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路,雙方在希嶺縣邊界的嶢西河話別分開,一撥往西北順道去衝州巡查邊防,一撥往東返回仙靈觀,不剩多少路程了。

朱潯代表道錄院將張觀主迎回來,是實實在在看重張觀主的功勞。

給予應有的禮遇和保護,但不可能像扈衛一樣送到家門口,那樣於禮不合了。

路上兩人單獨傳音交流許久,朱潯特意解釋了前兩年泄密張觀主斬殺巫族鎮守者一事,是出自棲州翠竹觀一個叫殷錚的自在境修士之口。

殷錚當初參與了救援,沒幫上忙,看到了狼藉現場。

當時張觀主和鎮守者古老他們隱秘談話,其他散開的修士也沒閑著,三三兩兩好友紮堆,相互傳音分析得出了是張觀主斬殺巫族鎮守者的猜測,事後古老下了封口令,更加證實他們的猜測。

殷錚嘴巴不嚴實,與朋友相聚時候喝了不少酒,將此事當談資說了出來。

事後醒悟再叮囑聚會朋友時候已經來不及,人多嘴雜,如此驚人消息早就傳開,讓大涼朝安插的諜子收集到傳回了東平州,給張觀主引來一場大麻煩。

道錄院查明真相後,將殷錚收押在都城道錄院牢獄,判了五十年圈禁以做懲罰。

當時還引得好些人通過各種法子求情,他們覺得判得太重。

牢獄之地,靈氣自是稀薄,惡煞氣混雜,五十年下來,一個前程遠大的自在境修士基本上沒甚希望晉級破境。

是道監和當時還沒有坐化的鎮守者古老,力排眾議,堅持要維持重判。

張聞風對此隻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遵從道錄院的意見”,他不對殷錚其人發表任何看法,也不說判得輕了還是重了。

朱潯還與他提議一件事情,希望他去都城道錄院任職,發揮自身才能,除了讓張觀主受到保護外,顯然是要重用張觀主無疑。

張聞風沒有即刻答應,隻說才剛剛脫困,需要時間穩固修為心境,感謝朱道長賞識雲雲。

目送朱潯三人離開,張聞風與土堃說了這兩件事情,他太長時間沒有回來,需要了解下當今大安朝修行界的動態。

土堃對於殷錚的下場,給了八字評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嘴上沒一個把門的,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往外蹦,白瞎了自在境的修為和身份,當時外麵傳言,仙靈觀的觀主陷入險地兩年,生死未卜,或許出不來了。

好些人上人在暗地裏看笑話。

仙靈觀崛起太快,風頭太盛,樹大招風,會有人眼紅講怪話。

鎮守者古老看得長遠,兼懂些麵相之學,不認為張聞風是個短命的,正好大安朝道門是青黃不接,將要沒有金丹修士坐鎮,容易起亂子時候,便用重典趁機殺雞儆猴,殺一殺歪風邪氣,樹立道錄院權威。

昨天,他和朱潯匯合之後,朱潯有意透露給他的隱秘。

略過殷錚之事,土堃講了一件不相幹的事,笑道:“觀主你回來就好,我可以安心閉關,不理繁瑣事了。山長那性子你也知道的,太較真了,婆婆媽媽的,有點什麽他認為的大事便要找我商議,讓我沒得清淨。”

他不是煩山長,一座山門需要有事無巨細兢兢業業管事的人,山長經常拿那些破事找他,心底裏還是與他生分,擔心他的感受。

以前觀主在宗門時候,什麽雜事不管,山長不照樣處理得來?

哪裏會經常商議?

觀主大多時候就是個甩手掌櫃。

張聞風仔細打量一眼像個老農的土堃,笑問道:“要破境了?”

土堃笑嗬嗬道:“壓了一年的境界,是時候恢複四階修為了。我聽說金風觀的顧全,在閉關衝擊金丹境,咱們也不能落人後嘛。”

張聞風笑道:“需要準備什麽天材地寶?咱們沒有,可以找道錄院去換呢。”

“不用,我服一滴沉陰積善液足夠。”

土堃說得很輕鬆,重新走一遭,什麽時候該壓,什麽時候該破,他心底有數。

這也是朱潯為什麽要拉攏觀主去都城做官的一點小緣由,能夠成為大安朝第一個金丹境修士,眼光不會差,看出他此時收斂的狀態。

兩人聊著些家長裏短的閑話,降落在山門外。

重新修葺的山門牌坊樓高達七丈,氣勢巍峨雄壯,雕刻精美古拙,高懸的“仙靈觀”三字是從大殿匾額描摹再放大,金光熠熠,宗門氣象,即使沒有高山映襯也盡顯不凡。

深達三丈的牌坊門洞下,山長、嶽安言領著一眾弟子拱手躬身:

“恭迎觀主回歸山門!”

六十多名弟子,分作四行整齊列隊,一水青色道袍,看著便朝氣蓬勃。

張聞風瞥一眼土堃,搞這排場做甚?拱手還禮,讓眾人起來,走上前去與山長、嶽安言寒暄,牽著這麽些年過去不見長個仍然粉雕玉琢的胡羌兒,朝一個個神情激動的熟悉麵孔微笑點頭示意,又與土堃伸手做請,往裏麵寬敞青石板大道走去。

去山頂大殿燒了香,濟濟一堂拜了道祖和師祖。

弟子們下山散去,幾人在西殿喝茶聊天,一直說到太陽落水,山下傳來用膳鈴聲。

那瓶楊水蘭煉製的“水還滌魂散”交給了嶽安言,讓他們先下山用膳,張聞風與土堃落在後麵出門。

驢子嘚嘚跑上前,它不說話,就那麽看著觀主,就那麽大黑眼珠子看著,也不讓開道路。

“差點忘記給你禮物。”

張聞風笑著拿出冊子,道:“是法遠大師送你的功法,你好生參詳。”

打發走屁顛顛的驢子,摸出一個藍色瓶子,遞給土堃,笑道:“楊水蘭拐彎抹角送給樂子的鍛體藥物。”把事情簡單一說。

土堃揭開瓶塞嗅了嗅,樂嗬嗬笑道:“玉骨精髓調和了水運精華,嘖嘖,好東西,有意思啊。楊水蘭這是玩哪一出?想要老牛吃嫩草,又惦記上了我那傻大笨粗的徒兒?”

笑得很不正經的樣子,施施然收起瓶子。

“別亂說,別讓樂子知道,要不依他的性子,不會接受。”

張聞風笑著囑咐。

土堃揚揚手,往後山走去,“等樂子用完了再告訴他,那小子還能從皮肉上刮下來不成?嘿嘿,一個是情關難過,一個是餘情未了,冷灰複燃,楊水蘭往後想要突破到五階,麻煩大了嘍。”

他笑得很是幸災樂禍。

“哪有你這樣當師父的,不盼點徒弟好?”

張聞風站定腳步,笑著問一句:“你什麽時候閉關?山門大陣盡管調用。”

“明後日,我醒得。”

土堃幾步之後消失不見。

張聞風替樂子感歎幾句,遇師不淑,有得苦頭吃了之類,往南邊山路走去。

胡羌兒踩著木劍唰一下飛來,笑嘻嘻邀請:“老爺,現在有空嗎?咱們去看看望霞嶺和西潭嶺的靈植,長得可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