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暖陽天氣,二師兄領著部分學徒,在開墾的麥田裏拔除隨麥苗長出的雜草。

前幾天將那十六株多長了兩個月的靈稻收割,種子分兩處妥善保管,地裏的菽豆、地豆全部收獲歸倉,芸薹、蘿菔長出了綠油油的小苗,日子充實而忙碌。

二師兄打理道觀別院、田間山頭繁瑣事務,車輪子一樣整天不見停過。

他其實喜歡操辦看似繁忙牽扯精力的大小瑣事。

他樂在其中,看著道觀收獲日益增多,大部分學徒朝氣蓬勃,他心境點滴進益。

水潭邊靈氣越發充沛,他每天在夜裏安靜待在竹樓修煉兩個時辰。

不知不覺的,心境和修為已經趨於圓滿。

他打算十一月中旬一鼓作氣衝擊漸微境。

不能因為嶽安言九月底破境失敗,便心生忐忑畏縮不前。

太陽照常升起,修行之路徐徐行之。

山門牌坊下值守的學徒飛奔而來,跑到麥田坎上,抱拳叫道:“山長,有州城客人要見觀主。”

“山長”這個雅號是觀主親口封的,意為清正別院當家“山長”。

二師兄為了道觀和別院勞苦功高,當初有戲稱的成分,後來叫開便名至實歸。

推脫不掉,二師兄聽習慣也就受了,反正該幹嘛還是幹嘛。

二師兄看見遠處山門有三個人影,他心中發苦,觀主不在道觀,州城那邊派人一請再請,都不知該如何應付,他趕緊去溪水邊洗手洗腳,擦幹淨穿上舊布鞋。

“我帶他們去後山見觀主,你忙你的。”

莫夜從林子裏走出來,赤腳涉水,輕飄飄一句話讓二師兄如釋重負。

他對簪花女子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早就習以為常。

有這位主動出麵,任何問題都不成問題。

走回麥田,看著莫夜與來的三人走進門,其中一個是希嶺縣道錄分院的院主封乘雲,一行人氣氛冷冷清清,沒有多餘客套寒暄。

莫夜走在前麵帶路,後麵三人倒像是跟班,繞去了後山。

封乘雲心中多少有些快意,張聞風恃寵而驕,恃才自傲,敢以“閉關”為借口一次次不奉州城諭令,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誰不知道漸微境修士一次閉關能有多久?

張聞風擺出這般冷落架勢,分明是不將州城謝護法放在眼裏。

天狂有雨,人狂招禍,他等著看張觀主的熱鬧。

覷一眼前方獨自前行的黑裙赤腳女子,這個神秘女子跟著張觀主四處走動,卻沒人知道其來曆,實力深不可測,懸掛腰間那枚龍紋八卦道字玉牌,還是第一次見,回頭查一查是什麽製式。

或許能夠通過玉牌,可以確定女子身份來路?

另外兩人麵色冷峻,沉默走路。

然而去了一趟後山,不到一刻鍾三人原路返回。

張觀主練功出岔子形銷骨立,滿身劍氣不可自抑,舉步維艱,封閉自身氣機,接收不到黃符傳訊,情有可原,還怎麽讓人家奉命前去執行任務?

能不能熬過劫數都是未知?

莫夜送三人出門離開,往林子裏去了。

她才懶得與二師兄他們解釋是土靈用高明的神通,假扮的不良於行的張觀主,換做一個多月以前的她,這些事不屑為之。

二師兄自會察言觀色,見三人臉上流露出的惋惜、理解的神色,相互間輕聲交談,沒有先前的沉悶不快,風雨欲來,他放心了,問題被莫夜徹底解決。

他不會多嘴去詢問莫夜,免得招人煩。

……

一劍峽,聽風岩。

謝護法見到他特意派遣去請張觀主的兩名手下,聽完兩人仔細匯報,還看了一小段影像。

他臉上出現一絲笑容,口中批評道:“年輕氣盛啊,怎麽就不知道收斂點修煉劍術?聽說上半年,與人切磋時候,就因為掌控不了秘術差點傷人,還不接受教訓!等這邊事情忙完,年底時候,我招他到州城狠狠罵他一頓。”

隻要不是故意抗令不遵,他不會計較。

相反他很欣賞年輕人的銳意進取,而且會辦事,背後又沒有大宗門依靠。

其中一位年輕修士隱蔽掃一眼附近,整個一劍峽上下到處都是忙碌的漸微境修士,遠近山頭空中或峽穀,飛著警惕的自在境道長。

他將自己的觀風使盾狀身份牌遞給謝護法,傳音道:“大人,屬下發現張觀主身邊那名長隨女子,身份似乎不簡單?屬下將那女子的影像偷偷留在身份牌內了,您看看便知。”

“哦?”

謝沫齡神識探入身份牌,他看到一個黑裙赤足女子的側影,目光一下子盯上女子腰間的龍紋道字白玉牌,這種製式的玉牌,以他的級別和身份曾經在都城見過,叫道家“以禮相待”玉牌,是獎勵大安朝以外別家修士的功勳榮耀牌!

每一枚頒發下去都能引發轟動。

具他所知,目前為止還沒有誰得到都城道錄院頒發的“以禮相待”玉牌。

靈氣潮漲伊始,大部分修士聽都沒有聽說過,更別說認識。

大安朝境內,道家一脈所屬,州城院正、他這個護法見了佩戴此牌之人必須先行禮,即使去了都城道錄院,都是座上賓。

真正的以禮相待,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

謝沫齡心中震驚可想而知。

他第一反應是女子所佩戴的玉牌是假冒,隨即又覺得不可能。

敢在大安朝境內佩戴假冒“以禮相待”玉牌招搖,不是找死嗎?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是五百多年前開國時候頒發的玉牌,得到功勳者的後人來到了大安朝。

“此事你做得很好,切莫聲張,下去吧。”

謝沫齡將身份牌內的影像用法術移到一塊法器玉佩內,抹掉手下身份牌內的影像,把牌子還回給會辦事的手下,叮囑一句。

“屬下明白,屬下告退!”

看著兩名手下走去遠處,謝沫齡手中握著玉佩法器,飛去稍遠處一座山頭,走進一座臨時搭建的閣樓內,與談事的三名老者行禮打聲招呼,將玉佩遞給坐中間的古老。

……

青銅燈小天地內。

莫夜目光穿透黑暗,看著閣樓內一眾驚訝的幾人,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她當初第一眼見到土地老爺拿出“以禮相待”玉牌,追本溯源,她能看出許多不同的東西,包括土地公能夠殘活下來,都是這塊牌子的功勞。

這次是她故意讓他們發現玉牌的不凡。

要不然別人看到也不會注意。

瞥一眼大殿內盤坐領悟劍術的張聞風。

她借了一些光,為自己行走世間做遮掩,相應的張觀主便要損失部分氣運,她走之後,張觀主會走幾年黴運才能慢慢恢複以前。

用“以禮相待”玉牌內裏附帶的些許大安國運,彌補衝消張觀主的運勢。

多少有些用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