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雲天這個時候正在曲清商的院門前,房間裏已經安靜了下來,大概曲清商砸東西砸累了,暫時沒有力氣鬧騰了。

“發生什麽事了?”他有些不悅地看向身側的獨臂男子。

這獨臂男子名叫李袁,是慕容雲天的心腹,那條手臂便是慕容月瑤墜崖前砍斷的。他是慕容雲天一直安插在慕容月瑤身邊的人,也是慕容月瑤墜崖後唯一“幸存者”。

李袁也是不解,看向站在一旁發呆的丫頭,“古蘭,曲姑娘怎麽了?”

“我……我也不知道,曲姑娘半夜起身,然後突然就尖叫起來,還把我打了出來,還說誰也不許進去,一直在裏頭砸東西……”古蘭似乎被嚇到了,想不通她心目中完美的未來家主夫人怎麽會突然發狂。

李袁看了慕容雲天一眼,上前敲了敲門,“曲姑娘,發生什麽事情了?”

“咣”地一聲,曲清商隨手拿起一個花瓶便砸向緊閉的房門,“滾!”

慕容雲天心裏莫名的有些煩躁,耐心更是被磨得所剩無幾,他一腳踹開房門,便走了進去。

房間裏一片狼藉,曲清商正趴在桌上,聽到有人闖了進來,她慌忙以袖擋臉,一疊連聲地尖叫,“不準進來!出去!出去!出去啊!”

慕容雲天被她吵得頭疼,“閉嘴,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聽到慕容雲天的聲音,曲清商僵了一下,蹲在地上將臉埋在膝上不肯抬頭,“出去……”

慕容雲天見她這樣,生了疑心,大步走到她麵前,不由分說地一把拉起她,曲清商驚慌失措地雙手掩麵,“走開!走開!不要看我,走開!”

一手按住她,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強行抬起她的臉,慕容雲天驚了一下。隻見她臉上長了一塊一塊的紅色斑點,好像沒有塗抹均勻的大紅胭脂一般,把好好一張漂亮的臉蛋弄成了大花臉。

略略沉吟了一下,慕容雲天扣住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脈,“怎麽回事。”

很奇特的毒,他從來沒有見過。

他一鬆開手,曲清商便又蹲下身去,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若問美人最怕什麽,無疑是怕被人看到自己醜陋的一麵,更何況還是在自己傾慕的男人麵前。

見根本無法勾通,慕容雲天隻好差人去請大夫,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慕容雲天忽然頓住,曲清商中毒中得如此蹊蹺,讓他隱約有了一絲不好的念頭,他匆匆推開來稟報的侍從,走出門去。

急急地走到盛寶華的門前,他停下腳步,抬手敲了敲門。

門裏沒有動靜。

“寶寶,還在睡麽?”心存僥幸地,他揚聲道。

門裏,還是安靜。

“我要進來了。”他說著,一掌推開門。

滿室寂靜。

靜得令人心慌。

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沒有動過。

他踏進房間,撫了撫床,床上一片冰涼。

拉開衣櫃,滿滿一櫃的衣服沒有動過。

她真的走了。

他為她置下的東西,她一樣也沒有帶走。

明明已經加重了府中的守衛,怎麽還會讓她不知不覺地走掉……

拳頭倏地收緊,他一掌拍碎了桌子,“來人!”

獨臂的男子應聲匆匆走了進來。

“傳令下去,全城戒嚴,找到人立刻給我毫發無傷地帶回來。”

“是。”他領命而去。

“等一下。”身後,慕容雲天忽然沉沉地道,他匆匆走到季玉英的房門口,敲了敲門,也是無人應答。

一腳踹開,房裏也是空空如也,被子一樣沒有動過。

她居然跟季玉英走了,有季玉英在,此刻怕是已經出城了。

“備馬,我要出城。”

一路快馬加鞭趕到城門口,城門還緊閉著,慕容雲天一腳踩在馬背上,飛身躍過城牆。

“喂!有人出了城!”守門的侍衛大叫。

“大驚小怪什麽,沒看到那是慕容家主麽。”另一個侍衛十分淡定地打了個哈欠。

“啊?慕容家主?他為什麽大半夜的要出城?就算要出城的話也可以招呼我們開城門啊?何必要翻0牆?”那侍衛一臉的問號。

“你懂什麽啊,江湖人士都這樣,不喜歡走大門。”淡定的侍衛搖搖頭,“小元啊,你要學著機靈點兒,這是歸休城,雖然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這歸休城又不大一樣,那是慕容家的地盤,所有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江湖人士,我們守城的也就是個擺設,人家江湖人士都是高來高去的,你管得著看得住麽?所以還是消停點吧,睜隻眼閉隻眼就好了,否則就憑我們這點三腳貓功夫,人家一個指頭就能捏死你。”

“哦……”被稱作小元的侍衛乖乖點頭,表示受教了。

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小元又喊醒了正在打盹的淡定侍衛,“喂喂,又有人來了。”

淡定侍衛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看了看一行四人,其中一個還騎著一頭小毛驢,“何人出城?”

