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印刷品
汽車行駛在林肯隧道中。艾飛一邊操作著汽車，一邊用眼睛快速而靈活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是他到美國之後少有的開車出門，沒有辦法，沒有駕照的他如果給警察抓住了，又是一個極大的麻煩。所以，他都是盡可能的選擇離家不遠的地方步行，但是這一次可不行了。他要到的地方是新澤西，走路去完全不現實。汽車的副駕駛位置上，放著大本的紙張，這都是他最近幾天來的辛苦結晶。這一次到新澤西去，是為了尋找一家合適的印刷廠，把它們付印成冊的。
汽車一直保持在一個均勻的速度中，還好，路上沒有什麽事發生，奔馳車快速的離開隧道，進入了新澤西地界。和紐約比起來，近在咫尺的新澤西卻要落後得多，不但沒有這麽多的摩天大樓，甚至是道路的情況也要惡劣的多。柏油路很少，更多的是土路，前麵的汽車駛過，一道濃烈得像是土龍一般的沙塵揚起，艾飛咒罵著，關上了車窗。
按照在電話裏約定的地方，艾飛的汽車緩緩的kao在了路邊，從車中探頭出來找了找。啊，有了，豪氏印刷公司。下麵畫著一個拐彎的肩頭：2英裏。開車進去，道路更難走了，好在不算很遠，不一會兒的功夫，眼前閃現出一排平房，大門口掛著門牌：豪氏印刷公司。
艾飛把汽車一路駛進去，從車上走了下來。有一個黑人從一間房中走出來，走到跟前，立刻愣住了：“先生，您……？”
“我剛才在來之前和蒙大拿先生通過電話的。哦，我叫艾克。”
黑人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亞.洲人似的，一個勁的打量著他：“啊，是的，蒙迪先生和我說過……隻是……”
“沒想到會是亞洲人？”艾飛一笑：“我.想，我可以去見蒙大拿先生了吧？”
“當然，當然。請和我來。”
在黑人的引領下，兩個人走到.一間辦公室門前，敲門得到允許之後才走了進去。裏麵是一間麵積很小的辦公室，一個身著毛衣的女郎坐在辦公桌後麵，正在用打字機打字。kao西的一麵牆上有一扇門，寫著經理室的字樣。
女郎停下手中的工作，撩起眼皮看了看：“…………”
不用問，也是被走進來的亞洲人驚到了：“愛莎小姐，.這位艾克先生和蒙迪先生通過電話的。”
愛莎恍然大悟——第一通電話就是她接的，隻不過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家夥：“您……好。我是愛莎，蒙迪先生的秘書。我們通過電話的。”
“您好，我是艾克。……”
“哦，對不起，請等一等。”愛莎趕緊走到身後的門前，.敲了幾下：“蒙迪先生，艾克先生來了。”
“哦，馬上就來。”裏.麵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就是腳步聲：“對不起，您好，我是……”
還是老一套，艾飛對於這種情形已經見怪不怪了，主動伸出手去：“蒙大拿先生？我是艾克。”
“呃，請原諒。”蒙大拿這才反應過來，和他握了握手：“很高興見到您，艾克先生。哦，山姆，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打發走黑人職工，蒙大拿把艾飛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和外麵給秘書使用的辦公室相比，這裏要大很多，而且，視野也良好得多，朝南的窗戶擦洗得幹幹淨淨，明媚的陽光直射進來，晃得人眼前發花。
“請坐吧。艾克先生。”蒙大拿很明顯是被客人是亞洲人這一突然的變化驚住了，甚至連咖啡或者其他的飲品都忘記安排，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艾飛在他的側麵的沙發上坐下，也沒有說什麽。辦公室中竟然就這樣沉寂了下來，空氣相當的尷尬。
還是蒙大拿經驗比較多，在一開始的驚訝之後，很快反應了過來：“艾……克先生？有什麽是我可以幫助您的嗎？”
“是這樣的。我是一個服裝設計師，設計了幾套服裝，想把它們印刷，並且裝訂成冊，在電話本上找到了您的公司，想必是可以做到的吧？”
“啊，當然，當然可以。”蒙大拿點點頭：“那麽，畫冊的樣本，您帶來了嗎？”
“在這裏。”艾飛把畫本遞過去，後者拿在手中，翻開看了一眼，眼睛立刻就呆滯住了：“…………”
“蒙大拿先生，有什麽問題嗎？”
“呃……啊？哦，沒有，沒有。”顧不上細看，蒙大拿把畫本合上：“艾克先生，這就是您要我的印刷廠為您印刷的產品內容嗎？”
