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撕逼大戰
宇文述聽著段文振做報告,心中突然有了些異樣的感覺,他原本以為這區區武舉考試不會拿到朝會上來說的。
可現在.......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是來護兒要與自己作對嗎?
憑著幾十年的為官經驗,宇文述深信很多人都能看出這次武舉的問題來,他也相信,就算真的知道這次武舉出了差錯,也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官員貿然把這事捅到禦前,因為這次事件涉及到的權貴門閥太多了。
可能有些不長眼的官吏會為了清名得罪皇帝,那是因為他算準了皇帝不能拿他怎樣,但真的膽大包天到與百官作對的人又有幾?
至少,宇文述直到現在都沒見過。
宇文述心中忐忑,段文振則是施施然地把報告做完,隨即結語道,“陛下,此次武舉完全符合規則,眾考官兢兢業業一絲不苟,八十名優秀者已錄取完畢,請陛下批準放榜!”
楊廣點了點頭,掃了一眼文武百官,又盯著來護兒問道,“來將軍,你可有話說?”
來護兒在考試的第二天曾代表楊廣去考場巡查,楊廣此時問他意見,也算是題中應有之意。不過,來護兒的意見不是應該在巡查之後親自向楊廣匯報的嗎?
事實也是如此,來護兒把看到聽到的早在三天前就匯報給了楊廣,所以他此時被突然點名,還真有些措手不及。
來護兒正要出列時,卻聽身後有人高聲道,“啟稟陛下,臣蘇遊有話說。”
楊廣聽蘇遊出聲,似乎有些不喜,但他眉頭微皺之後,到底還是朝蘇遊點了點頭。
文武百官中在意蘇遊的人並沒幾個,自從他前年離開了東都後,朝堂中便隻剩下他的傳說了;眾人聽他出聲,都不由得紛紛側目。
在百官的印象中,蘇遊還是那個連立足於朝堂的資格都沒有的內史舍人。
但細細一想之後,他們都清楚了蘇遊此刻的真正身份;隻是,這貨現在不應該是休假的嗎?怎麽今天突然上朝了呢?
除了楊廣和來護兒之外,滿朝文武都不知蘇遊要說什麽,卻又都意識到蘇遊應該說些什麽,因為蘇遊現在的身份是禦史大夫,他隻可能是給官員找茬的。
果然,蘇遊出列以後便把一本奏折舉過了頭頂,朗聲道,“臣蘇遊,彈劾右武衛大將軍宇文述,他操縱武舉、徇私舞弊!”
蘇遊此言一出,朝中便是一片嘩然,誰都沒想到剛從揚州回來的蘇遊竟把矛頭直接指向如日中天的宇文述,他是來告訴諸位同僚什麽是“無知者無畏”的嗎?
宇文述聽了蘇遊之言,也是一愣,心中暗道,“我最近貌似沒得罪這隻狗啊,他怎麽剛一回來就咬我!看來真該對他下手了。”
想及此,宇文述當即走出班來,向楊廣施了一禮,開口道,“陛下,老臣不服。”
楊廣看看宇文述,又看看蘇遊,似乎對馬上就要上演的撕逼大戰無比期待,他身邊的內侍則第一時間接過了蘇遊的奏折,轉而交給楊廣。
楊廣接過奏折,隨手放到案上,故作不解地問蘇遊道,“蘇愛卿,你倒說說,宇文將軍怎麽插手武舉,徇私舞弊了?”
宇文述聽了楊廣之言,臉色便是一黯,讓蘇遊當庭揭自己的短,這符合程序嗎?
蘇遊顯然是有備而來,當即說道,“據臣所知,乙榜錄取的二十人中,至少有十五人由宇文述內定,他每人收取的賄賂在五千貫到萬貫之間,最高者達到十五萬貫;單是從乙榜的錄取名額中,他就獲得了二十多萬貫的收入,至於甲榜,我就不多說了.......”
蘇遊話音方落,大殿中又是一片嘩然,都是被那個十五萬貫給嚇著的,他們都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人會用十五萬貫來買一個武舉名額,所以更多人還是以為蘇遊是在信口開河。
宇文述倒沒想到蘇遊對自己收錢這事了解得這麽詳細,竟然連最後那個收了十五萬慣的事情都能知曉,可他知道這些又能如何呢?
宇文述此時渾身顫抖,仿佛不堪被蘇遊汙蔑一般,針鋒相對地責問道,“蘇遊!你這般信口開河,可拿得出證據來?”
蘇遊正氣凜然地看著宇文述,噴開了口水,“我親眼看見宇文士及在醉月樓中向一個遲到的考生索賄十五萬貫,算不算?最後他拿了一張十萬貫的存單作為定金,有沒有?......”
宇文述哈哈一笑,最後轉向了楊廣求他主持公道,“你說索賄就索賄?就不能是那人欠債還錢嗎?陛下,諸位同僚,老臣現在彈劾蘇遊對臣毀謗,請陛下給老臣主持公道。”
眾人一開始見蘇遊彈劾宇文述時,倒還真希望兩人能夠旗鼓相當地撕逼一場,到了現在,卻並不看好蘇遊了,想不到他還是年紀太輕,真是個戰鬥力連五都不到的渣滓!
