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碧雲公主

蘇遊等人的隊伍走了大約十天之後,便抵達了洱海,海邊早就有三五艘樓船在等待著他們了。

南中的樓船沒有中原那些船的規模,但無論如何坐船也比騎馬舒服得多,這對馬上就要生產的來雁北來說更又是雪中送炭。

洱海像是美麗的少女,緊依著山頂白雪皚皚、山腰白雲繚繞的點蒼山;船行其中中,便見水流清澈見底,無邊無涯,波光粼粼、沙鷗翔集。

到了夜間,水靜風輕,月影波光,整個洱海又變成一塊白璧,美得令人窒息。

立於船頭,遙望這天地間美景的蘇遊忍不住長歎道,“這才是真正的蒼山雪,洱海月!”

站在他身畔的圖蘭朵自是隨聲附和起來,倒是來雁北輕聲笑道,“聽橫波這意思,怎麽覺著你從前來過這裏似的?而且以前所見比之今日,卻又相去甚遠?”

“那倒沒有,興許是我上輩子來過罷。”蘇遊自知失言,趕忙辯解道。

來雁北擠兌完蘇遊,才發現自己最近似乎有些愛抬杠,隨即又點了點頭道,“不過這南中的風光真是不錯,我很喜歡。”

“那咱們便把孩子的名字,取為雲南,如何?”蘇遊想著雲南這兩字,不僅僅有紀念孩子出生地的意思,更是順著雲帆排下來的,因為他真的不想虧待雲帆。

來雁北哪能不知蘇遊所想,便笑問道,“這雲南有什麽說法嗎?”

“彩雲之南啊,你沒發現南中的天,遠遠比中原的天要藍嗎?”說完這話,蘇遊又故作高深地說道,“最主要的是,我還想起一首詩來,我們家鄉的老人做的。”

“哦?”來雁北本來覺得蘇遊對雲南的解釋沒什麽新意的,但聽說他要吟詩時,也不免坐直了身子,圖蘭朵也是滿臉的期待。

蘇遊當即高聲吟詠道,“滇池的天,是晴朗的天;洱海的人民好喜歡。仰望蒼山高聲喊:我愛你,雲南。”

來雁北頓時無語,不由笑罵道,“這都什麽跟什麽嘛。”

圖蘭朵也是搖了搖頭,畢竟蘇遊還是太前衛了些,他高估了自己的盜版能力,也低估了來雁北和圖蘭朵的理解能力。

蘇遊話音方落,隔壁的船上卻傳來一陣鼓掌之聲,他循聲望去,卻見爨子恒站在船頭上對自己點頭致意,蘇遊自是點頭回應。

爨子恒突又沉聲對蘇遊說道,“我這又剛燙好的哀牢酒,正可驅驅寒氣,不知天使可肯賞光到我船上一吟乎?”

大理已是遙遙在望,蘇遊本不想再出什麽幺蛾子,但爨子恒的相邀,又讓蘇遊意識到他想與自己密談的定是與自己此番出使密切相關的信息,心中便不由得忐忑起來。

細思了一陣,蘇遊還是回應道,“要不子恒到我船上來?我的雨前龍井,也是新泡的。”

爨子恒仿佛是知道蘇遊心中所想一般,當即答應下來,命親衛在兩船之間架了梯子,幾下就到了蘇遊的船上。

蘇遊當即邀請他進了船艙中的客廳,兩人互相謙讓著坐下後,蘇遊又親自為他倒了茶,這才王顧左右而言他,“生活在這片世外桃源,飲著好茶,看著美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天使還沒見識過大理最美的景致呢。”爨子恒把茶盞放到鼻子下嗅了嗅,臉上流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補充道,“大理的美女,比仙露還要呢。”

“馬上就到大理了,正好見識一下。”蘇遊嗬嗬一笑,充滿向往地說道。

“全包在小臣上了,天使到了大理之後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吩咐就是。”爨子恒當即拍起了胸脯,好像大理就是他家的一樣,事實上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爨子恒的父親是鎮西將軍,雖然掛著南中國王賜予的官爵,平常卻與南中國沒什麽來往,大理可不就是他們白族爨氏的嘛?

蘇遊點了點頭,開心地說道,“豈可辜負了子恒的美意?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天使定然不會失望。”爨子恒也開心起來,人就怕沒喜好,既然蘇遊好這口,那就好辦多了。

當下爨子恒便把早就想好的要與蘇遊說的話放進了肚子裏,反倒是與他介紹起大理的風物來,不著痕跡間,又向他許下了許多賄賂。

兩人相談甚歡,直到一泡茶水喝完,爨子恒才意猶未盡地回到自己的船上。

爨子恒去後,喝了一肚子茶水的蘇遊也有些乏了,回到來雁北的房中時,正好她也才睡下,蘇遊便和衣躺在了她的身畔,用手撫摸著她隆起的肚子。

來雁北便嗔怒起來,一迭聲要把蘇遊趕去圖蘭朵的屋中。

蘇遊自不敢當真,何況這幾天他已是三天兩頭留宿在圖蘭朵屋中了,即便他再無恥,也不可能因為在來雁北屋中沒有性.愛就因此疏遠她吧?

