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去之前,白袍占筮師回頭掃視一眼樹木森森的鬼影峽穀,心弦微動,那小子莫不就藏在此地?沉吟著招呼留下的五人,道:“荀兄,麻煩你們在鬼影峽穀一帶多搜尋兩遍,賊子狡詐,已經耍了幾次聲東擊西的伎倆。”

姓荀的中年漢子點點頭,祁先生如此說必定是有其道理。

他一個眼神,另外四人頓時如臨大敵,往兩河夾峙的鬼影山落去。

峽穀深幽,河風涼爽,五人在山脊橫梁做了一番布置,一字排開相隔約五十丈從上往下,用神識梳子一樣往峽穀河底仔細搜尋,踏著樹梢枝頭,不時拋灑水霧、黃塵等小法術,從樹葉空隙深入下方被腐葉覆蓋的山坡地麵,最後滲透地下,真正的掘地三尺。

茂密林子裏不時有鳥雀、野物飛逃,偶爾還有被上方修士氣勢所迫的小妖慌不擇路奔逃。

張聞風盤坐樹幹枝丫,一動不動,水霧飄灑,被無形輕風吹向一邊,落不到他身上已經變成暗綠色的衣袍上半點。

他即使閉著眼眸,仍然能借助這片山坡林子,感知數百丈內的動靜。

一回生二回熟,這麽多年與樹木的交流、感悟,他已經能夠很好控製其中的輕重,不會讓上方巫修察覺他淡若無物的窺探。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非常舒服自然,他用樹木的“冷漠”旁觀人類的徒勞。

所有的愛恨情仇,飄飄渺渺似乎成了過眼雲煙。

他遠離是非,享受著陽光水氣。

時間仿佛過得慢下來了,那些人類搜尋過後,鳥雀又嘰嘰喳喳飛了回來,野物和小妖受到驚嚇,逃去了遠處,很難再回轉。

快中午的時候,往東十裏找到兩顆靈氣石,在那附近十餘裏撒開找尋了小半天的白袍占筮師與四人返回鬼影山,十個人排開陣勢,不厭其煩又從頭搜尋探查,反反複複一直忙到太陽落山,暮色四起。

“辛苦大家了,歇息一陣吧,那賊子白天躲藏,晚上或許又會出現?”

白袍占筮師不會承認那瞬間的心弦微動感知錯了,他必須保持對自身占筮術的本能自信,招呼略有怨言的同伴們在山脊落下。

如此大費周章費力不討好,他也不想啊。

隻怪對手太狡詐,藏得太深了,他懷疑那賊子身上另有其它遮蔽天機的寶物?

又有一個問題想不通,那賊子既然有此寶物,怎地要暴露氣機一直與他們玩耍半個晚上?這樣很好玩嗎?

大長老傳訊說賊子能夠從大涼朝境內安然逃脫,一路氣機遮蔽,現已查明是戴了天善寺的那頂“避天”鬥笠,現在鬥笠已經回到天善寺,也就是說沒有和尚暗中幫忙。

這也證實了他們的猜測,天善寺的禿驢勾結外人,壞他們巫族的好事。

早幾年前,巫族便從碎月妖林的妖修那裏得到過消息,天善寺的法遠和尚與張道士交好,現在即使拿到一些上不得台麵把柄,可惜也奈何不了那個禿驢。

因為法遠神通了得,是大涼朝釋家唯二的四階修士之一。

巫族與釋家有些矛盾,還沒有到開戰地步。

有些事情,捏著鼻子先忍了,待以後找到機會再一並算賬不遲。

荀姓漢子落到白袍占筮師身邊,低聲問道:“祁先生,那賊子還藏在這一片嗎?”

白袍占筮師高深莫測點點頭。

黑袍漢子目光銳利,往四處掃視,天色黑了下來,他必須對祁先生的安全負責,防著暗處的賊子偷襲祁先生。

十人分散著在山脊閑聊落坐,才過片刻,突然有幾人同時跳起到空中。

“那邊有異動!”

“快打!”

一道道絢麗法術、刀光、劍氣猛烈轟向接近峽穀底部的幽深林子,隻是刹那,便將那裏燒成了火海,樹木碎屑熊熊燃燒,泥石崩塌。

空中巫修大都透露出振奮神色。

他們將這一片守得鐵桶一般,看那小子往那裏逃?

山坡大樹上的張聞風隱藏在黑暗中,沒有半分動靜,他剛剛不過是隨意控製著斜下方百丈外的樹根,探出地麵攪動了一點勁氣。

怎麽能讓那些忙乎了一天的人類閑下來呢?

得讓他們找點事情做。

由得巫修來來回回的搜尋,有暴露的風險。

等了好久,火焰往邊上的林子燒去,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小子倉皇逃出。

白袍占筮師眉頭微微皺起,低聲道:“滅火吧,他不在那裏。”

荀姓漢子一揮衣袖,火焰呼一下盡數滅掉,再一揮手,下方河水倒卷,化作雨水淅淅瀝瀝灑落。

眾人鬧了一個無趣,返回山脊剛剛落下去,西南邊另外一麵峽穀底下傳來明顯的動靜,眾人麵麵相覷,沒有妄動,看向擰著眉頭的白袍占筮師。

緊著其它方向的峽穀河底陸續傳來古怪動響,像妖、像鬼,極難捕捉是什麽東西搗亂,簡直是神出鬼沒,或者是許多東西在向他們示威。

一直沉默護衛占筮師的黑袍漢子,突然開口道:“此地叫鬼影山,兩邊的峽穀叫‘鬼影峽穀’,有些鬼物作祟,也屬正常。”

眾人恍然,他們沒記起這一著,應該是河裏的鬼物在搗亂,那些鬼東西不想他們在此地歇息,故意在峽穀底下鬧出動靜。

“小小鬼物,再敢聒噪騷擾,老子做法收了你們!”

有穿暗紅袍子的魁梧漢子,衝下方峽穀河水喝道。

回聲激**,河水嘩啦,久久不息。

白袍占筮師傾聽片刻,所有的異動消失,他猜測是自己感知錯了,那小子其實不在這裏藏身,揚聲道:“我等借貴寶地歇息一晚,明日不再叨擾,見諒,見諒!”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他們人多勢眾也不能欺負盤踞此地不知多少年的鬼祟,落寶嶺大森林裏多的是稀奇古怪事,即使是外圍邊緣區域,也要有敬畏。

一夜再無奇怪事情發生。

白袍占筮師拿著“骨牌”和“問命”古銅鏡,坐等一晚上,半點都沒有察覺那小子的蹤跡動向,待天亮後,發出傳訊給其他幾隊埋伏或搜尋的巫修,都沒有收獲。

隻得率眾人繼續沿著往東去的河流搜尋。

太蹊蹺了,到底躲哪裏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