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江逐流想起什麽事情了?他想起一個在冬天和春天經常發生在黃河上的一個特殊水文現象,淩

淩汛,又叫冰排,是冰淩對水流產生阻力而引起的江河水位明顯上漲的水文現象。冰淩有時可以聚集成冰塞或冰壩,造成水位大幅度地抬高,最終漫灘或決堤,稱為淩洪。在冬季的封河期和春季的開河期都有可能發生淩汛。中國北方的大河,如黃河、黑龍江、鬆花江,容易發生淩汛。

江逐流在上中學學地理時就知道這種淩汛現象,後來在電視中也經常看到某段某段黃河發生淩汛,解放軍某部派炮兵和飛機前去炮擊轟炸排淩等等之類的新聞。隻是這種東西江逐流看過就忘,完全沒有和眼前的黃河真實的聯係在一起。加之前幾天氣候反常的溫暖,黃河沒有封凍,江逐流更是想不起淩汛這個現象。

現在,山腳下傳來的雷鳴之聲一定是黃河發生了淩汛。前一段時間氣溫溫暖,加之黃河水勢浩大,河麵沒有結冰。但是從昨天早上開始,強勁有力的寒潮侵襲過來,氣溫開始急劇下降,雖然沒有溫度計可以測量,但是以江逐流的經驗來判斷,氣溫至少狂降了二十來度。

隨著氣溫的急劇下降,黃河河麵開始結冰,尤其是黑山峽這個位置,不但地勢靠北,而且河道狹窄彎曲,河水排流不暢。當黑山峽的黃河河段受冷空氣的影響開始結冰的時候,南邊黃河的上遊河段還沒有結冰,河水仍然滔滔不斷地向這邊奔流,一路上把流冰不斷推擠過來,擁塞在狹窄彎曲的黑山峽黃河河道內,最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冰壩。剛才江逐流聽到的那些轟隆隆好像是打雷的聲音應該就是河水推動冰塊互相摩擦發出地聲音。一旦冰壩形成之後,河水被阻擋住無法宣泄,必然越漲越高,最後漫過黃河兩岸的堤壩。形成可怕的洪水。

現在李元昊的黨項大營紮在黃河和山腳之間的低窪草地上,黃河一旦決堤,必然對黨項大營形成毀滅性的打擊。

江逐流有點想不明白,李元昊為什麽會選擇把大營按紮在這麽危險的為之。這有可能是李元昊根本不了解淩汛,不懂得淩汛地危害,所以才選擇了在黃河岸邊和山腳下之間低窪草地上紮營;也可能天氣一直溫暖,李元昊根本沒有意識到黃河會結冰。或者說黃河結冰來的如此迅捷,所以一時大意,沒有考慮到防範淩汛。

總之,不管是什麽原因。現在問題是李元昊已經犯下了這個錯誤,這對江逐流顯然是一個重大的利好消息。

江逐流往山腳下看去,見黨項大營依舊是黑漆漆的,除了大營門口有兩束火把發出微弱地火光之外,其他地方沒有一絲光亮。顯然。大營裏的黨項將士還沒有意識到已經發生淩汛了。

江逐流很是奇怪,黃河上傳來的隆隆雷聲這麽響亮。黨項大營又距離黃河這麽近,難道沒有聽到嗎?

其實說出了並不奇怪,在淒冷的夜裏,聲音往高處往遠處傳播總是非常順利。而位於地勢較低的地方地人們反而會聽不到附近的聲音。

夜哥翰也被雷聲驚醒,他出了帳篷。看到江逐流正在往山下觀看。連忙問道:“江老弟,發生了什麽事情?”

江逐流說道:“夜大哥。你來地正好,看樣子是黃河發生淩汛了!”

夜哥翰很是驚訝,問道:“江老弟,黃河淩汛是什麽東西?”

江逐流沒有想到夜哥翰也不知道黃河淩汛。其實想一想也就釋然了,夜哥翰是甘州人,甘州距離黃河很遠,再加上距離甘州最近的黃河河段是自西向東流,也不具備發生淩汛的條件,夜哥翰不知道淩汛是何物也非常正常。

江逐流沒時間為夜哥翰解釋什麽是淩汛,況且像夜哥翰這種隻會打仗的回鶻人,江逐流也很難給他解釋清楚。

“夜大哥,你別問這麽多了,立刻把全部戰士都叫起來,準備好弓箭,等著射殺黨項潰兵。”江逐流吩咐道。

“黨項潰兵?”夜哥翰更是奇怪,“江老弟,黨項人為什麽會有潰兵啊?”

江逐流瞪了夜哥翰一眼,厲聲道:“夜將軍,馬上執行命令!”

“是地!江大人,我馬上就去!”

夜哥翰嚇了一跳,心說我不就是剛睡醒,昏頭昏腦的多問了兩句嗎?用得著對我這麽凶嗎?直娘賊地!