楊廣不動聲色地轉向蘇遊,麵無表情地問道,“蘇遊,如果隻聽你這一麵之詞的話,朕真的是.......”
楊廣之言,顯然是偏向宇文述的,後者也算是聽出來了,當即感激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連連向楊廣點頭致謝。
蘇遊搖了搖頭,“陛下,臣認識一個考生張大成,他參加了乙榜考試,也曾向宇文述行過賄,他壓根什麽都不會,但騎射步射照樣考了九分;後來他意識到自行為不當,便退出了武舉,願做汙點證人。”
楊廣點了點頭,命人去傳張大成。
宇文述對此並不自辯,對那些後悔花了錢卻得不到名額的考生,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他們競相出價,為的隻是買玉,跟武舉名額有半文錢的關係嗎?
說到張大成時,李渾已是會心地笑了起來,他原本是想讓來護兒把這事捅出去的,想不到來護兒這老狐狸竟然假手自己的姑爺.......
裴蘊也似乎看明白了什麽,由於保密原則所限,裴元慶回家後並沒有把他跟楊廣微服私訪的事說給家人聽,但還是旁敲側擊地點名了楊廣對宇文述徇私舞弊的態度。
片刻之後,張大成便被兩個侍衛帶進了大殿之中。
他第一次進這裏,自是早就被嚇得渾身是喊,連頭也不敢抬起來,幸好他還沒有忘記一路上內侍教給他的禮儀。
一進大殿,張大成便跪了下來,顫聲道,“草民張大成,參見陛下。”
楊廣點了點頭,笑著問道,“張大成,聽說你是此次武舉的乙榜考生?”
“回陛下,因為家父對草民寄予厚望,所以草民便參加了武舉,草民明知自己沒有實力進入錄取名單,所以隨波逐流,在幾個同屆考生的指引下找到了許國公開的古董店,參與了向許國公行賄的罪行.......”張大成見楊廣對他微笑,心情終於慢慢平複了下來,當即把自己參與行賄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陛下.......”宇文述幾次想開口打斷張大成,並要提出質疑,但每次都被楊廣一句話頂了回去。
“許國公,稍安勿躁,待會自有你申辯的時候。”
說到最後,楊廣卻對張大成讚不絕口,說什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當即便讓人把張大成帶了下去。
至此,楊廣倒把宇文述先放在了一邊,反倒有些不豫地問道,“兵部尚書何在?”
段文振此時也已意識到被人捅了簍子,此時一邊暗罵蘇遊,一邊站了出來,“陛下,臣......”
楊廣咄咄逼人地麵向段文振,差點就吼了出來,“不要跟朕說這張大成原本就有考九分的實力,朕已命人查過這個張大成了,他根本就沒摸過弓箭!現在朕隻想問一句,他這九分是怎麽來的?”
“這.......這個.......具體的細節,臣也不知情,乙榜考試主要是員外郎王世充負責的。”段文振雖是兵部長官,卻並非能扛事的主兒,此時也隻能把責任往下級身上推了。
楊廣見他遇事躲事,更是看他不起,當即便嘲笑道,“剛才誰說‘此次武舉完全符合規則’的?又是誰說‘眾考官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的?現在你跟朕說不知道?王世充何在?”
王世充的兵部員外郎隻是七品,並沒有上朝的資格,但他心思玲瓏,當他被帶往朝會的大業殿時,還是意識到武舉出事了。
“你便是王世充吧?知道朕為何召你來此嗎?”楊廣不待王世充下拜,當先開口問了起來。
王世充還是規規矩矩地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回道,“微臣實在不知。”
楊廣點了點頭,麵無表情地問道,“段尚書說你是武舉乙榜的主要負責人,你對乙榜的大小事務可都了解?”
王世充硬著頭皮道,“回陛下,不敢說事無巨細,大體中還是清楚的。”
楊廣聽了王世充的回答,倒比聽段文振的回答滿意,大概是因為他的氣消了許多,也可能是因為王世充說話比較光棍。
“還記得張大成嗎?他的成績如何?”
“張大成中途退出了考試,按考試規則,他的性命和成績都被抹去了,所以.......”
聽了王世充的回答,宇文述心中讚了句“機智”,張大成在檔案中連成績都沒有,他剛才所說的一切還能成為證據嗎?
楊廣卻似乎早料到會有這個答案,遂又問道,“我聽說乙榜報名人數是二百一十四人,既然中途退考一人,最後有成績的人應該是二百一十三人才對吧?為何現在仍然是二百一十四,這多出的一人是怎麽回事?”
王世充當然知道怎麽回事,卻隻能吞吞吐吐道,“這.......這個.......”
“這單聘仁是怎麽回事?說!”
楊廣當即拿起段文振一早教上去的錄取名單,劈頭蓋臉地往王世充身上砸了下去。
王世充明明能躲開,卻不敢稍作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