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圈子與雲秋禾打探半響,見雲秋禾嘴風很緊,不肯再多透露半分。

張觀主便不勉強心底有堅持和底限的女子,他其實是有開玩笑的意思,知道這種大事必須與懸雲觀的主事者談,站起身笑道:“咱們去坊市街逛逛,順道吃個飯,今天我這個鄉下來的泥腿子請客,老讓你破費,甚過意不去啊。”

雲秋禾“嘁”了一聲,撇嘴調侃:“你是鄉下土財主,富得流油的那種……還好,沒有挺著個討厭的財主肚子,長得也不是腦滿腸肥。”

漂亮眸子作勢上下打量,雙手誇張比劃,笑得花枝亂顫。

張聞風瞥一眼顫巍巍的風景,忙挪開視線,不能亂撩了,對隔壁打個招呼:“土先生,我們出去一趟。”

裏麵隔著門傳來一聲“嗯”,再沒有回話。

雲秋禾趕緊收斂,她沒料到那位神秘的土先生也跟著來了州城。

出了客棧,沒走多遠便是坊市,兩人一驢穿過禁製,在坊市逛了片刻,張聞風在鋪子裏添置了一些空白符紙、符墨、陣旗,以及品質很高的降真香、凝神香等。

再才去樹蔭下的地攤,與熟識的年輕攤主聊了片刻,高價收購三十多顆他上手“看得上”的古董種子,其中有幾顆水行靈植種子,是他替嶽安言的河底水府準備。

幾十顆靈氣石對他來說不貴,隻要其中一顆種子出苗,便是大賺特賺的交易。

他憑本事撿漏,也是興趣使然。

雲秋禾旁觀著沒有出聲,她對這些種子沒有半點興趣。

但是她知道張觀主有秘法,能夠有幾率培育出靈植,要不然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當冤大頭。

仙靈觀盛產的靈稻、靈玉黍,便是用她當初弄到的生機嚴重不足劣品靈植種子培育而成,還有靈茶樹,是購買地攤上的種子育苗成功。

仙靈觀的家當,幾乎都是張觀主用這樣老鼠搬家的方式,一點點積累起來。

她羨慕的同時,更多的是替朋友由衷高興。

多好,有地方能經常去打秋風。

吃得理直氣壯,還不用擔心吃窮鄉下土財主。

逛完坊市,兩人一驢下館子吃了一頓,驢子是個酒鬼,喝得一身酒味。

悠悠閑閑返回客棧院子,雲秋禾隨便扯一個理由,傳訊與觀風院那邊的上司請了半天假,喝茶閑聊等到申時末,雲秋禾接到傳訊出去一趟,不多時領著兩名女子走進院子。

看上去和小狐妖差不多年紀的少女,長相甜美,穿著白色錦織道袍,名叫古依依,是懸雲觀的自在境煉丹高手,要不是雲秋禾介紹,張聞風差點不敢相信。

當然,他也知道修行界不能以皮囊外貌衡量一個修士的年歲,特別是駐顏有術的女修士,老嫗扮起嫩來真假難分。

另一名叫金巧言的中年女子穿著普通樸素,風韻猶存,笑容和藹可親,聽雲秋禾含糊其詞說是懸雲觀的長老,張聞風察覺中年女子沒有自在境修為,他也不便用神識窺探。

張聞風特意敲門請土堃出來見麵。

土堃有些心不在焉,隨意聊幾句,告罪返回房間去,他露一個麵就可以了。

“土先生新得了一件寶物,正在參詳,兩位道長見諒!”

“哪裏,土先生是真正的修道之士,今日能得見風采,已是有幸。”

中年女子微笑欠身回禮,說話客氣,滴水不漏。

古依依眨著大眼睛,看著沉靜的張觀主,她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問道:“張觀主,不知能否將無痕果拿出來,讓我開開眼界?”

目前為止,還沒聽說哪家宗門有無痕果出產。

那麽,隻能是上回,張觀主外出四個多月,從不知名的秘境中尋到的寶物。

六十年才能成熟,還必須靈氣充沛之地,現階段無痕果非常難得。

張聞風沒有推脫,從袖口摸出一個玉盒,揭去符籙,放到桌上打開盒蓋,露出桃子大小顏色橙黃如玉的靈果給三人查看,果香淡淡,靈果表麵有一圈靈光肉眼可見。

古依依嗅嗅鼻子,砸吧小嘴笑道:“聽說無痕果味道極好。”

中年女子瞥了一眼,語氣透著一絲無奈,道:“師妹,正事要緊,以後有機會能嚐到味的。”