江逐流率領五千回鶻士兵張弓搭箭,爬在大石和巨木壘成地防禦工事上,緊緊盯著山下的黨項大營。

山下地轟隆隆雷聲越來越響,忽然之間傳來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巨響過後,雷聲消失不見,代之以嘩嘩嘩的巨大的水流聲。

江逐流大喜,叫了一聲:“決堤了!黃河決堤了!”

山腳下的黨項大營終於有了動靜,隻見大營中火光綽綽中不斷有人影來回奔走,還有紛雜吵鬧的驚呼聲和絕望的求救聲,這麽些聲音混合在一起既然奇怪又淒慘,聽得山上這些回鶻戰士渾身發麻。

折騰了大半夜,折損了兩千多人之後,山峰上回鶻人的營寨依然高高矗立在那裏。李元昊心中又氣又急,身體是又困又乏。他躺在營帳中的虎皮胡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元昊才好不容易睡著了。忽然,李元昊聽見有人在他耳邊喊道:“王子殿下,王子殿下,不好了,黃河決堤了!”

李元昊一下子坐了起來:“什麽?你說什麽?”

親兵繼續搖晃著李元昊的身體:“王子殿下,黃河絕提了,我們趕快跑吧!”

“什麽?黃河決堤?怎麽可能?”李元昊搖頭道:“又沒有下雨,如何能夠決堤?”

就在這時,李元昊聽到外麵奔雷般的流水聲,他麵色一變,連忙從床上跳了下來,抓住親兵的手腕道:“黃河真的決堤了?”

“王子殿下,決堤,真的決堤了,快跑吧!”

李元昊不敢怠慢,立刻隨著親兵衝了出去,這時候軍營裏的將士們都得到黃河決堤的消息,紛紛衣冠不整地衝出營帳,亂哄哄地尋找著戰馬,準備逃命。

另一個親兵牽過來一匹馬來到李元昊的麵前:“王子殿下,快上馬,我們快走!”

李元昊一躍而上,手握著韁繩,雙腿夾馬腹,喝聲:“跟我走。”

幾個親兵在前麵為李元昊開路,他們一邊高聲喊道:“王子殿下在此,快快閃開!”一邊揮舞著鋼刀,把那些不知道讓路或者來不及讓路的黨項士兵一刀砍死。

眼看要衝的營門口了,忽然間看到前麵的士兵紛紛往後跑過來了。李元昊一愣,卻看見營門口撲過來一丈多高的水頭,如一麵牆壁一般齊刷刷地向他們湧來。

李元昊連忙調轉馬頭,向軍營後麵跑去。他一邊跑一邊往後看,隻見洶湧的水流緊緊追在他身後,把那些落在後麵的黨項戰士一個一個的吞沒。

李元昊不敢在回頭,拚命的拍打著戰馬,戰馬此時也知道情況緊急,一麵狂嘶,一麵箭矢一般向前激射而去。

當李元昊來到營帳後麵時,身邊的親兵一個都不見了,想來他們沒有跑過洶湧的水流,被冰冷的洪水吞沒了去。比起李元昊的**的血汗寶馬,親兵們的馬匹速度顯然差距頗大。

營帳後麵是高達一丈五尺的木柵欄,它們本來是為了防止回鶻人過來偷襲,現在卻阻擋住李元昊的去路,李元昊本來想出木柵欄的縫隙中擠過去,無奈他身體過於粗壯,根本擠不過去。

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水聲,李元昊急了,看來隻有往上爬,翻越木柵欄了。

他雙手抱住木柵欄,正要往上攀登,腳下卻傳來一個人的聲音:“王子殿下,救救我。”

低頭一看,卻是被廢黜的軍師張元。張元脖子上套著粗大的貼項圈,被粗大的鐵鏈牢牢地鎖在木柵欄上。

“滾開!”李元昊一腳把張元踢翻。

“救我,王子殿下!”張元又撲了過來。

李元昊眼睛餘光一掃,發現洪水高大的水頭距離他不到二十丈。當時心急如焚,又一腳狠狠地蹬在張元的小腹上:“可惡的漢狗!給我滾開!”

踢開張元之後,李元昊雙手抱住柵欄就往上爬。

這時候洪水又迫近了十丈。

張元看了看身後的洪水,口中發出一聲絕望地嚎叫,他縱身一撲,抱住了李元昊的一隻腿。

“滾!放開我!該死的漢狗!”李元昊雙手抓住木柵欄,另一隻腳拚命地跺著張元的臉。

張元的臉被踢的血肉模糊,可是他依舊死死地抱住李元昊的腿不肯放手,嘴裏發出嘶嘶的聲音,眼神愈發狂熱起來。

李元昊拚命掙紮,卻死活掙脫不了張元的雙手。水頭距離木柵欄已經不足五丈,

“放開我!軍師大人,求你放開我!”李元昊哀聲求道。

“哈哈!”張元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

一個浪頭打來,李元昊和張元已經消失不見。

滔滔的洪水中,依稀還能聽見張元的慘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