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眼眸,身上聚合四散的劍氣消弭無形,張聞風臉上有幾分疲憊,更多的是興奮,他通過青銅燈演化的天外飛仙般一劍,終於能夠從亮瞎雙目的磅礴劍氣中,隱約捕捉到其中一抹白光。

極其細微的一道凝練劍意,在溪水寬的劍氣溯流中,不顯山不露水。

從他眼前正中劈過,卻不像第一次那般令他腦子一片空白。

那一線劍意仿佛將他的腦門一劈兩半,痛疼似要撕裂靈魂,識海卷起滔天巨浪,《道經》古卷散發出明亮金色光芒,才讓劍意消融不見。

他忍痛打坐一個多時辰,默默參悟那一劍的真意。

隻能說玄妙不可言傳,挨一劍還是值得。

站起身,揉著額頭走出青銅大門,看到莫夜將空地上長出來的花草一一拔出,所有被她扔掉的沒有完全長成的花草,神秘消失在地麵。

“咦,這是什麽花?”

張聞風看到地壟角落剩下的幾株孤零零花苞,沒有葉片,短短黑色莖稈上是黑色的像骷髏頭花苞,頂上一點暗紅,矗立在黑色土地上,看著分外詭異。

“鬼頭菇,送你一株。”

莫夜拔出來一顆,鬼頭菇在她手中迅速幹癟,遞給張聞風,道:“捏成粉末,用‘鬼氣’能種活,這東西不挑地方,繁殖很快,沒甚大用。”

張聞風接過幹癟後更加醜陋的鬼頭菇。

從納物空間取出一個小布袋裝起,束緊袋口收進袖內藏好。

莫夜送的東西他不會推脫,說是“沒甚大用”,或許關鍵時候能夠救命?

以莫夜的性子,會像他一樣送沒用的小玩意嗎?

他送給莫夜的泥娃娃、布偶等,除了當玩具,真沒其它用途。

將地上所有鬼頭菇拔了扔掉,莫夜揮手間,連地麵種花地壟也消失不見,她手中出現一團黝黑鬆散微微散發光澤的泥土,道:“上次答應你的報酬,還剩這麽多,都給你了。”

她嚐試過種花的樂趣,已經興盡,下次不會再種。

張聞風沒有客氣,取出一個玉盒裝下一把泥土,收進納物空間。

對他來說,土地公立足之地沾染了神性的特殊泥土,可以幫他種出稀罕的靈植,於他而言是難得的稀世珍寶。

他在手裏應該能夠發揮大用。

兩人說了一陣話,莫夜走入黑暗中不見。

張聞風獨自走去懸掛空中的“水鏡”前,調整觀看一劍峽附近忙碌場景,青銅燈溢出的陰寒氣息,飄**在峽穀底下。

如坐井觀天,成了他在黑暗之地唯一的消遣。

水鏡中的各種顏色,令他百看不厭。

約刻餘鍾,休息好了的張聞風重新走回大殿,他拔出棗木劍放到小木幾上,取出符筆符墨和白紙等工具,撥亮豆大油燈,提筆沾朱砂墨練習繪製幾張“靈牽一線符”,隨後在細膩光滑潤澤有光暈的劍麵筆走龍蛇。

不多時,劍身兩麵繪滿複雜正反符文,光芒隨起承轉合一閃再收斂,符文成功。

他也是偶然間想到,靈牽一線符能夠加強修士與劍器聯係。

不說真正做到“靈犀一點通”,多少會起些作用。

以他“與身合”劍境,能夠多那麽一點“靈犀”,用劍的威力便大有分別。

用白紙擦拭掉劍身殘留符墨,他持劍在手仔細感受一陣,又練習片刻劍術,他與棗木劍之間果真多出一絲內在聯係,加持繪製的靈牽一線符文,等若是用法子疊加多祭煉一次劍器,使劍更為靈動。

又從納物空間取出碧竹劍,如法炮製,將碧竹劍正反麵也繪製符文。

看一陣書,在白紙上用毛筆推算半個時辰“九宮步”和“九宮五行拳”的方位,記下好不容易算出來的兩個數據,盤腿調息打坐。

他每天的閉關生活枯燥單調,幾乎千遍一律,連莫夜也很少出現。

為了早日見到外麵的太陽,他調整心態,按部就班每天都要煉化一定數量鬼氣,練劍練拳練步練法學符,穿插著學習,打發無聊日子,連“巨木幻生術”和金水火土另外四行的簡單法術都琢磨著學會一些。

除了修煉、煉化鬼氣、參悟劍意,他沒其它事情做。

三個月暗無天日時光,他以極大的忍耐,熬了過來。

待他將體內所有鬼氣煉化幹淨,內視檢查時候,他發現氣海元炁樹上多出一線纖細模糊黑氣,正好藏在淡金色細線的另外一麵。

思索著起身走出大殿,看到莫夜從黑暗中走來。

便將情況與莫夜一說。

“無妨,是冥氣印記,對你的修行沒有影響,和‘神眷’氣息一樣是你得到了某種認同,你今後可以學會鬼術,調用陰寒鬼氣,當然用不用隨你。”

莫夜解釋幾句,上下打量張觀主,笑著點頭:“我教你如何煉化和運用這座青銅燈,等會送你回山去,外麵是下半夜,正好行事。”

張聞風趕緊記下幾門法訣,上手熟練幾遍,疑惑道:“短時間內,以我的修為能夠煉化這麽大一座小天地嗎?”

