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先機盡失又本事不濟的夢魅隻來得及嗷叫一聲“我投降,真投降啊”,便被一柄飛劍勢若奔雷擊潰在夜空裏,另外一柄飛劍化作金色芒霧,橫掃著一卷,拾遺補缺。

數丈內的陰寒黑氣**然無存,滾滾灰塵亦消失殆盡。

能夠引得三位自在境高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聯手阻殺,其中一位還是同伴,夢魅也算是天怒人怨獨一份,死得不冤了。

也就稍許的空隙,榆樹魍精得了機會。

那顆枝葉婆娑的小小榆樹朝先前的陣法節點一頓,翠碧光華往四周迅速擴散。

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眨眼間荒蕪的西部山坡星羅密布,到處散發出點點妖異綠光。

無數的根須草莖從地下瘋長,將那顆砸入岩石坡地的巨石團團纏繞束縛,使其不見本色,榆樹魍精發了狠,不讓對方再動用如此彪悍不講道理的寶物。

他消耗巨大的“寸木小天地”木行困陣,是他壓箱底的保命手段。

與“寸木天地”僅僅相差一字。

威力截然不同,他敢將困陣取名“小天地”,可見其對此陣信心足夠。

土堃手心握著幾塊散發寒氣的米粒大透明碎片,這是那頭裝瘋賣傻的夢魅所留,他通過本命飛劍收集得到,他和觀主再次置身陣法圍困,神色沒有半分變化。

那塊砸出去的飛來石,他根本就不會花太多時間收取。

一時片刻間,也難以收回釋放出的完整形態巨石,幹脆用以牽製對方的精力。

“榆樹道友,你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不如隨我們去道錄院領罪,爭取從輕發落,土某知道,此前種種過錯,皆是那夢魅在其中興風作浪所致,你最多算是從犯,留著有用之身,何愁沒有用武之地?今後同樣的大道可期。”

土堃收起碎片,目光掃視此起彼伏的點點綠光,口中緩緩勸說。

一個三階後期的木行魍精,即使不占地利,真要是拚命,仍然不可小覷。

對方擺出來的陣勢,已經具備小天地的某些特性,將這方死地從大安朝的大天地中暫時摘出來,對於他們的壓製便會倍增。

“老夫自知罪孽深重,不可能再為大安朝所容,土道友不用多說,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榆樹魍精蒼老的聲音傳來,透著濃濃的決絕之意。

壓力突然鋪天蓋地朝兩人擠壓,張聞風口中默念經文,有流水般的金色光波傾瀉衝洗,將壓力之外的無形毒氣、腐蝕妖術等等手段統統化解無形。

他念經施展的神通手段,附帶金光衝刷,能夠怯除許多邪術、法術造成的影響。

一團淡綠光霧漂浮在兩人頭頂上方,淅淅瀝瀝的雨絲綠線往下方飄落。

滋養兩人的生機同時,能夠隔開所有邪氣侵蝕。

一劍往前方斬出,“嗤嚓”一聲撕破擠壓上來的束縛。

壓力不複存在,張聞風麵色愈發冷漠。

無數綠色螢火像流星從四麵八方激射而來,在空中拖拽出絲絲縷縷的尾焰光芒,看著便極快,其中還蘊含著契合此方不完整小天地的光網漣漪。

殺機四起,八麵埋伏。

“我來!”

土堃手中銅蟾蜍一拋,法寶之所以為法寶,其能夠隨心意縮小長大,銅蟾蜍眨眼間變得有磨盤大小,仿佛活了過來,肚腹鼓脹,張開的闊嘴吞雲吐霧,有風雷聲呼嘯。

飛射而至的綠色螢火盡數奔往上空懸著的銅蟾蜍。

“叮叮咚咚”,密集如暴雨打芭蕉葉。

銅蟾蜍身體表麵的疙疙瘩瘩,顆顆綻放光亮,即使覆上一層又一層光網綠霧,仍然不掩其光華。

有不多的螢火突然拐彎激射,試圖出其不意從各個角度偷襲。

張聞風信手揮劍,寒光犀利,消弭點點綿綿攻擊。

“乾坤顛倒,轉……嗯!”

榆樹魍精的聲音突然生出詫異,他控製著臨時成就的困陣居然轉不過來,這是他精心準備的後手,前麵的隻是開胃小菜,真正的攻擊便在乾坤顛倒的極短瞬間。

卻聽得一聲大喝:“翻轉!”