蘇遊舔著臉留了下來,來雁北臉上雖是不耐,心中卻是歡喜的,兩人逞了一番手足之欲後,來雁北便低聲問道,“剛才那位都跟你聊了些什麽呢?這大理似乎自成一國了,你這出使撫慰南中王的任務,怕是不好完成呢。”

蘇遊搖了搖頭,“誰說不是呢?南中的局勢,看來遠比想象的複雜,其國主沒有威柄的話,我們的差事就麻煩了。說不定要被卷進南中國內的漩渦了。”

“大理的爨氏與南邊的段氏在朝中舉足輕重,也不知南中的王室怎麽混的?”

“不但這爨國昭是個人物,連南邊姓段的也想自成一派,不過,這對南中王室來說是壞消息,但對咱們來說不是正好相反嗎?”

聊了幾句,兩人都有些興味索然起來,也不知怎麽的就睡了過去。

到得第二日清晨時,蘇遊座下的樓船便抵達大理城。

水門前的碼頭上,一列列手持的畫戟、彩旗的金甲武士在儀仗、警戒。兩側的台階上,則排列著大理國的宮廷樂隊,一層一層十分龐大。

第一層是琵琶五十麵,第二層是箜篌、高架大鼓兩麵、羯鼓兩座,第三層是簫、笙、塤、篪、觱、篥、龍笛等管樂,第五層是對列杖鼓二百麵,演奏者著紫、紅、綠三色寬衫,係鍍金凹麵腰帶,皆是秀雅動人的女子。

看著碼頭上的儀仗,爨子恒皺了皺眉道,“他怎麽來了?”

雖然隻是在嘀咕,蘇遊卻聽出了他的驚詫,他本以為到了大理後迎接自己的最高規格也隻是鎮西王爨國昭親自到來而已的。

無論是爨子恒高明博,還是蘇遊,都沒想到南中的國主竟然從昆川趕到了大理!

蘇遊遠遠便能發現,站立在南中文武百官之中如鶴立雞群一般站立在華蓋之下的南中王。

南中王最多隻有十四五歲,他身穿大袖龍紋長袍,衣服穿得雍容華貴,但臉色卻仍有些青澀之態。

樓船一靠岸,蘇遊便搶上前去與南中王施禮,此時的蘇遊,看在南中王眼裏,真是個儒雅翩翩,端的是一派上國大臣的氣象。

兩人表演一番繁文縟節後,南中王便向蘇遊介紹自己的官員來。——第一個介紹的便是與爨子恒麵貌有些相似的五十歲上下的鎮西將軍爨國昭;第二個介紹的則是一個身材不高,但相貌十分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大理國的大相國段如珪。

南中王身後,,還立著個雙十年華的美麗女子,隻見她眉目如畫,身著明黃色宮裝,環佩叮咚中,氣質十分高雅。

蘇遊原以為這是王後,但看著服飾又有些不像,一時間倒不知該怎麽問候了。

“這是小王的姐姐,碧雲。”南中王見蘇遊對自己身後的女子有些詫異,便開口介紹起來,說完這話後又解釋道,“鄙國自來沒有男女之防,她因久慕上國,纏著小王要來看熱鬧。小王被她纏得頭疼。隻好帶她一道前來,倒教貴使笑話了。”

蘇遊對此倒沒什麽意見,忙忙道,“無妨無妨,入鄉隨俗嘛,來到南中自然尊從南中的習慣。說起來,拙荊也久仰南中的風光,纏著本官帶她到此一遊,半官見她有孕在身,便隻得以權謀私,帶著他來了。”

南中王聽蘇遊把妻子懷孕以及以權謀私之類的話說得這麽肆無忌憚,當下倒有些麵紅耳熱,一時也不知如何對答才是。

碧雲宮主卻走了出來,對蘇遊盈盈下拜道,“奴奴拜見上使。”

蘇遊也不敢真應了她的禮,趕緊用雙手做了個虛扶的動作,“公主真是太客氣了,小臣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南中王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姐姐主動向蘇遊下拜有些不合適宜,忙對她道,“姐姐還是退下吧.......”

見南中王兄妹與蘇遊在這碼頭上一番胡鬧,站在一邊的大相國段如珪不由得皺了皺眉,當即打斷了他,“王上,宴席已經擺好,咱們這就請上使前往飲宴?”

南中王似乎並沒有被臣子當麵打斷的不快,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隨即對蘇遊頷首道,“請上使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