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裏,洪馨兒正受著不能同親人歡聚的煎熬,這廂裏,屋明哲在家中倒是過的愜意。一早上他爹教訓了他一番就出了門去,他在家中,閑的也是無事可做,想著他木弟弟也在家中,便就著兩家離得近的便利,跑去木府找木瀚卿喝茶玩樂。
木家的小廝認得屋明哲,也未攔著。他進到院中,就見木瀚卿叉著兩腳,挽著衣袖,在院中不住的劈柴。一旁已經落起的柴火,也有及膝高了,且大小粗細不差二致,很是齊整。
“木弟弟,這是下人幹的,你這一大早的,為何要做這粗活記?”
木瀚卿抬頭擦了把汗,見是屋明哲,輕輕一笑道:“閑來無事,我練練斧子的準頭。”
“你木家曆來以花草見長,你斧子用的又不差,隻是準頭上有一點紕漏罷了。難得歇息,你不品茶讀書,跟這柴火過不去幹嘛?快跟我去吃茶去。”
木瀚卿搖搖頭:“屋主事你等我片刻,我把這柴火都劈好再跟你去。”
屋明哲看那旁邊堆著的木料,哪裏是一時片刻能劈好的?但即便在木家坐著看木瀚卿劈柴,也比回家被他爹娘輪番責罵要強上不少。木瀚卿看屋明哲在那坐的久了,還怕他無聊,讓小廝去廚房給屋明哲弄了盤點心來。
屋明哲喝著茶吃著糕,一路看木瀚卿劈柴流汗,居然還覺得頗有意思。不知不覺中,就撐著臉睡著了。
這一睡,屋明哲就睡到了晌午過後。木瀚卿也像不知飽餓一般,劈了半院子的柴火才算完。他想坐下歇歇時,小廝便來尋他用飯。
“我爹娘妹妹還沒回來嗎?”
“少爺,老爺夫人和小姐還沒回。”
“那邊隨意給我拿些糕餅便好,不需再另做了。”木瀚卿也不矯情,他隻想墊墊肚子,好繼續練斧子。再有個什麽事情,也不必讓馨兒獨自去頂了。
糕餅還沒上來,屋明哲倒是先醒過來了:“木弟弟,是何時辰了?”
“午時已過了。”
屋明哲一聽,眼睛還未睜全就要往外走,一個不穩,險些又摔回來。木瀚卿趕忙來扶:“屋主事,小心些。”
屋明哲急忙推開木瀚卿:“木弟弟,我無事。我要快些回去了。我爹看到我來你這玩樂,必是要惱我的。”
木瀚卿從未見屋明哲跑的這般快,連那次他們一起圍花豬的時候都沒這般快。
屋明哲還是晚了一步,回到家中,他爹已在堂屋等著他了:“又跑哪裏瘋去了?”
屋明哲先是扶了下牆,然後一步步蹭到他爹麵前:“孩兒未去亂瘋,隻是去了木府,跟木主事切磋了一下造園一事。”
“算你還有點上進的心思,那木家小子是比你強的多。但你這不是耽誤正事嗎?我昨夜讓你留在家中念《詩經》,都念到哪裏去了?”
屋明哲低了頭,再不敢言語。
“不爭氣的。你快去寫個帖子,邀上土家姑娘來聚聚,我看我不出手是不成了。”
屋明哲不敢反駁,依樣照辦。帖子在日落時分,便送到了土家。
已經回到土家盤算了半日今日之事的馨兒,可是不敢單獨去屋家赴宴,便找了個身子不爽的緣由,把這宴席給推了。
四五日後,魏大人宴請三位主事的日子到了。這下洪馨兒總不好再推脫,隻得依言赴宴。
及到了魏府,魏輕言拉了馨兒就直奔後院:“快些吧土丫頭,木哥哥和姓屋的都到了,就等你了。”
魏大人見馨兒進來,就開口將魏輕言送走了:“言兒,你去陪你母親用飯。爹在這要跟三位主事談公事的。”
“爹,你快些談,把土丫頭勻給我片刻。”
“曉得了,快些去吧。”
魏大人笑著送走了自家女兒,那三位還站著等魏大人說話:“三位主事莫要拘謹,家宴而已,快些入座吧。”
木瀚卿和洪馨兒都剛提了俸祿,按理他倆應該緊挨著魏大人坐,但這日木瀚卿非要坐在洪馨兒旁側,魏大人聽自家女兒提起多次木瀚卿和馨兒的事,便一臉了然的將他二人安排在一處。就這樣,洪馨兒和屋明哲對麵而坐,而木瀚卿麵對的,則是魏大人。
“三位主事辛苦半載有餘,我等同飲此杯,慶賀下可好?”
