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殿承是第二天才看到消息, 除了最開始的那一條,後麵林一葉又發了好幾條消息,帶了點委婉的勸告和祈求。

他猶豫兩秒, 回複道:“好。”

“時間、地點, 你結合我的行程決定。”

孔殿承本來以為之前已經說得足夠直白, 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但他可能忽視了, 女性的感情通常更加細膩, 尤其, 她還是一位母親。

那些的記憶, 寄人籬下、被嘲諷排擠、沒有人關心……他能想起,但無法感同身受。

大多數人都記不太清四歲之前的事, 這具身體也不例外,對孔殿承來說,那就更模糊了。他即使刻意去想,“母親”也隻是一道朦朧的影子。

而且, 他完全理解林家人的做法, 所以他並沒有被拋棄的感覺。

不過這些,林女士可能不清楚。

孔殿承可以把林大智和林一葉當成陌生人,但林若愚不一樣。

他其實搞不太清楚自己的處境,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 也不知道他現在用的這具身體本就是他自己的還是原主的,他更沒有細究他和原主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現在享受生活的是他, 他才懶得自尋煩惱。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 現在他對外的身份是這個世界的“孔殿承”, 在所有人的認知中, 他就是林若愚的兒子。

他做不到陪在她身邊,扮演一個孝順孩子的角色,至少,他可以盡量幫她釋懷,放下過去迎接新生活。

孔殿承沉沉地歎口氣,明明她是受害人,她的身體逃離了那個龍潭虎穴,但她其實並沒有走出那個陰影。

希望能早點把這件事解決吧。

孔殿承收拾妥當,就去了公司。

接下來,他就要變得忙碌了:

他要去拍廣告,還要配合網店做直播。

那檔綜藝還有五天就要開錄,因為他這邊簽約拖延,耽誤了宣傳片的拍攝,現在他變成了神秘嘉賓,在開播前兩天再正式公布。他需要在那之前拍宣傳照,了解一下其餘嘉賓。

還有他們團體解散前,暫定一個團綜,最後一次四人同台的演唱會。目前他們團有一首出道單曲、三張專輯,能撐起一場演唱會。

但因為他唱不了歌,所有的歌都要重新分詞,甚至重新編排。他這兩個多月都沒有和隊友們一起練習,還要重新培養默契、練習舞蹈。

而且,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實他並不擅長跳舞。

當初兩個舞台還不錯,是因為扇子舞主要是手上動作,孔雀舞更不用提了,那可是他不知道學過多少遍,刻在靈魂裏的記憶。

現在的男團舞,他隻是算有印象,還需要重新學。

除了練習之外,還需要不時開會商量團體的相關事務。

在去公司的路上,孔殿承理清自己這幾天的工作,不禁按了按太陽穴,他忽然變得有點過於充實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剛到公司,又接到一個電話,讓他這兩天有空去開會,主題是資金問題,更通俗地說,要錢。

這是他中獎後的一個投資,是一款遊戲的研發。

當時,那個團隊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別說開不起工資交不起房租,連飯都快吃不起,他們拉不到投資,隻有幾家公司想直接買了這個遊戲。

對於開發團隊來說,那個遊戲就是他們的心血,他們賣車賣房,現在就快成功了,自然不願意賣。

他就是在那個時候投資的,有點趁火打劫的嫌疑,三百萬換了百分之五的分紅。

誰知道,這才一個月,三百萬就被散完了,而且主創團隊還沒有找到別的投資。

他知道開放遊戲燒錢,但也沒想到會這麽燒錢。

可是他錢都投進去了,現在也不能撒手不管。

孔殿承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聲,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為錢的事發愁。

別看他之前對王總監特別有底氣,把一兩千萬都說得輕飄飄的,實際上,他現在連一百萬都拿不出來。

原主簽了十年約,前三年的收入是和公司三七分,他三,公司七。最初那兩年,他的收入隻能勉強維持開支,從第三年開始,他算是沾團隊的光,賺了點錢。

現在是簽約的第四年,分成變成了四六。

不過,原主他的資源一直不好,而且他在十八歲的時候給養父母一筆錢,之後又買房,所以手裏也沒剩下多少流動資金。

孔殿承一向對錢財不怎麽在意,現在才猛然發現自己好窮,他有錢做投資,竟然全靠運氣。

他之前一心擺爛,就參加了那兩個節目。而且合約還是在他走紅之前簽的,通告費並不算高,再加上他也不像原主那麽節儉,就沒攢下多少。

他現在雖然有點囊中羞澀,但完全沒有後悔捐了三百萬出去,更沒打算一直買彩票賺錢——天上掉的餡餅讓他沒有絲毫的成就感。

好在他在前經紀人的要求下當了一段時間的學習博主,還因為加了推廣,有點收益,接下來,他馬上要有別的工作……

孔殿承走進會議室時,還在盤算著自己現有的資產,所以麵上就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你又踩著點到,還不趕緊坐下。”

