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水蘭神色清淡,似乎沒有注意到觀主臉上稍瞬即逝的那絲笑容。

她又拿出一隻精美小巧的水滴玉瓶,道:“上回聽師父說,小丫在先天境瓶頸卡了好些日子,一直不得破境,我閑著無事,在山裏找到幾樣藥石,用水運精華調和,煉製出一瓶低階‘水還滌魂散’,她可以試試,怎麽用我師父知道的。”

張聞風接了造型獨特小瓶子。

當初水丫在清正別院學道,和小丫共處一室,小丫水清如沒有嫌棄啞女楊水蘭,對楊水蘭在學習認字和生活上頗多照顧,聽嶽安言說過,兩人情同姐妹。

成了水神娘娘的楊水蘭,還能惦記著小丫,這是好事。

說著話,兩人往北邊水對岸走,衣袂飄飄,水霧相隨。

南岸的百姓見到水神娘娘大白天突然出現,紛紛跪地磕頭禱告。

往上遊走出五十餘裏,有一條小岔河注入柳枝河,楊水蘭踏足水麵,霧氣往小河兩岸擴散,她花了兩天時間,臨時疏浚了岔河上下,使得柳枝河的水運能夠蔓延很遠。

“大前天我給師父傳了個信,告訴她觀主在我這裏做客,她和土堃說了,昨天土堃便帶著人到了磨刀縣,觀主,你先與土堃聯係下,約定在磨刀縣西南端匯合。”

楊水蘭瞥一眼西北方,輕聲道。

那天晚上邀請觀主前來的路上,她曾經說過由她來通知嶽安言,後續的安排兩人簡單商議了幾句,到仙靈觀的路程太遠,超出了修士黃符傳訊兩千裏的距離,除非是更高級的飛劍傳訊。

山水神靈在野外不怎麽受限製,用神通傳訊相對方便些。

張聞風取出黃符默念幾句,揮手打出傳訊。

他猜測楊水蘭發現了端倪,或許巫族兩位四階高手出動,要置他於死地,楊水蘭擔心在小河的上遊出岔子,離開地盤遠了,護他不周全。

兩人走過的地方,淡淡霧氣往前方延伸,後麵霧氣消散在河風中。

西北方三十裏外的一座山頭上,有無形氣息遮掩,木梨花神色冷淡,對身邊一個額頭上有火焰紋飾的年輕男子道:“周摯,我勸你不要徹底惹惱了楊春,她發起瘋來,我可擋不住,到時水淹半個東平州都不奇怪,上次被兩個老家……算計,她撂過幾句狠話,卻也沒有如何為難巫族的晚輩修士,可一不可二,欺人不能太甚。”

“你不是擋不住,你是壓根就不想擋吧?”

年輕男子穿著一襲很普通的青衫,雙手負後,神情顯得很散漫,笑嗬嗬揭穿道:“那次其實可以把她留在巫族地盤,某些人不小心讓開缺口,放隻剩半條命的楊春遁水而逃,到底是姐妹情深啊。”

木梨花冷笑一聲:“兩個老家夥做得不地道,陷我於不義,還不許我自己想法子補過?”

“我也看不得兩位鎮守者前輩的做法,還幫你求了幾句情,現在整個大涼巫族隻有咱們兩個四階,木山神你也得體諒下我的難處,眼前這個小道士,聽大長老說,將來會是我們巫族的極大威脅,斬草除根要趁早,咱們攜手合作一把如何?”

年輕男子偏頭看向十丈外的窈窕女子。

木梨花自顧自道:“楊春的為人我心中有數,巫族真有難,她不會袖手不管。她有水運在身,最遲今年夏天,便能恢複四階修為,而且超過我們隻是時間問題,她當年隻花了不到兩百年,便晉級五階,要不是身居高位的某個老家夥,為了一點私心,心懷叵測讓她重修神道,她不會落到那個淒慘下場。”

年輕男子抹了下額頭上擠都擠不出的虛汗,誇張道:“惹不起,惹不起,要不我去水神娘娘祠廟賠個禮,替巫族當年之事道一個歉?”

木梨花怒哼一聲,消失在山頭之上,順手撤掉遮掩神通。

要作死別拉上她,好不容易熬過靈氣潮落,她想活得舒服自在一點。

這些狗屁倒灶的煩心事,以後別來找她。

年輕男子歎了口氣,道:“身居高位,有些事要講大局,不試一試,怎麽知道不可為?她楊春隻在仙靈觀待了一年,滿打滿算,拳頭大的人情,這次送一程也該還完了。”

水麵上行走如飛的藍裙女子似有感應,往西北方向再次看了一眼。

她不惜消耗自身神力,腳下河水牽引,水勢濤濤,原本不寬的河麵滿溢,成了一條規模不小的逆流春水。

張聞風已經接到土堃的回信,隨同沉默的女子沿河北上。

欣賞著河邊嫩綠春色,臉上神色淡然。

這一次外出曆時四年,跌宕起伏,困境磨難的經曆,使得他心境上收獲極大,劍術有突破,修為也平穩晉了一級,他沒什麽不滿意的。

巫族高手的威脅,有腰間守愼瓶內的替死符打底,他幾門神通恢複之後倒不是如何懼怕,隻要楊水蘭能夠牽製住木梨花,四階山神能夠借助山運神通,神出鬼沒,他確實沒撤,但是與四階巫修比劃幾招,還是勉強能行。

兩人沿著彎曲河流行了三百多裏,沿途並沒有遭到偷襲,一路順遂抵達磨刀縣西南邊境十裏之外,小河在這裏拐彎往西去了。

一匹神駿黑驢從空中飛來,扯著嗓子“啊呃……”大叫。

土堃與三名修士落在後麵,說說笑笑,朝霧氣散去露出真容的觀主迎去。

張聞風對水中女子拱手笑道:“山高水長,咱們後會有期!”

楊水蘭揮了揮手,“有時間來做客,走了。”她不想與其他道修見麵,遁入水中消失不見,河水仍然是滿溢狀態,在緩緩下降。

張聞風飛起身往北方去,隔老遠便拱手:“勞師動眾,叨擾各位了。”

他目光看向中間一個穿著黑色道袍的年輕漢子,那漢子背後插著一柄沒有鞘的暗紅桃木劍,看土堃和另外兩人的神態,便看出那人身份不同。

驢子一路叫著飛到了近前,叫道:“觀主,你在福地是玩得爽了,害我們在家裏擔心,這筆賬你說如何算?”

“回家再算,閭子進,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啊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