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如火的朝陽，灑滿山穀之時，李攸也終於看清了，昨晚的戰況。
狹小的山道中，填滿了屍骸，紅黑色的血，如同小河，沿著山道，慢慢下滑。數隻不知從何處來的吃腐動物，正在大快朵頤。
本應清鮮的空氣，此刻卻是臭不可聞。
“將軍，如果燕虜在山下紮營，我們想去漢中，也就難了。”虞正則站在李攸身邊，憂心忡忡道。
“俘虜中，可有燕虜？”李攸問。
“有，還是個千夫長呢。”虞正則道，“是燕虜派來，協助逆賊盧興，防守劍陽關的。”
“昨天，燕虜驅使俘虜攻城的時候，我看見，不少俘虜的耳朵鼻子，都被切掉了。”李攸側身，看向虞正則，“讓他去下戰書吧。”
“明白！”
片刻後，李攸就聽見，關門下，傳來驚心動魄的慘嚎。
又過了一會，一個滿臉是血的燕虜被架上城牆，而後又用吊籃降到關城下。這吊籃剛落地。
俘虜就掙紮著撲了出去，連爬帶滾地往山下的燕軍大營而去。
俘虜剛走，李攸就下令全軍做好戰鬥準備。
果然，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這山下，就傳來陣陣牛角號音，接著黑壓壓的一片人衝了上來。
與此同時，山道的盡頭，還有弩箭射出，如釘子一般，釘在城牆上。
“找二十個俘虜來，押在城門口。”李攸道。
“諾！”
不多時，劉定遠開始報數：“將軍，敵軍離城牆，還有一百五十步！”
“開門，把俘虜趕出去！”
“諾！”
一百五十步，是一個經過李攸精心計算的距離。因為城門的開閉也有一定的時間，所以如果等燕軍逼近，再開門，就容易被燕軍一鼓作氣，直接破了門。
如果再遠一點，燕軍就完全可以用箭，提前將這些俘虜一一射殺，以免他們給自己的軍陣，造成混亂。
選在一百五十步時開門，待到俘虜們全出了城的時候，燕軍離城門可能就隻有一百餘步了。
而燕軍看見城門忽然打開，肯定會士氣高漲，拚死衝鋒，如此他們與俘虜們的距離，就會被迅速拉近。
直至等燕軍反應過來，開始張弓搭箭的時候，俘虜離燕軍，其實就很近了！
“轟隆”一聲，大門被打開。
二十衣衫襤褸，滿身是血的俘虜被魏軍連鞭帶踹地趕出城門。
而當他們看見城外的陽光的那一霎，皆先是一愣，繼而興奮無比，邁開腳步，朝陽光衝去。
故而，俘虜和燕軍很快就撞成一團。而魏軍此時，已經重新將城門合上了。
與此同時，城牆上的旋風炮再次開火。
數個炸藥桶被投擲到擠成一團的燕軍和俘虜們之中，不多時，這人堆中，就迸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又是數不清的燕軍，被送上了天空。血水，內髒滿山都是。
但這一次，城下的燕軍並沒有像昨晚一樣，落荒而逃，而是頂著這可怖之物，繼續前進。
這是因為，燕軍自認為，自己是有備而來。隻見打頭的人，舉著兩麵牛皮大盾，後麵的人，也將盾牌高舉過頭，如此形成一個緊密的龜甲陣。
這種陣列，雖然行動遲緩，但抵禦一般的弓弩，甚至是滾石檑木，也是足夠了。
但魏軍給燕虜準備的，可是炸藥！
所以這龜甲陣，非但沒能如燕虜所預料的一樣，增加防禦能力，反而還幫了李攸一個大忙！
燕虜全擠在一塊了，所以一個炸藥桶下去，傷害直接拉滿！
“轟隆”
“轟隆”
一個接一個的炸藥桶，在燕軍陣列中爆開，鐵砂橫飛，無情地啃咬著，能接觸到的，一切柔軟之物！
燕軍的龜甲陣，登時消失了一大半。而後麵的人，雖然沒被波及，但因為失去了牛皮盾的掩護，所以直接暴露在魏軍的三石弩麵前！
“咻”
“咻”
箭如雨下，每一箭，都能帶走一個甚至兩個燕軍。
半個時辰後，進攻的燕軍幾乎傷亡殆盡，而山道上，也積了滿滿的四層屍骸。
但燕虜的頑強，總是超出李攸的想象。他們隻休息了一個時辰，就又繼續發起進攻了。
而這一次，燕軍推來了一輛衝車，還在衝車兩邊，架起了兩個大牛皮盾。
衝車後，是一座望樓，上麵站滿了手握長弓的士兵。
但這波燕軍應該是已經被嚇破了膽的，雖然仍在衝鋒，但離得老遠，就開始放箭，絲毫不顧，這個距離上，他們射出的箭，尚未接近城頭，就已墜入地中。
魏軍則沉得住氣，一直躲在牆垛後，靜待燕軍逼近。
李攸站在劍陽關的製高點，俯視著山道上的燕軍，同時心中默默計算著兩軍之間的距離。
而當燕軍接近到離魏軍一百五十步的時候，李攸下令神臂弓開始攻擊！
李攸是把神臂弓當作大狙來用的，所以魏軍的這一輪攻擊，隻放了兩支箭，但第一支，就射死了燕軍望樓正中間的那名弓手。
第二支，直接穿透了望樓的木板，釘死了裏麵的鼓手。
隨著鼓聲一停，整個燕軍的行軍陣列，也亂了，不少燕軍甚至還慌了手腳，更有甚者，轉身就逃。
但燕軍軍律森嚴，哪裏會容許戰場逃跑，所以，後隊的燕軍，立刻抽刀劈向逃兵。
所以一時間，燕軍的隊列之中，還亂成一團。
而魏軍的神臂弓手，則借此良機，在燕軍混亂的軍陣之中，尋找他們的軍官，並逐一射殺。
就在燕軍極力穩定陣型的時候，李攸命令魏軍在城頭，架起床弩，對準了燕軍陣列中，最為高聳的望樓。
當床弩架好後，魏軍又給床弩的鐵矢纏上浸滿火油的麻布，然後再點火！
“發射！”
隨著紅色的令旗落下，火箭破空而出，在空中拉出長長的尾焰，最後精準地釘在望樓上。
燕軍的望樓，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甚至連防火塗層都沒有，故而這火箭輕而易舉地，就讓望樓陷入濃煙之中。
樓內的士兵，大叫著，推搡著後麵的袍澤試圖逃命。更有甚者，直接從望樓上一躍而下，當即摔得粉身碎骨。
而魏軍的第二支火箭，則落在衝車上，沒多久，這碩大的衝車，也成了一熊熊燃燒的火炬。
隨著衝車和望樓相繼被燒毀，燕軍的這一次進攻，又以失敗告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