聽到黎茜的聲音,他才回神,抬起頭,就看到會議桌附近隻留下一個空位子,目前還是他隊友的三人坐在另一側,像是要和他分庭抗禮一樣。

他視若無睹地拉開椅子坐下,聽經紀人安排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被問到選歌、舞台設計的想法等,孔殿承幾乎就沒有發表意見。

他會同意參與這場最後的演唱會,並非是以德報怨,也不是想著現在他粉絲多,到時候碾壓另三人揚眉吐氣。

而是考慮到,他才反抗過公司,為自己爭取了好處,現在就做一個小小的妥協,配合公司的安排最後推這個團一把,也算是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

再加上,之前原主在團隊中是拖後腿的存在,雖然並不是他願意的,但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而四人以團隊名義參加活動時,通告費是平分的,原主算占了便宜。

現在他這麽做,就當是還人情了。

會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四個人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接下來他們的任務就是練習,培養默契。

綜藝還需要時間策劃,估計要等一個月後。

散會後,似乎是怕孔殿承再次溜走,黎茜把他送到練習室,盯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孔殿承:“……”

他才不是那種會糊弄的人好吧!

他對跳舞算不上太喜歡,但他既然答應了,肯定會盡力做好。關鍵是,在舞台上,他也丟不起這個人。

孔殿承的態度很端正,但他很長時間沒練習,另三個人似乎是難以接受他要退團,而且四個人上次合作還是那支扇子舞,所以就連他們最熟悉出道歌曲都跳的亂七八糟。

舞蹈老師知道他們現在心不齊,就把空間留給他們,讓他們先好好談談。

練習室隻剩下他們四個人,本就寬敞的房間因為鏡子的緣故更顯得空曠。

見另三個人不說話,孔殿承就主動開口:“以後沒我拖後腿了,這不是好事嗎?”

聽到他這麽說,蘇煥嗤笑一聲,諷刺道:“以前你拖後腿的時候,也沒見你說要退出,現在紅了,就迫不及待要把我們踹了。”

作為隊長的顧時雲臉上閃過一絲難堪,扯了蘇煥一下,嗬斥:“別亂說。”

而周星年一貫不愛說話,隻是抿著唇,有點失落地看了孔殿承一眼。

孔殿承:“其實我一直都想退出的,或者說,我一直覺得自己和你們格格不入。但那時候我沒有理由,說的話沒人聽,更怕要掏違約金,所以就沒提。”

不等其餘人說什麽,他繼續道:“反正我要退出是板上釘釘的事,今天幹脆就把話說開,以後好好練習,完成最後一次的四人舞台。”

令孔殿承有點意外的是,這次最先開口的是周星年:“為什麽沒有提前和我們商量一下?哪怕是通知我們一聲呢。”

孔殿承沉默片刻,低聲道:“抱歉。當時和總監談起別的事,就順便提了一下,我也沒想到這麽快通過。”

他猜測,公司是打算視情況,借他退團的事壓或蹭他身世的熱度。

而且,剛好趕在他們團成立三周年的關口,也比較好宣傳。三周年之後,四人團變成三人團,多有意義啊。

顧時雲問:“你為什麽想要退出?真的是……”

孔殿承疑惑地反問:“黎姐沒和你們說嗎?我的嗓子唱不了歌了。”

另三個人都不信,明明他說話還好好的,怎麽就不能唱歌了?他的確從公司周年慶的晚會上就沒有開口,但之前他排練時還好好的,當時也沒發生什麽傷到他嗓子的事。

孔殿承也懶得解釋,直接道:“我以後都不會開口唱歌,所以留在男團不合適。”

他總不能當個伴舞吧?

而且,他本來也不習慣成為男團一員。

經過一番談心,其餘三人似乎看開了點,對這個已經無法更改的事實,他們隻能接受,在最後這三個多月好好訓練,到時候呈現最佳的舞台效果。

他們也不想等孔殿承退出後,這個三人團發展更差,或熱度比孔殿承一個人差太多。

孔殿承見狀,也鬆了一口氣。

他們以後還是在同一個經紀人手下,他也不想鬧得太難看。

他無意和他們培養隊友情,隻想好好完成這個任務,今後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化解矛盾之後,他們練起舞來效率就高了點。

孔殿承因為太久沒跳舞,還要回想動作,看來有點生硬。

在三位隊友去練歌的時候,他就看以前的視頻複習。他的記憶力很好,學習能力也在線,一天下來,進步神速。

負責宣發運營的工作人員剪了他們跳的最齊最燃的部分,發布在團體賬號上。

粉絲們,尤其是孔殿承的粉絲高興地像是過年。因為他的粉絲最多,評論區前排都被粉絲占領——

[終於要有新舞台了嗎?我都快把那兩支舞盤出包漿了。]

[這都放假一周多了,生產隊的驢都沒這麽歇的,快營業!]

