還要指望這下屬為工部增光添彩。日後他女兒出嫁,必是要嫁入官宦之家,有這麽個在皇上麵前得臉的好友,即便自己退下來,魏輕言在婆家說話都要硬氣不少。故而魏大人可不願放棄這來推馨兒一把的好機會。

正推捧著馨兒,皇上卻眉頭一皺,又有了新疑慮:“此事朕覺得還有不妥,如此之重的轉盤,要如何讓它轉起呢?若是用人力,宮中就又要添些青壯內監了,所費用度多了不說,還勞民傷財。做園子已是花費不少,不可再添這些。”

魏大人未想到,皇上還轉到了這一層,急速找了個由頭想要附和皇上,未來得及開口,話頭就被馨兒接過去了:“陛下,下臣也想到了用人之事。隻需一人便可,此處不遠就有一漩渦,下臣在此處做了文章,這圓盤隻需一人定位,就可用水利驅趕,無需人力轉動。還請陛下示下!”

皇上一聽,讓馨兒揭開那燙樣底座,又命內監捧了水來試驗了一番。確定毫無破綻,皇上終是放下心來,對馨兒這差事十分滿意。想想馨兒這一路上受罪無數,皇上金口一開,就又下了一令:“土卿,跪下!”

魏大人剛還見皇上喜笑顏開,一下子就板了臉,他生怕得了罪,也跟著跪下了。

“工部九品主事土玲瓏,履立奇功,睿智有方,秀外慧中,乃大興難得之奇女子,朕心甚慰之。著,即日起,官升七品,唯此一世,不得承襲,欽此!”

馨兒突然被皇上升了官職,有些不知所措,跪在地上,也不知該如何動作。魏大人急的朝馨兒低聲道:“還不快謝恩,土掌案!快謝恩啊!”

馨兒被魏大人的話叫回了理智,又行了一邊跪拜大禮:“下臣叩謝皇恩,定當鞠躬盡力,勉勵不息!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了,二位愛卿快些平身。朕還有奏折要批,你二人自去吧。”

一旁的內監殷勤的幫剛升官的馨兒收拾了圖樣,交到魏大人和馨兒手上,又送了二人出來:“土主事,您這可是咱大興朝獨一份的女掌案,日後不可限量啊!”

馨兒哪裏見過這場麵,隻得笑笑道謝,她身上也沒帶甚銀兩。還是魏大人掏了些銀子,幫馨兒給那小內監打了賞。內監樂得道謝,自折了回去。

內監走後,魏大人故作嚴肅,以免在路上失了儀態,直到進得角廳,魏大人才放了架子。剛想回頭誇誇馨兒,一見木瀚卿還在背對著廳門立著,魏大人就知道他是替馨兒擔憂,才遲遲不願離去。

馨兒看木瀚卿緊張的搓手,目下也沒他人,就故意躲了出去。魏大人一回頭,見馨兒不見人影,還發問了一番:“奇怪,土主事剛還在老夫身側。”

木瀚卿聽得有人進來,猛一回頭,卻隻見到了魏大人,焦慮之心又起:“魏大人,土主事呢?”

“看你急的。無事無事啊,你往後要改口叫土掌案了!這未來娘子比你官階高了,木主事,你可得再上進些啊!”

馨兒躲起來本是想再看看木瀚卿焦急之樣子,這被魏大人一股腦的都說出來了,她再躲著也無甚意思,隻得出來了。

木瀚卿見了人,才放了心,嗔怪道:“既是無事,為何不現身來見,讓我為你懸心。”

魏大人看他二人如此,忙出言打斷:“別在角廳了,快去小廚房後廳,把後殿燙樣做了,屋主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