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一個須發皆白、麵若嬰現在夜哥翰的身後:“夜哥翰將軍,你認為這樣就能驗證下邊人的身份了嗎?”

夜哥翰扭頭一看到這位老者,麵上路出狂喜之色,脫口說道:“哎呀,張仙長,你能過來真是太好了!”接著又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對老者說道:“張仙長,俺是個隻知道打打殺殺的粗人,唯一能想到的也就這個笨辦法了。張仙長既然過來了,這件事情就請仙長做個定奪吧。”

這張姓老者笑著搖了搖頭,道:“夜哥翰將軍,你還真是會卸擔子。好,就讓老夫過來問問他們!”

士兵們立刻畢恭畢敬地給張姓老者讓出一條通道,張姓老者穿過通道,來到城牆邊,衝下邊喊道:“你們既然是回鶻人,這甘州城內可有你們親戚或者相熟的朋友?如果有,報上他們的名來,我會命士兵把他們找過來和你們相見的。”

江逐流和班穀渾站在城外正等得心急,忽然看到城牆上的張姓老者,江逐流心中不由得一陣狂喜,他驅馬就往城下奔來,口中連聲喊道:“師父,師父,是我,是徒兒江舟!”

剛奔出幾步,一支雕翎箭就從嗖地一聲從城牆上飛了過來,咄得一聲正射在江逐流的馬前兩步的地麵上。

夜哥翰手持巨弓立在城牆上對江逐流高聲喊道:“兀那漢子,你且站住!不要再靠過來。否則休怪本將軍手中巨弓不長眼睛!”

夜哥翰是回鶻大將,自然懂得宋朝官話。江逐流方才的喊叫他都聽明白意思了,但是他卻聽不明白江逐流是在喊誰。師父?笑話!誰會是他地師父?莫非這人想渾水摸魚,趁機靠近城牆不成?所以夜哥翰就不待別人做出反應,立即開弓射了一箭來警告江逐流休要再行靠近了——這還是看在江逐流喊出宋朝官話的份上——否則,夜哥翰這一箭就不會毛準江逐流馬前兩步開外的土地,而是瞄準江逐流的咽喉了。

“夜哥翰將軍,不要放箭!”張震轉身按住夜哥翰拉滿弓弦的手——夜哥翰第二支箭已經搭上弓弦。整個巨弓已經如滿月般張開。眼睛如鷹隼般緊盯著江逐流的喉嚨。隻要江逐流不理睬警告再往前邁進一步,夜哥翰第二支雕翎箭就打算洞穿江逐流的喉嚨——張震自然不能給夜哥翰這個機會,他對夜哥翰說道:“城下這人正是老夫的徒弟,名叫江舟,乃是大宋朝廷地命官。”

“江舟徒兒,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啊?剛才就是你和這些回鶻武士闖過了黨項大營?”張震在俯在牆頭上對江逐流喊道。

江逐流在馬上欠身道:“師父,正是徒兒江舟。師父你快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其他事情等我進去之後再向師父好好敘說。”

夜哥翰自然不用張震再吩咐什麽。他立刻命人打開城門,放江逐流和班穀渾等一眾回鶻戰士入城。江逐流回頭查看了一下身後地回鶻戰士,雖然全部掛彩,滿身鮮血、滿臉疲憊,但是五十多個回鶻戰士竟然一個不少。以五十多人衝擊黨項千萬大軍護衛地帥營,把李元昊的帥營弄得天翻地覆,五十多名戰士竟然沒有折損一個,也不能不說是一個天大的奇跡!

且不說江逐流這邊率領回鶻戰士進入甘州城。再回頭看看黨項大營李元昊這邊的情況。

“廢物!全他媽的是廢物!”李元昊麵色鐵青。暴跳如雷的破口大罵。

七八名將領垂頭喪氣地站在李元昊麵前,連口大氣也不敢出地看著李元昊發飆。

“七八名大將,七八千士兵。竟然阻擋不了一支五六十回鶻人組成的部隊?人家五十多個人毫發無損,在大營之內鬧騰夠了後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我們呢?我們英勇的黨項猛將猛士呢?士兵死傷超過三百,戰馬折損超過五百,帳篷被焚燒無數。連本王子的帥帳都被他們放火焚燒掉了,本王子的帥旗更被他們搶走了!你們說說,我養活你們這些廢物將領還有什麽用?你們又怎麽有臉麵站在我的麵前?你們好意思站,我都不好意思看了!”