[頭發怎麽又染回黑色了?下次舞台可以換新發色嗎?]

……

他的粉絲沒有拉踩,但完全不提其他三人,不關心這是團體時隔兩個多月的舞台。

這種無視的態度令本來就覺得落差的另三家粉絲更加不爽,隻是礙於孔殿承的粉絲多,大多數人選擇把不滿憋在心裏。

但也有人陰陽怪氣,全都被孔殿承的粉絲懟了回去。

他的粉絲很有一種打臉的爽感:以前承承是沒人維護的小可憐,但現在時代變了,他們就是人多勢眾,不用刻意控評,就能以一敵三單方麵碾壓。

愛屋及烏,粉一個人送一個團,這對孔殿承的粉絲來說,完全是不可能的。

他們沒有說出口,但心裏都盼著這個團能解散或者孔殿承能早點單飛。

可以想象,等公布孔殿承退團的時候,他的粉絲會多麽歡欣鼓舞、喜大普奔。

*

孔殿承沒有多餘的精力關注網上的消息。

他是第一次這麽高強度練舞,有點不太適應。和平時健完身那種身體輕快以及多巴胺帶來的愉悅不同,他現在感覺身體被掏空,隻想癱著,就連對晚飯也提不起來多少興趣。

洗完澡,又換了身衣服,孔殿承才感覺好點。

他拿起一下午都沒怎麽翻看的手機,發現林一葉在下午兩點多的時候給他回了消息,問他明天晚上七點是否有空。

他回了個“可以”。

對於這場會麵,孔殿承沒有忐忑,也沒有做任何準備,隻平靜地等著它的到來。

不過,他今天的行程有點變動,吃過晚飯之後,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買了點水果,打車去了郊區。

開發遊戲的團隊為了省錢,沒有在市區租工作室,而是租了別墅。

孔殿承才走到玄關,就忍不住抬手曲著食指擋住鼻子。

這裏麵的味道實在是複雜得難以言喻。

一群糙漢子見到孔殿承,都有點不好意思,覺得他來這裏就像是天使走進了垃圾場。

團隊的負責人訕訕龐逸傑道:“就應該約在外麵……三樓能幹淨點。”

孔殿承憋著呼吸,點點頭,跟著龐逸傑上了三樓。

他聽了對方講了進度和難處,又看了財務提供的賬單。

龐逸傑:“那三百萬我們沒亂花,主要是之前就欠著錢,把窟窿補上,也沒剩多少。這不,為了省電,我們連換氣係統都沒開。”

孔殿承沒有接茬,隻是低頭看著平板,語氣平靜地指出一個事實:“可我掏錢的時候,你保證過,那些錢隻是應急,以後的資金你自己就能解決,不出五個月,就能把遊戲做出來。”

他比龐逸傑小了有十歲,當然看起來相差就更大了。

但龐逸傑覺得他很有領導的架勢,而自己就像個辦事不利被訓斥的下屬。

龐逸傑輕輕搖搖腦袋,把這種荒唐的想法甩出去,然而一開口,他就暴露了自己的心虛、諂媚和無助。

“本來以為撐過那段時間,肯定很拉到投資的,沒想到,像你這樣有眼光的投資人根本沒幾個。”

龐逸傑拍了句馬屁,又說:“那些人都是眼高於頂的,一聽說咱們是個小作坊,就直接送客了。你現在也是團隊的一員,都投了那麽多錢,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孔殿承放下平板,拾起一支筆撥弄著桌麵上葉子枯黃的盆栽,淡淡地問:“還需要多少?”

“五百萬,這次肯定夠了。”龐逸傑麵帶喜色地伸出左手。

見孔殿承沒有立即應下,龐逸傑又收回兩根手指,語氣顫顫地打商量:“要不,三百萬?”

孔殿承抬頭道:“五百萬,可以。不過,這分成是不是要再商量一下?”