“當然不能,待你有四階修為時候再考慮,你先收拾東西。”

莫夜擺手,示意不要多問。

張聞風返回殿內,匆匆收起小木幾等零碎用品,還不忘記將收撿在油布袋內的姽嫿閣兩名修士殘軀,提著走出大殿,這些日子用法術禁製著不會放壞。

莫夜揮手間帶著張聞風遁出了隔絕的小天地。

外麵正是午夜,大雪紛飛,天寒地凍。

張聞風感受著自然清新的氣息,深深呼吸一口寒氣,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他終於從青銅燈內脫困而出,太不容易,恍若隔世。

同樣的黑暗給他兩種不同的感受。

“給我出來!”

隨著莫夜的一聲輕喝,大地震動,天空風雪高處傳來隱約悶雷聲。

更上麵的空中因為莫夜放開氣息,變得風起雲湧,巨大的眼珠在快速形成。

張聞風瞪大眼睛看到下方山腳地麵裂開,岩石轟隆滾落,一座反射青銅幽光大如山脊像屋頂的物品從裂開的地下升起。

大如山峰的青銅燈,被莫夜從地下攝出。

他還是第一次見識莫夜出手。

舉手投足間有摧山倒海之能。

簪花女子光著腳憑風立在空中的形象,簡直不要太霸氣。

高空中悶雷聲越發清晰,形成滾滾下壓之勢。

張聞風感覺手腳都沒處安放,從頭皮到尾脊發麻,有種渺小麵對天地之威的靈魂顫栗,真正的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瞬間,天上將降下滅殺他為灰灰的天雷大劫。

遠處傳來幾聲長嘯,有人往這邊趕來。

動靜太大,不可能瞞過五十裏外的金丹境高手和自在境修士。

“你先走!”

莫夜一揮手,張聞風耳畔充斥尖利風聲,黑夜裏景物變換太快,轉得他頭暈睜不開眼,他有法寶護身,察覺不到吹刮如刀子的勁風。

“砰”,腳下一個踉蹌,張聞風腳下踏到實地,山石震動,睜開眼趕緊站穩。

發現他到了自己的洞府門口,地麵岩石龜裂好大一片。

短短數息,他從五六百裏外被莫夜扔到了仙靈山後山。

右邊稍下方的洞府門突然打開,一道身影飛出,喝道:“誰?敢夜闖仙靈觀……”衝出來的土靈瞧清楚是張觀主,剛剛掐訣舉起的手又放下去,上下打量一番,問道:“莫先生沒回來嗎?”

張聞風手中的油布袋不知什麽時候被莫夜拿走了,不及回答土靈的問話,他忙往天上飛去。

迎著風雪飛到兩百丈高處,朝東南方眺望傾聽。

即使隔了數百裏,仍然能夠隱約察覺極遠處的雷聲,好厲害的天威。

土靈跟著飛到高空,不再廢話,他知道不少內幕。

雷聲越發清晰,每一下都似乎敲打在心底,讓人心慌,張聞風駭然苦笑,莫夜得是什麽修為?能抗衡如此天雷。

也就片刻,聽得下方傳來一聲震響,似有重物墜地。

“快下去!”

張聞風招呼土靈一聲,落到後山地麵,沒看到莫夜歸來的身影。

土靈往以前鎮壓他的那處山洞一指,叫道:“在那裏!”

兩人飛進山洞,迅速遁入地下十餘丈深處石廳。

滿室粉塵揚起,土靈揮袖驅散灰塵,中間岩石地麵上,安放著一盞四方造型有飛簷的青銅燈籠,約五尺高,厚重古樸,散發著幽幽青銅光芒。

土靈細小的眼珠子瞪得老大,這座突然出現的燈籠,給他極大的壓力。

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小天地重器!

“我走了!”

洞窟空中傳來莫夜的聲音,仿佛隔得很遠。

土靈噗通一聲跪倒地麵,朝東南方位五體投地行大禮:“土堃恭送簪花老祖!”

張聞風忙拱手:“莫夜,有時間回來看看。”

他沒料到莫夜如此快就走了。

渺渺無回聲,茫茫雪夜裏,簪花女子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