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看著十公主右手背上那暴突的青筋,不禁大駭:這劇本不對啊,怎麽是個比我還瘋的!不對,跟這滿腦子殺兄弑弟逼父的十公主相比,隻想著聽調不聽宣的自己,簡直就是大魏純臣啊!
“夫君,昭皇後早逝且無子。而我的生母,也被追封為明皇後,所以,我的胞弟武陵王,本就該是儲君!”十公主握著李攸雙腕的手,忽地用力,強迫他看著自己。
“讓我想想。”李攸低頭沉思。
他需要點時間來思考,是不是真的要起兵奪嫡,如果是,他們又有多大的勝算,畢竟,擁兵自重和黃袍加身,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就在李攸思考的當口,十公主忽地又往李攸的心窩裏,加了把火:“夫君,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父皇百年之後,你也不想在安成王和文景升麵前,搖尾乞憐吧?”
這一句,算是戳中李攸的肺管子了,他先前想擁兵自重,不就是為了不看別人臉色嗎?如此看來,十公主這招“剔骨療毒”似乎才是真正的治本之法。
“夫君,文景升和安成王不過是因循守舊之徒,如果社稷交給他們,我大魏,將不僅無力克複中原,就連偏安一隅,都難矣!”
“你是對的。”李攸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而後又道出了自己尚未思考出對策的問題,“不過我們剛將安成王和臨川王得罪了一遍,此刻想外放領軍,他們就算不知道我們的圖謀,也一定會百般阻撓。”
李攸可太清楚黨爭的原則了,那就是,雖然我不知道,你此舉的真正用意,但我知道,一個勁地反對你就對了!
“噗嗤,夫君這是在考我的呀?”十公主掩唇一笑道。
李攸見十公主竟然轉瞬間就有了計策,心中自然是一驚,但臉上卻露出了嘚瑟的笑容:“嗯~你考我一次,我考你一次,難道不公平嗎?”
“下個月,就是父皇的五十大壽了。”十公主道,“還有,燕虜的使團,已經到淮河了,估計父皇大壽前後,就能抵達建康。所以,父皇在壽宴上,一定會詢問我們對燕虜的態度。這就是你表現的機會。”
“我可不這樣覺得。”李攸擺手兼搖頭,“馮相公主戰,文景升主和。現在,馮相公被聖人外放,難道這還不能表明,聖人對燕虜的態度嗎?”
“唉,馮先生之所以外放,是因為父皇醉心字畫,可要施行新政,就有許多事務,需要他親自做出決定。”十公主扶額歎道,“父皇厭倦了這種日子,才依了文景升,廢除新政。”
“明白了,不過,就算聖人內心中,亦有北伐之計。你又打算如何說服聖人,讓聖人同意,我擔任將領呢?”李攸又問道。
“聽鴻澤說,你製造了一把神臂弓,射程有兩百四十餘步?”十公主道。
李攸點點頭:“對啊,可這與我們的目標,又有什麽關係呢?”
十公主莞爾一笑:“那你就得先知道,父皇的軟肋,在哪裏。”
“聖人,豈會有軟肋?”李攸難以置信地看著十公主。
“克複中原。”十公主隻說了四個字。
“原來是政治正確啊。”李攸感慨道。
“什麽?”十公主一蹙眉。
“我說,你說得太對了。”李攸忙扯開話題,“哎,你說我們有沒有辦法,先讓他們把欠我們的禮金,給拿回來呢?這樣,我們到了邊地,才有足夠的錢,收買人心。”
李攸和十公主的婚姻,並非魏帝深思熟慮後的決定。而是因為,當初文景升猜忌李攸的老爹李朔,所以蠱惑魏帝下詔,令李朔解甲歸田,並軟禁在建康城中。
李朔因此,鬱鬱而終。而秦淮邊軍在得知李朔竟遭如此對待後,軍心大亂。
文景升於是上書魏帝,效法祖製,將整天折騰的十公主嫁給李攸,一來安撫軍心,二來,魏帝也不用再為新政惹來的禍而煩心了,魏帝大喜,當即選了個黃道吉日,下詔賜婚。
可這個時候,李攸還在守孝期內呢!
而這可就難辦了,因為一方麵,國朝唯以孝治天下,因此魏帝萬萬不可帶頭違反禮製,但另一方麵,秦淮防線,關乎到國朝安全,阻撓新政,又關乎到文景升等人的切身利益,一刻都耽擱不得。
所以,文景升就暗令禮部的大儒們,趕快給這婚事找依據。大儒們忙了個通宵,終於從古書中拚湊出了先例。
於是,小兩口終於在那吉日成了親,但為了遵守“孝道”,婚禮被取消了,禮金,自然也沒了!
“問他們拿,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不過,我們可以向父皇討要,他的壽禮呀。”十公主狡黠一笑道。
“噗”李攸差點噴水,“你可真是個大孝女。”
“父慈子孝,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十公主滿眼單純道。
“是是是。”李攸拱手道,“不愧是你。”
十公主眸眼一轉,又看著李攸道:“不過,就這樣開口討要,隻怕會適得其反,我們得先想個辦法,讓父皇覺得,虧欠了我們,這樣才容易得逞。”
“哈哈,又考我是吧?”李攸現在,是越來越覺得,這個十公主的脾性,很合自己的胃口。
“嗯,就是在考你的呀。”十公主抱臂笑道。
李攸立刻滿臉狡黠道:“我是這麽想的,平昌侯現在,必定恨死了我,所以如果讓他知道,我竟敢在外麵,風花雪月,他一定會大肆宣揚,作為報複。等到市井之中,都在議論的時候,你就進宮麵聖,說我的冷眼,還有街上的謠言,都令你痛不欲生。我想,聖人必定會因愛憐你,而同意轉贈些壽禮於你。”
“榆木,這樣做,你可是真的會死的!”十公主嗔怒道,“現在,秦淮軍心已安,父皇可不會無限製地容忍你。”
“那總不能,汙蔑你的聲譽吧?”李攸聽了這話,大喜,順勢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你還真說對了!”十公主道,“這樣吧,我現在模仿一個登徒子的口吻,寫一首癡念我的詞,你想辦法,將此詞交給平昌侯。記著,一定要讓平昌侯知道,此詞是一個才貌雙絕的登徒子,寫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