“是的，有什麽問題嗎？”
“不，當然沒有。”蒙大拿真不知道從何說起，隻看了一眼，他就可以斷定，麵前的這個亞洲人小個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這樣的衣服也叫衣服嗎？似乎應該再看看，不過主人在前，不好中斷談話。經過了一打岔，他的腦子有點混亂：“呃……艾克先生，這些衣服都是您設計的？還是……準備印刷出來送給別人的？”
“…………”
蒙大拿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有多大的語病：“不知道您需要印製多少本，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嗎？”
“要求是這樣的。第一，我想要這一次的印刷完全用銅版紙，當然，頁麵也要全部是彩色的；第二，這一次印刷之後，所有和印刷有關的圖版我都要豪氏公司銷毀；第三，所有的圖版最後的裝訂和打包，我都要現場監督進行。哦，忘記說了，我要500本。”
蒙大拿也不顧失禮，再一次打開了圖冊。他真是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東西也值得這樣神秘嗎？還什麽監督進行裝訂，還什麽要把原始的圖版銷毀？這當然不是不可以，但是在價錢上，這個亞洲人能接受得了嗎？
他考慮了一下，抬起頭來：“艾克先生，您認為……對不起，我的思路有點混亂，我可以答應您的要求。”
“費用呢？”
“這需要我的具體計算。我可以在明天給您正式的答複嗎？”
“可以的。”艾飛站了起來：“如果您允許的話，我想把我的畫冊拿走。”
“哦，當然，當然。”
送艾飛離開辦公室的時候，蒙大拿怎麽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終於還是追問了一句：“艾克先生，我不想做一個討厭的合作夥伴，本來客人的要求就是我的使命，但是，請原諒我的好奇，這份畫冊，如果真的印刷出來的話，您是準備用來贈送朋友作為禮物呢？還是準備正式的發行？”
“都不是的。”艾飛拍了拍手中的畫本：“我準備用它來做一次買賣。唔，很大很大的那種。就如同貴國的人經常說的那樣，創造奇跡的一筆買賣。”
接到豪氏的報價是在轉天的上午，如果完全按照他的要求進行操作的話，一共是3550美金。
接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寫信——給家人和給公司的同仁，到美國十幾天了，總得給人家報個平安不是？聽完對方的報價，他沒有直接答複，而是說考慮一下之後再做決定，就掛上了電話。
放下筆，艾飛思索了起來。3000多美金的價格自己不是拿不出來，不過，在這之後還要有大把花錢的地方。首先說，對這500本雜誌的推出要有一個全新的方式——想實行在日本的那一套代銷政策是不行的，隻是一個雜誌的發行批號就足以讓他破產！如果不能走正式發行路線，就得想一些其他的點子，怎麽樣讓上流社會的女士們見到並且接受這樣一本雜誌和它裏麵刊登的那些無比新潮的服裝樣式，就是一個非常大的學問了。
作為後來人，艾飛有太多的知識可以賣弄，但是卻很少有市場營銷這部分的內容。也就是說，如果想把這份雜誌推出去，就得有一批專業人士的幫助和協助。也許，一家廣告公司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而這，也是要花錢的。
第二，也就是最重要的，花錢最多的一方麵就是得舉辦一個可以有眾多上流人士參與的發布會。在後世這樣的發布會經常可以見到。但是在52年的美國，就稱得上是破天荒的一件事了。美國也不是沒有這種時裝活動，但是和後世見過的有著太大的區別：沒有t型台，沒有模特走秀，沒有耀眼的燈光，沒有新聞記者的一通拍照。有的隻是一個主持人串場似的做著介紹，一些女士穿著衣服在人前站立，等過幾秒鍾再走下去，和艾飛想象的秀場有著天壤之別，也是他不能接受的方式。反之，如果想有自己獨到的風格，就要租場地，租女模特，租大會組織者，一切都要租，一切都要花錢。
第三，就是最後一項，衣服的製作。這也是一部分開支。他雖然還不想一開始就涉足成衣製作，但是總不能讓模特裹著畫片登場吧？
粗略的計算一下，到這一次的發布會舉行完畢，自己的花費總要在2—5萬美金左右。如果人們能夠認同這樣的服裝樣式還好，如果不能呢？如果這種服裝的樣式超過她們的接受能力呢？又該怎麽辦？