那塊嵌在地麵巨大岩石繼續變大,掙脫無數束縛,拱出地麵一大截轟隆著往山下翻滾、碾壓。

就像蠻牛闖進了巷子,狹路相逢,紅著眼珠子一通沒道理的亂踩亂撞。

土堃哈哈大笑:“榆樹道友,你爭不過的,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他和張聞風已經趁機循著陣法出現的破綻飛去了上空,居高臨下,俯視著整片七零八落又迅速恢複光亮點點的山坡。

鬥法之前,他和觀主的飛劍動念間收回身畔。

要論戰鬥經驗之豐富,土堃高出擅長守、困的榆樹魍精太多了。

隻是短短片刻,他找不出榆樹魍精本體潛藏所在,當然他和觀主簡單地守在此地,榆樹魍精便無路可逃。

待到天亮之後,榆樹魍精更是無所遁形,都不用傳訊叫來幫手。

蒼老聲音幽幽一歎,果真沒有死纏爛打。

山坡上的光亮黯淡著歸於平靜,除了漂浮著一層薄薄詭異木氣,看不出任何異常。

張聞風突然問道:“榆樹道友,張某有一事不懂,還想請教,據說你用妖術造成了數以萬計的生靈塗炭,為何張某看你和夢魅身上沒有惡孽氣息纏身?”

與榆樹魍精交手幾次,他能看出對方不擅長戰鬥。

大道修行,並不是誰修為高便戰力卓絕。

有些修士潛心修某方麵的道,修力隻是附帶,或者本身不喜爭鬥,這都正常。

沉默片刻,蒼老聲音道:“老夫當初隨著那人從經州搬遷至南江州,答應那人守護白楓觀,對於一顆古樹來說五百多年並不難熬,沉睡而已,相反醒來之後,耳根子落不得清淨……丁三奇是那人安置在老夫本體上的靈物,用老夫的本源保著他不死。

後麵各種布置和手段,相信兩位能夠看出,是丁三奇瞞著老夫暗中進行。

事情敗露後,老夫才知道那人當年去了‘獨仙島’,還有分身留在道觀密室,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喚醒那具金丹境分身。

老夫俞百萬,活了一千多年,起起落落的見多了,對那人原本感恩、佩服,唯獨這件事情上一直矛盾糾結不已,哎,也不想再跑了,就這樣吧,塵落此地也挺好的,死地需要生機木氣,就當是老夫欠下老天爺的債,一次還清。”

有暗綠霧氣從山坡釋放。

形成一道道涓涓細流,往高處、往低處流淌。

霧氣如水蔓延繞過山下的巨石,繼續往幹涸的小溪澗穀鋪開。

土堃嚇了一跳,忙叫上觀主往遠離此地的西北方向飛去,一顆千多年的老榆樹不活了,要散功將一身修為還於天地間,他沒法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

“好死不如賴活著,俞道友何必如此想不開?做錯事的是那人……對了,那人的分身去了哪裏?俞道友你還要替他遮掩隱瞞嗎?”

土堃想起了當年的玄木,他和俞百萬都有一個坑死妖不償命的大哥。

心底不由得對俞百萬惺惺相惜,他能體會到那種無奈的恨意,他比俞百萬幸運的是坑貨玄木沒有將他一路坑到底,開口誠懇勸說,順便打聽那個可惡家夥的下落。

“丁三奇有秘術能夠分出三個軀體,所以他看著實力不高,至於另外兩個去了哪裏,老夫也不甚清楚,其中一個攜帶著分身……各安天命吧,老夫不想再摻和他們的齷齪事情,心累。”

臨去之前,蒼老聲音吐露些許隱秘,有恨其不爭的恚怒。

好好的道修成了歪門邪道,其鬱悶可想而知。

山坡上流淌的木氣形成了席卷之勢,往四麵八方擴散。

張聞風和土堃聽了釋然,難怪會極難追蹤,原來丁三奇分了三個方向逃遁,分散了眾多高手的注意力。

或許讓榆樹魍精停留白虎嶺死地,故意暴露行蹤,便是丁三奇計劃中的一環。

以便完成金蟬脫殼的謀劃。

張聞風見俞百萬死誌堅定,他心下佩服對方的大徹大悟,從納物空間取出三支線香,一晃點燃,口中琅琅吟誦《太上救苦經》,替榆樹魍精超度送行。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唯留下清白在人世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