李元昊說話尖酸刻薄之極,麵前這幾個黨項將領臉上青紅皂白各種顏色都有,羞憤地無敵自容,連自殺的心思都有了。

王子殿下,可否容老朽說上兩句?”雖然李元昊這話和吳昊兩人,但是這兩人在一旁聽得也掛不住,張元邁出一步,躬身對李元昊說道。

李元昊見張元出列,麵色頓時緩和下來,他點頭道:“張軍師,你盡管說來,本王子洗耳恭聽。”

張元道:“王子殿下,首先殿下的帥帳被焚燒,帥旗被奪走,這是老朽的責任,老朽推卸不得,請王子殿下勿要責罵其他將領。”

張元一句話輕輕巧巧就收服了在場幾位黨項將領地心。在王子殿下雷霆之怒地時候,大家躲避都來不及,誰人還敢主動上前為大家承攬責任啊?看樣子,張元軍師這個人還真不錯,夠意思!

李元昊聽著張元的話不發一言。

張元繼續說道:“老朽也實在沒有想到,這些回鶻人竟然會如此大膽,五十多個人就敢闖進我們黨項大營。這些回鶻人要麽是瘋了,要麽是得到什麽情報了,否則他們不會這樣做的。他們這樣做跟自殺沒有什麽區別。”

李元昊冷笑一聲,道:“張軍師,問題是回鶻人沒有自殺,他們在我黨項大營了任意馳騁來馳騁去,最後卻完好無損地衝過大營,往甘州城去了。”

張元聽了李元昊地諷刺,卻不生氣,依舊以不慌不忙的語調說道:“王子殿下,所以,我寧願相信這些回鶻人一定是得到什麽情報了,所以才能準備這麽充分。趁我黨項大營空虛的時候發動襲擊,讓我們軍在辨不清虛實的情況下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因此得了些便宜。”

原來,李元昊一共率領了八萬大軍來圍困甘州城,因為對甘州城久攻不下,李元昊就聽從了張元的建議,將大部分黨項大軍派遣出去清剿甘州回鶻分散在草原和山穀中的部落,而整個黨項大營中隻留下不到兩萬人。以兩萬人圍困甘州這麽大一座城池,顯然力量非常薄弱。好在張元布置下疑兵之計,讓派出去清剿回鶻人的大軍趁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離開營地,而留在營地裏的人則盡做虛張聲勢之態,擺出的陣勢讓人看了仿佛有十萬大軍的樣子。

雖然擺出了疑兵之計,張元卻仍不敢冒險,他把留下的兩萬人中的八千多精銳士兵都集中在李元昊的帥字大營,其餘一萬人則零散地分布在綿延十裏長的兵營中。這樣即使甘州城內的回鶻軍隊對李元昊的帥字大營發動進攻,這八千士兵至少可以保證李元昊的安全無憂。

按照張元的計劃,一旦回鶻軍隊對黨項其他大營發動進攻,則采用棄字訣,留守的黨項士兵不要戀戰,直接放棄大營就可以了。如果回鶻軍隊來進攻李元昊的帥營,那麽則要采用守字訣,嚴防死守,不貿然出擊,首先保證王子殿下的安全。

當江逐流和班穀渾率領回鶻戰士衝擊李元昊的帥營時,張元首先想到的就是回鶻人已經洞察了他的疑兵之計,趁帥營兵力空虛,前來劫營,目標就是李元昊王子。所以張元首先就要命令帥營裏的李元昊的精銳親兵要原地駐守,不要貿然出擊,以免中了回鶻人的誘敵之計。也正因為如此,江逐流和班穀渾才能率領五十多個回鶻戰士火燒李元昊的帥營,還奪走了李元昊的帥旗。

等江逐流和班穀渾率領五十多回鶻戰士揚長而去之後,張元才接到準確的情報,這次闖營的人隻有五六十人,沒有其他回鶻軍隊與之呼應。甘州城內的回鶻軍隊也龜縮在城內沒有絲毫動靜。到這個時候,張元才心中才感到懊悔,他實在是想不到,這些回鶻人竟然會如此膽大——即使他們得到情報,知道黨項大營空虛,隻有七八千人的兵力——竟然會以區區幾十人的部隊來衝擊八千黨項鐵騎的大營!

隻是這時候悔之晚矣!

但是,即使張元心中再後悔,他也不能讓李元昊知道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他必須找一個巧妙的借口,把這場敗仗掩飾過去。這個借口張元需要、在場的黨項將領需要,也許,李元昊也需要。

所有的人都需要一塊遮羞布來遮蓋這場前所未有的莫名其妙的敗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