“我就說說而已,現在誰吃得起。”

古依依俏皮一笑,示意張觀主蓋上盒子,免得跑了藥性,問道:“張觀主,不知你能拿出幾顆無痕果煉丹?如果是一爐有一爐的報價,兩爐的價格肯定不同,要是能煉製三爐……”

笑得牙齒露出來四顆,和雲秋禾得意時候表情有得一比。

張聞風終於知道雲秋禾性格是隨誰了,忙道:“隻拿得出四顆無痕果。”

“兩爐的靈果,也不錯了。”

古依依思索著舉起青蔥般的纖細手指,在空中翻了翻,道:“咱們不是外人,一口價,五五分,所有輔藥和煉丹所需其它物品懸雲觀準備,都是能保證藥品的好貨色,你隻用出無痕果。”

張聞風笑容如舊,風度翩翩,誰跟你是自己人了,這一刀砍得他差點跳起來,伸出手比了個二,道:“二八分,懸雲觀二,我八,目前輔藥易得,無痕果難尋。”

對方漫天叫價,他老實不客氣落地還錢。

他是掌握資源的主動一方,有靈果還擔心找不到地方煉丹嗎?

仙靈觀有大妖坐鎮,他底氣十足。

古依依臉色都變了,叫道:“張觀主,你這喊價太過份了,六味輔藥都是百年份以上的靈藥材,目前非常難湊齊的,咱們好好談生意嘛,四六分,懸雲觀落一個辛苦費用。”

談了幾個來回,張聞風退讓一步,同意三七分。

他算是看出來對方的底限,差不多是這樣子,古依依這個裝嫩的老妖怪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看似亂來,其實經驗老道得很,他反正咬定著不鬆口了。

自始至終中年女子和雲秋禾不參與談判,雲秋禾站在一旁伺候著三人的茶水,中年女子溫和微笑,隻是看著古依依和張觀主針鋒相對談生意。

費了半天口舌,古依依見實在談不下來,無奈道:“張觀主,要是煉製的丹藥剛好出現不好分配的情況,比如多出一顆三七分的丹藥,希望你能讓一步,將那顆丹藥賣給我們懸雲觀,用三階材料換都行。”

張聞風默神想了想,點頭道:“可以,但是我有一個小條件,那顆丹藥將來得交給她服用,我可以不收那顆丹藥的其它費用。”

目光看一眼邊上倒茶水非常淑女的雲秋禾,裝吧,可勁兒裝。

古依依哈哈笑道:“成交!給雲丫頭我同意。”

仿佛占了天大便宜。

雲秋禾瞥一眼笑得慈祥的中年女子,臉上微微緋紅,朝張觀主微微側身行了一個福禮,以示感謝。

後麵的寫契約、簽字畫押、交割靈果,盟誓等事項進行得順遂。

煉丹不同其它,若是沒有盟誓禱告,誰知道對方煉製出來幾顆成品呢?像無痕靈丹這樣珍稀又是沒有練手經驗的丹藥,少報兩顆成品,且不是一方虧死了。

有一套固定程序約束,自在境煉丹師不可能輕易拿自身大道前途開玩笑。

忙完天也快黑了,中年女子溫和邀請:“張觀主,若有閑暇,請去懸雲觀做客,山上風景絕佳,你是懸雲觀貴客,可以到藏經閣看書……”

古依依插話笑道:“你提前說一聲,我讓雲丫頭陪你。”

雲秋禾大大咧咧的性子也羞得無地自容,忙跑出堂屋,不敢聽師叔的胡言亂語。

送走懸雲觀一行,張聞風返回院子,與驢子商議晚上去哪裏吃晚膳,事情辦完,今天還住一晚,明天回家去,土靈得了煉製飛劍的材料,已經沒有心思到處走走。

驢子其實很想去南邊的千羅山脈,當然它聽觀主的路程安排。

一人一驢談好,打開院門,卻看到雲秋禾扭扭捏捏的站在外麵,燈火闌珊處,人麵桃花紅,張聞風笑道:“一起走啊,今晚你請客。”

雲秋禾“嗯”了一聲,摸了摸湊過來的驢子腦袋,低聲道:“那個是我師父,我沒想到古師叔把我師父叫來了,也沒提前給我說一聲,古師叔還不許我先前和你說。”

張聞風裝著恍然大悟,其實他早就猜到了。

中年女子瞧他的眼神,給他一種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覺。

其實,他與雲秋禾之間真的是朋友啊。

修道之人,還不允許有純潔的友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