季玉英打量了一下守城的侍衛,城樓下有兩個,城樓上未知,便開始衡量著硬闖要多長時間,他不能在這裏多做停留,等慕容雲天得了消息,他們想要出城就困難了。

……雖然那頭蠢驢一直在磨蹭,可是能減少時間還是盡量減少吧。

這樣想著,季玉英忍不住看了那頭蠢驢一眼。

閃電淡定地嚼了嚼嘴巴,不跟他一般見識。

此時,沒有人知道閃電是個大功臣,正因為它的磨蹭,拖累了季玉英的速度,也間接導致了慕容雲天的估計錯誤,這會兒功夫,慕容雲天已經追出城去了……

“有勞大哥開一下城門,我……”盛寶華趕緊地拍馬屁,順便摸了摸衣兜,想搞一下賄賂。

還沒有等盛寶華出手,那侍衛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的左腳,忽然恭恭敬敬地後退一步,開了城門。

一時間大家麵麵相覷,有些迷糊了。

“夫人,慕容家主剛剛出城,您這是要去找他麽?”那守城的侍衛甚是諂媚地問盛寶華。

夫人?

盛寶華糾結了,喂啊!她還是個黃花閨女呢,沒有成親,也沒有壓寨相公,怎麽就成了夫人了?不帶這樣毀人清譽的!

還有……慕容雲天出城了?他出城幹什麽去了?

肚子裏雖然這樣想,麵上也是一點也沒有露出來,隻笑著順水推舟道,“嗯,是啊。”

“您什麽時候回來呀?”侍衛拉家常似地問,帶著顯而易見的討好。

“晚上就回。”盛寶華也答得順口。

那侍衛便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看著他們揚長而去。

“夫人?”侍衛小元摸了摸腦袋,“沒聽說慕容家主娶親啊。”

“笨啊,沒看到她腳上戴著慕容家的信物麽?那串玉0腳鈴是曆代慕容家主夫人才有資格戴的東西。”淡定的侍衛摸了摸下巴,“娶親也隻是早晚的事吧。”

“原來是這樣啊,你懂的真多。”侍衛小元一臉的崇拜,“可是為什麽慕容家主一大早就翻0牆出去,然後家主夫人又帶了幾個人騎著馬騎著驢子追出去呢。”

“大概……是情趣吧。”淡定侍衛搖搖頭,大人物的心思很難猜的。

已經出了城的季玉英看了一眼騎著小胖驢的盛寶華,“夫人?”

盛寶華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不這麽說,我們能這麽輕鬆出城麽!”

“是啊是啊。”秦羅衣幫腔,“可是……慕容雲天一大早出城幹什麽?”

季玉英看了一眼正低頭啃著路邊野草的小胖驢,“他應該是來追我們的。”

“哈?”秦羅衣張大嘴巴,再看看那小胖驢,“噗”地一下噴了,“真是多虧了閃電了。”

正因為它那和名字完全背道而馳的速度,他們才能如此輕鬆地出城。

啃著小草的胖驢閃電驕傲地甩了甩尾巴。

“既然知道他在前頭,我們勢必要改一改走的方向了。”季玉英看了一眼盛寶華,“我要送盛姑娘回寶雲山,原來的路是不能走了,所以我們要取道關陽,不能走官道回去了。”

“啊,那我們的方向就完全相反了……”秦羅衣看了一眼袁暮,她也是時候回家去跟爹講清楚和袁暮的事情了,一場暴風雨肯定躲不掉。

袁暮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秦羅衣便忍不住笑了,這便是心意相通吧。她挑男人的眼光可真好,這個寡言少語的男人,是如此的疼愛她,以至於不想她受到任何一點委屈。如果就這樣與他私奔,她固然幸福,可也有遺憾,因為再怎麽不喜歡,再怎麽不好,那也是她的爹,她的家,她也想得到家人的祝福。

而這個男人,他不舍得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

“那我們就在這裏告別吧。”盛寶華笑了一下,抱了抱拳,“都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秦姐姐,袁大哥,祝你們白首同心。”

“還拽文。”秦羅衣輕輕打了她一下,眼睛紅紅的,“下次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了。”

“等你跟袁大哥大喜之日啊,我一定會送上一份厚厚的大禮來見你。”盛寶華伸手抱住她,不等秦羅衣打她,便附在她耳邊輕聲道,“秦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哦,這次來江湖,寶寶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認識了你。”

秦羅衣要打她的手一下子軟了,眼淚都掉了出來,“你真的不去我家看看麽?”

“不啦,我阿爹一定想我了,我要早點回家。”盛寶華拍了拍她的背,豪氣幹雲地道,“如果你阿爹不同意你和袁大哥的親事,你們就私奔到寶雲山飛天寨來找我!”

又說笑了一陣,終需一別。

袁暮帶著秦羅衣回江南,季玉英帶著盛寶華回寶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