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磐牙關緊咬,聲音發顫:“他們懂個屁!一群收錢賣命的亡命徒罷了!”

李乾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鹹不淡地問:“亡命徒?給魏王殿下辦事,也叫亡命?”

這話直直砸在趙磐心口,他身子微微一震,急忙辯解:“跟魏王殿下有什麽關係!是我趙磐自己的主意……”

“哦?自己招攬幾百號死士,自己變出那麽多錢糧,自己謀劃著去劫蘇家的商隊?”李乾截住他的話頭,“趙館主這手腕,可真不一般。不過,你府裏搜出來那幾封跟魏王府管事的來往密信,裏麵可寫著學員的月錢怎麽發,兵器從哪兒買,這個你怎麽說?”

豆大的汗珠從趙磐額角滾落,他原以為那些東西都處理得天衣無縫。

常勝在旁邊補了一句,聲音冰冷刺骨:“趙磐,太子殿下給過你機會了。老實交代,興許還能從輕發落。要是死扛到底,你覺得魏王會出來撈你?他自個兒都快泥菩薩過江了!”

李乾聲音平緩,卻字字誅心:“你對魏王那份忠心,本宮清楚。可這份忠心,難道比你全家老小的命還重要?私養死士,圖謀不軌,這可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幾番話下來,軟的硬的,明的暗的,趙磐那點硬氣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

他到底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硬漢,尤其李乾拿他家裏人說事,正中他的七寸。

他開始吭吭哧哧地吐露些劍道館的日常運作,承認了魏王府確實給過錢糧,平日裏也幫著魏王幹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至於更深層的東西,還有那些神秘供奉的底細,他還是支支吾吾,不肯說透,心裏頭怕是還存著點僥幸,或者說,根本不敢捅破那層窗戶紙。

李乾倒也不催他。

趙磐這點東西,不過是道開胃小菜,真正硬菜,還在後頭等著呢。

數日後,太極殿。

殿內氣氛,較之上次,更添了幾分壓抑。

李世民端坐龍椅,麵沉似水,階下群臣噤若寒蟬,魏王李泰更是如芒在背,形容枯槁,眼眶深陷,早不見了平日裏的神采飛揚,全靠一口氣硬撐著。

“九龍坡的案子,還有靜心劍道館私藏死士的事,大理寺、刑部、金吾衛審了這些天,有些眉目了。”李世民的聲音不高,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趙磐已經招了,說是受了你魏王府的好處,養著那些死士,九龍坡劫殺也是他一手策劃。李泰,你有什麽要說的?”

李泰雙腿一軟,“噗通”跪倒,哭喊起來:“父皇!兒臣……兒臣確實有失察的罪過!趙磐這狗東西,他騙了兒臣,打著兒臣的幌子在外麵為非作歹,兒臣萬死難辭其咎!可兒臣對天發誓,絕沒有半點不臣之心啊!求父皇明察!”

他這套詞兒,倒也和趙磐招供的那些對得上,把自己撇得一幹二淨,隻擔個識人不明的罪過。

幾個跟魏王府走得近的臣子立馬站出來,七嘴八舌地替李泰開脫,翻來覆去就是魏王年紀輕,看錯了人,讓人給蒙蔽了之類的車軲轆話。

李世民未置一詞,示意李乾繼續。

李乾邁步上前,神態自若:“父皇,趙磐雖然招了些東西,但兒臣覺得,這案子裏頭還有不少蹊蹺。比如,靜心劍道館裏那些死士,教他們功夫的,除了趙磐,還有幾個來路不明的供奉,他們的武功邪門得很,使的家夥也怪。這些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他稍作停頓,從常勝手裏接過一隻錦盒,雙手托舉過頭:“父皇,各位大人,請看此物!”

錦盒開啟,幾枚烏沉沉、樣式古舊的鐵牌子露了出來,旁邊還有幾把造型奇特的短刀和一些弩機上的零件,上麵似乎都刻著一種纏繞的雲狀花紋。

“這些東西,一部分是從九龍坡抓到的死士身上搜出來的,另一部分,是在靜心劍道館的密室裏找到的。”李乾的聲音驟然揚高,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這令牌上的圖案,兵器上的雲紋,在場的各位大人,可有瞧著眼熟的?”

大殿裏霎時鴉雀無聲,大臣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瞅,不少人臉上都帶著納悶。

隻有幾位上了年紀,經曆過前朝風雨的老臣,在瞧清楚那令牌和雲紋的一刹那,臉色大變,透出不可思議的驚駭。

魏征更是身子一抖,脫口而出:“這……這莫非是……前隋影狼衛的玄鐵令,還有他們的雲紋刃!”

“影狼衛?!”

“前隋的爪牙?!”

這話一出,整個大殿“嗡”的一下炸開了鍋!

大唐建國之後,影狼衛早就被連根拔起,就算有幾個漏網之魚,也早就在江湖上沒了動靜。

誰能想到,他們的東西,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李乾待眾人稍稍平靜,繼續道:“不錯!正是前隋影狼衛!據部分死士供述,那些神秘供奉,便是影狼衛餘孽!他們負責訓練死士,傳授殺人技藝,並提供這些特製兵器!”

他猛然轉向麵如死灰的李泰,目光如電,厲聲質問:“魏王殿下!你通過趙磐,勾結前隋影狼衛餘孽,豢養死士數百,私藏兵甲無數,暗行不軌之事!你如此處心積慮,究竟意欲何為?!”

最後四個字“意欲何為”,李乾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震殿宇。

“謀逆!”

“這是**裸的謀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群臣看向李泰的目光,充滿了驚恐與憤怒。

勾結前朝餘孽,私養死士,這已不是簡單的爭權奪利,而是動搖國本的滔天大罪!

李泰如遭五雷轟頂,渾身劇顫,麵無人色,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他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

影狼衛!他做夢也沒想到,李承乾竟然能查到這一層!這是他最深的秘密,也是他自以為最穩妥的底牌!趙磐那廝,平日裏吹噓那些供奉如何可靠,如何隱秘,沒想到……

這是最致命的證據!直接將他與已被天下人唾棄、被朝廷明令清剿的謀逆組織捆綁在了一起!

完了!

這一次,再無任何狡辯的餘地!

李世民坐在龍椅上,看著那幾枚黑沉沉的令牌,看著李泰那副魂飛魄散的模樣,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他最疼愛的兒子,他一度寄予厚望的青雀,竟然……竟然做出了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龍椅的扶手,被他捏得咯吱作響。

甘露殿內,那幾枚漆黑的玄鐵令和造型詭異的雲紋刃,如催命符般,徹底擊垮了魏王李泰最後的心理防線。

“不……不是的……這不是我的……”李泰雙腿一軟,癱倒在地,華貴的朝服散亂,發髻歪斜,哪裏還有半分往日賢王的風采。他語無倫次,涕淚橫流,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試圖否認,聲音卻尖利得變了調:“是圈套!是李承乾!是他陷害我!父皇,是他要害死兒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