艾飛並不缺錢，這一次到美國來之前，從公司的賬麵上劃撥了將近2千萬圓的現金到花旗銀行的存單上，還不包括斯賓塞先生給他送來的《蠟筆小新》和《火影》，《龍珠》在美國的稿酬——支付克林特夫人的房子的錢就是用的這筆錢。而剩下的這些錢，聽起來不少，換算成美金的話，卻隻有5500第一次，艾飛為自己的決定後悔起來：如果不買這座房子就好了。算了吧，實在不行，就給日本方麵打電報，不好意思也沒有辦法了，讓他們再給自己匯過一部分款項來。
注意打定，艾飛抓起了電話。
和豪氏公司打價還價了半天，最後艾飛實在沒有辦法，為了省錢，他隻得放棄了要求對方在印刷結束之後銷毀圖版的請求，不過在合同中寫明，市場上或者私人手中出現任何一張和他的畫冊中的圖片內容相同的畫頁，都要追究對方的責任。在這種情況下，總體的價格被他壓到了3300美金，然後合同簽署，印刷廠全力開工。
艾飛從來不知道印刷機開動的時候有這樣大的噪音，站在一起的兩個人，隻能看見對方的嘴唇在動，說些什麽卻完全聽不見！這些工人工作久了不會聾嗎？他心中如是想著。
蒙大拿拉了他一下，兩個人走到了車間的外麵：“裏麵太吵了，是嗎？”
“是啊，確實很吵。”直到出來，艾飛還是覺得耳朵裏嗡嗡直響，還是不要進去了，就等最後裝訂的時候再說吧。
蒙大拿還是不死心，連續幾天的晚上，腦子裏都像是過電影似的想起了那天白天看到的圖片，好難看啊！他真是很疑惑：這樣的服裝——雖然還隻是存在於畫片上，沒有見到實物，卻對他也形成了很大的衝擊，這對於一個50多歲，一直生活在美國的一個老人來說，也不算是很奇怪：哪裏見過這樣的衣服啊？難道他真的要把這些畫片上的衣服找人做出來嗎？而且，就算他做出來了，可有什麽人會穿啊！？
猶豫了一下，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艾克先生，這些……我是說，畫片最後會是怎麽樣的結局？”
“結局？”艾飛有點搞不清楚他想問什麽：“什麽結局？”
“我是說，這一次的圖冊印製完成之後，這些印刷品會用來做什麽用途呢？”
“怎麽，蒙大拿先生對這件事很關心嗎？”
“哦，不，您不要誤會，我隻是覺得圖片裏麵的服裝樣式很……”
“古怪？古怪到難看？”
“…………”蒙大拿嘻嘻一笑，分明就是默認了。
“蒙大拿先生，請原諒我的冒昧，請問，您結婚了嗎？”
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問，蒙大拿還是老老實實的點點頭：“是的，我已經結婚了。”
“對一個結婚的男人來說，尤其是貴國的男人，讓自己的妻子快樂和開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吧？”艾飛似乎是在給他做著分析，又像是在調笑：“和日本不同，日本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很少有丈夫會考慮到妻子的精神上的感受的。從這個角度說起來的話，貴國的女人很幸福呢！”
“…………”對於這樣的話題，蒙大拿無法招架，隻得一陣苦笑，敷衍了過去。
艾飛根本沒注意他的表情：“而女人的幸福，有很大一部分是決定在物質的基礎上的，就例如一頓美味的晚餐，男人的一次精心安排在四季酒店的晚餐，可以使他的妻子在很長的時間裏，每每回味起來，都覺得甜mi無比。”
“…………”蒙大拿有點不耐煩了，眉毛也皺了起來。
還好，艾飛終於說到了正題：“我剛才說的隻是一個例子，還有一個例子就是服裝了。”
“服裝？”蒙大拿終於聽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說，就如同這些存在於畫片上的服裝？嗬嗬……您認為，這樣的服裝是可以讓女人們覺得幸福的？”
艾飛轉過身，麵對著他：“可能在您和很多像您一樣的人看來，這樣的服裝是非常……唔，不得體的。但是請相信我，當這一天到來，有一個，錯了，是幾個女人，穿上我設計的服裝，然後走在t型台的時候，這個世界都會為此擦亮眼睛，重新審視這個世界什麽叫時尚！”
看著他閃閃發亮的雙眸，蒙大拿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才好了。也許，直到這一刻，他才理解什麽叫瘋子吧？
把裝有500冊圖書的大紙箱子放好，從中拿出兩本，艾飛從地下室走了出來。第一步已經結束，接下來要進行的就是第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