三人聽聞,都舉杯應和了一下魏大人。魏大人怕黃酒對馨兒身子不好,特別擺的是甜酒,配上今日的鹹甜口吃食,倒是也別有一番滋味。
席間有一盤醬牛肉,屋明哲和木瀚卿都知道馨兒喜歡這個,便輪著番的給馨兒夾,連魏大人都插不上手了。魏大人在一旁看著這三人動作,倒是比看那千裏追妻的皮影戲還要有意思些,要不是礙著身份,他早就笑出聲來了。
洪馨兒表麵微笑應付,卻吃的並不安樂。她不停盤算著怎樣從屋明哲身上打探些事情出來,就連最愛的醬牛肉也沒吃出是甜是鹹。
宴席過後,前廳有人來找魏大人,而木瀚卿也因腸胃不適,要去出恭,這廂便隻剩了馨兒和屋明哲兩個人。馨兒知這是個好機會,便將屋明哲引到了僻靜的回廊上。
屋明哲得以跟馨兒單獨相處,還很是歡喜:“土主事拉我來此處,可是有甚要事要說?”
馨兒笑笑道:“屋主事就沒有要事要跟我說嗎?”
“這要事…”屋明哲想了想:“還不能說,等你待見我了再說也不遲。”
屋明哲所說的待見,和洪馨兒所想之待見不是一事,洪馨兒便道:“我如何不待見於你了?前日上梁時,我是冒了多大的風險幫你的。我們早就是知己。你有何要事不能說?”
屋明哲心實,且他爹說,若女子跟他說已是知己,便是被他討好了,後麵就好說了。於是屋明哲放了心,開始漏話:“也不是什麽要事,就是我想找你要本書。”
“書名是甚?”洪馨兒已經猜到屋家在找某本書了,便順水推舟。
“《牧園》。”屋明哲開心道:“土主事可能把《牧園》給我了?”
馨兒這才把之前屋明哲所說之事連到一處,原來他提過的《牧園》是本書。可這書是做什麽的?現下在何處?屋家為何要找它,全都無從知曉。馨兒隻得裝的跟之前一樣:“什麽《牧園》,我不曾見過。”
屋明哲一聽,氣得鼓鼓,自去坐回桌邊。不多時,木瀚卿回來,屋明哲就拉著木瀚卿告辭離去了。
木瀚卿想跟馨兒再多呆一刻,可又不好表現的太過刻意,隻得被屋明哲摟著走遠了。
洪馨兒看他倆這樣,剛對木瀚卿建立起的一絲好感,又全數崩塌了,越看屋明哲那扭來扭去的樣子就越覺得他有一絲…不對味。
木瀚卿和屋明哲在魏府門前別過,各自歸家。馨兒則留在了魏府,要繼續跟魏輕言說會子話才得離開。
木瀚卿得見洪馨兒,幾杯甜酒根本就不足以讓他有醉意,回了木府,木瀚卿又自去練斧子了。
珊兒見她哥沒日沒夜的劈東西,有些想不通:“爹,哥這是怎的了?”
木瀚卿雖未言明,但木老主事已知上梁時是馨兒下的斧子,他兒子有什麽弱處,木老主事也是清楚的,便對女兒言笑道:“為父猜,你哥大抵是想護著土家姑娘。”
珊兒聞言嬉笑道:“爹,你怎得還叫土家姑娘,不應該叫兒媳了嗎?”
木瀚卿聽他二人說,拎了斧子就過來了:“姑娘家家,快去描花,莫要在這胡鬧。”
“哥,嫂嫂會描花嗎?我可是聽說,她也是會用斧子的呢!”珊兒丟下這一句,跳跳的走了,她怕再不走,木瀚卿就真要惱了。
木老主事也知趣的回了屋,木瀚卿無語,又回去砍他的柴了。
跟木家的一片和樂相比,屋家的氛圍可就低落的多了。那屋明哲回家之後,他爹聽說他又沒套到什麽有用的,把兒子損了一頓後,就回房把自己關了起來。
前幾日那張三人已經在催屋老主事了,若他再無進展,熊月那邊恐怕就要沒了耐性。眼見著兒子一次又一次不成,屋老主事急的連喝了兩碗草藥。
屋夫人進了房內,安慰起老屋:“老爺,仔細身子。咱們哲兒從小就不是個能油嘴滑舌的,你讓他去討好土家姑娘套話,不是難為他嗎。既然不能智取,為何不強取呢?”
屋夫人一番話,讓屋老主事陷入了沉思中,一個狠辣的新計策,在屋老主事心中逐漸升騰出來。他連夜裏就去找了張三人商議,直到宵禁之前,才回得家中。
第二日一早,屋老主事就趁著大法瑪沐休,拎著上好的天青瓷瓶往大法瑪的府上去了。
一早起來,大法瑪就自覺胸悶,隨意的為自己起了一卦,便叮囑下人,無論誰來,今日都說他不見客。
屋老主事到了後,小廝們一番阻攔,就是不想讓他進門。屋老主事誌在必得,給這幫小廝打賞了不少,才換來了一個通傳的機會:“屋老主事,小的這就告知老爺您來了。”
“不不,小哥,煩你跟大法瑪說‘薩庫’來人了。”
小廝依言通傳,大法瑪聽後,長歎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躲不掉,讓來的人進來吧。”
待到屋老主事進來,大法瑪有些吃驚:“怎得是你?你怎會知道‘薩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