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體內用元炁化形之針,給自己開辟新經脈,進展奇慢無比,比之給自個施行剮刑痛苦更甚,暫時還看不到盡頭,張觀主每次堅持半個時辰,一天分兩次進行,其它大部分時候都是癱坐在玉珊木墩墊,不講究姿勢默默調息恢複。

此番考驗的是對痛苦承受的意誌力,更考驗道心堅定與否。

稍有動搖,痛苦會隨之擴大倍增,進而影響思緒產生更多放棄念頭。

遊夢長告誡幾句早跑出洞府,在秘境四處遊**,他沒興趣陪一個與他簽訂生死盟約的道士天天兩身臭汗臉孔猙獰受苦,魂力經過經文念力淬煉,他想多享受陽光、花樹美景。

以前的痛苦已經夠多,他有毛病才喜歡待黑暗裏欣賞痛苦。

除非是麵對不共戴天的仇敵。

張觀主發現他施展神通“青光覆映咒”附帶的“止靜”心境,能夠使得他像一個冷眼旁觀的路人,更加精準開辟經脈,相對來說,止靜狀態下痛苦大幅削弱。

他現今施展神通的恢複時間大為縮短,一天可以施展一次,每次能保持半個時辰以上的止靜,開辟經脈的進度倍增,經過分心試驗,他默念《道經》第 一 章在身軀形成的如水金光,亦能幫他熬一熬。

痛苦如同生活的一部分,熬著熬著,慢慢地沒覺得太難熬了。

仍然每天兩場痛苦,上午輕鬆,下午堅持。

冬去春又來,洞府不知歲月流逝。

柳枝河畔,風伴濤濤水聲,三女同行,言笑晏晏。

“觀主去秘境閉關了,什麽時候出關尚不一定。依我說,要不咱們幾個相伴去妖族地盤遊曆幾年,小泥兒前些日子來訊,說她一個在波瀾湖孤零零的度日如年,我自是不信她的賣慘,倒是可以去玩玩,那座大湖出產‘水果’甚多,可以嚐嚐鮮。”

楊水蘭笑著建議。

雲秋禾當年帶著第一批學徒玩耍,對楊水蘭這個半途插班的啞女,曾經多有關照,與楊水蘭不陌生,她猶豫一下道:“我得回宗門先待幾個月,我師父找不到我的行蹤,好些年了,不知多著急,過些日子,我再返回來,咱們一起去妖族遊曆如何?”

這麽多人一起去妖族,想想都好玩有趣。

聽說閭子進也有很大一片地盤。

嶽安言卻聽出別的意味,問道:“水蘭,有甚麽事情盡管講,都不是外人。”

楊水蘭笑了笑,道:“是觀主的意思,他閉關之前給我來訊,擔心東、西大陸爆發大戰。而就在今年正月裏,我得到訊息,東、西大陸修士大軍雙方在相隔千裏的海島上,排兵布陣,已經發生了幾次衝突。你們去妖族遊曆幾年,將修為夯實,免得過早卷入戰事,勢均力敵的兩個大陸之間的修士大戰,將會非常殘酷,打打停停,經常要經曆十幾二十年的消耗。”

雲秋禾稍一思索,笑道:“我還是得回宗門,要去都城道錄院進行考核。”

楊水蘭搖頭打趣:“觀主說你‘平素大大咧咧,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行故我素,關鍵時候,強頭強腦聽不進勸,肯定會回宗門赴湯蹈火’,觀主真是你的知己。”

“他才強頭強腦,敢這樣說我。”

雲秋禾笑著做了個捶打的手勢,抱拳道:“在你這裏混吃混喝打擾多時,且先告辭!”

東、西大陸爆發大戰,她已經無心在外麵逗留,她閉關之前,打聽到的懸雲觀的消息,都是一個個老前輩閉關失敗的壞消息。

而今需要她一個女子出麵撐起局麵之時,她義不容辭,不避艱險。

嶽安言跟著飛起,道:“雲秋禾,我與你一起同來一起同回去,你急甚麽。”

楊水蘭拱手回禮,目送兩人遠去。

風蕭蕭兮,乍暖還寒,青山常在水常流。

仙靈觀五裏外的張家莊。

村子裏一座磚石院子,屋簷和院牆纏繞白布,院子裏搭著靈棚。

門口有不少人探頭探腦張望,看著那個三十多年沒曾踏入兄嫂家中半步的高高在上的張神仙,在一行親戚的簇擁下,麵色並不顯悲傷,與眾多圍觀族人點頭示意打招呼。

“張觀主”扶起跪地磕頭的大侄兒,道了聲“節哀”,接過旁人遞來的一根白布條係在胳膊上,走進靈堂,接了三支香一晃點燃,恭恭敬敬對著靈柩彎腰拜了三拜,又默默低念禱告良久,將香火插在香槽。

白發蒼蒼的二家兄上前抓著依然年輕的兄弟的手,哽咽著絮絮叨叨,神情悲切,說到後來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子侄輩忙上前扶過老人去一邊落坐。

“張觀主”走去白事禮金桌前,掏出一疊銀票上情。

“一千零一兩白銀”的低語聲,不多時傳遍門外,引來陣陣羨慕和低聲讚歎。

在靈棚坐了盞茶時間,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張觀主”起身走人,兩家子侄孫兒前呼後擁,眼中藏著發自內心的笑,圍著一路恭送出村口。

隔幾座院牆的院子裏,老瘸子對陪著他的幾個老人道:“‘人死為大’,風哥兒是個懂禮數的,我就說了他會來,今後哪個敢亂嚼舌頭,老子不大嘴巴抽他。”

他是老輩子,不能前去晚輩的靈堂。

“那是,那是。”

“不勞您老動手,侄兒代勞了。”

幾個老人笑嗬嗬附和。

返回山頂的“張觀主”,已經變了一幅容貌身高,赫然是中年模樣的山長。

觀主的家事便是他的事,他不出麵誰能代勞?

妖驢族地盤,一頭碩大肥壯丈許長的山獾,毛色褐亮,四腳掌著地,頗為矯健在山嶺間跑得身上的肉一顫一抖,後麵跟著一個罵罵咧咧的黑大個。

“龜兒子的,又偷懶鑽地裏躲起來睡覺,從今兒起,不許再睡,給老子連續跑一個月。你老子我當年不歇氣跑個半年不帶眨眼,怎麽就有你這麽懶的龜兒子?”

“叭!”

黑大個嫌棄山獾跑得磨蹭,抬腳踢在山獾肥碩的屁股上。

“喲嗬,還給老子呲牙,反天了你,再賞你一腳。老瘸子說過,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打了也白打。”

“叭!”

“嗷嗚……”

“喲,還真咬你老子,就你這笨手笨腳的速度,送到你嘴巴邊上都咬不著。”

“叭!”

波瀾湖岩山之巔,有一條遊**在霧氣中的巨大鯉魚,無聊打了個嗬欠。

“娘娘也不來看我,是不想要泥兒了,還是不記得泥兒了?我好可憐……不行,今天得召集小的們兩軍對壘打一場大仗,出出胸中這口憋悶氣。”

岩山腳下水麵,有一頭岩石般的大烏龜,一動不動曬著太陽。

春日融融正好眠,休管他人閑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