雖然他現在根本沒有這麽多錢,但他的氣勢特別能唬人。

這不是龐逸傑一個人能決定的事,於是他又叫來團隊的另兩個有話語權的人。

最終,孔殿承以八百萬的投資、作為明星自帶流量的優勢、能幫忙解決一些音樂文字等條件,拿下百分之十一的分成。

這是一款仙俠遊戲,需要不少古琴、古箏、箜篌等樂音,恰巧,孔殿承都會。毛筆字,他也寫得不錯。

這樣一來,就能省下不少費用。

上一次,孔殿承能用三百萬換百分之五的分成,完全是趕上好時機。所以這次盡管他付出更多,也隻是多加了百分之六。

孔殿承當即給工作室的賬號轉了八十萬。

“剩下的,我會按照約定,在三個月內結清。”

等他先去賣個房、多接幾個通告,說不定還要借點錢……

龐逸傑不知道孔殿承已經捉襟見肘,見他這麽雲淡風輕,還在心裏感歎當明星掙錢可真容易。

孔殿承想了想又給龐逸傑轉了幾千塊錢,讓他請人打掃房子,畢竟他以後空閑時也會過來。

現在他投了這麽多錢,就比之前多了點想參與的念頭。

他又和團隊的核心人物一起開了個會,等離開時已經是十點多了。

天比較晚,這裏又偏,打不到車,孔殿承也沒想過要讓助理來接,直接選擇乘地鐵。

因為出行幾乎沒被堵過,所以某人完全沒有作為愛豆的自覺。

一路上有不少人偷瞄甚至偷拍孔殿承。

有些人不知道他是明星,隻是覺得他好看,就想偷偷拍一張。

但真愛粉憑借著他的身高和精致的眉眼,就能確認他是孔殿承。隻是大多數粉絲在網上滿嘴騷話,見了本人就變得唯唯諾諾,更何況還是這種私下的偶遇,沒有其餘粉絲壯勢。

而且,孔殿承戴著藍牙耳機和口罩,渾身散發著生人勿擾的氣場,而且看起來還有點疲倦的樣子,這讓粉絲更不好意思上前。

不過,拍個照分享出去,讓其餘粉絲酸一酸,卻是他們很樂意做的事。

從郊區回到市區,孔殿承一共坐了十幾站,盡管是晚上,遇見並認出他的人不少。

當晚,各個平台都有孔殿承的粉絲分享(炫耀)在一號線偶遇他。

[再高像素的手機攝像機和人眼比也差!遠!了!承承本人真是太好看了!美到我無法呼吸!]

[任何一個沒有見過承承本人的粉絲我都會同情她的!]

[沉迷美色,直接跟著承承坐過了站。(非私生、沒有刻意跟蹤、沒有打擾)]

[我恨,沒有敢上前要合影簽名,但真的,見到那樣的美貌,完全不敢上前,怕驚擾了仙子。]

……

確實有被酸到的本地粉絲:好的,以後出門優先選乘地鐵。

孔殿承這一天確實有點疲倦,而且那時也到了他休息的生物鍾,所以他回去的路上就戴著耳機聽他們團的歌曲,神情懨懨,腦子也處於半放空的休息狀態,其實沒太注意周圍的動靜。

等他回到住處,已經快十二點了,直接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孔殿承才看到經紀人發消息問他,那個點還不休息坐地鐵瞎轉悠啥,是不是訓練任務太輕了。

還有林一葉控訴他不帶他這個助理,表示明天,哦也就是今天要來接他上班。

孔殿承看完,也沒當一回事,他覺得林一葉應該很快就不是他的助理了。

他給林一葉回複了“不用”。

按照往常的習慣,洗漱、晨練、沐浴、看書……這幾天多了一項活動——欣賞太陽花。

然後出門覓食,還沒吃完早餐,孔殿承就收到林一葉的電話,說已經到他小區門口了。

孔殿承無奈,隻好先吃完豆花,拿著油條去找林一葉。

“我給你帶了早餐。”林一葉有點邀功似的說,然後就看到他手中的油條。

孔殿承接過林一葉手中的小籠包,道了一聲謝。

車輛啟動,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等孔殿承把剩下的包子收起來,林一葉才神色複雜地問:“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把我當助理啊?”

孔殿承“嗯”了一聲。

林一葉又問:“為什麽?就算我開始有點不負責,但後來我也在學習啊。難道是因為我是你表哥,你不好意思使喚?”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把話挑明。

孔殿承聽到那個稱呼,隻是一揚眉,懶得反駁,他語氣平靜地說:“沒有必要。”

“啊?”林一葉不解。

孔殿承:“你的任務完成了,很快就要離開。”

所以他很快就要換一個新的助理,他沒有必要讓林一葉了解他的喜好習慣,幫他辦事。

“我之前不知道……”林一葉有點尷尬,“就算那啥,我也可以繼續留下給你當助理啊。”

孔殿承搖頭道:“不會。”

不是“不要”,而是“不會”,這讓林一葉再次不解。

孔殿承:“你們家人要保護林女士的隱私,不想她被議論,你和我有聯係,容易讓人查到她身上。”

他的稱呼和冷淡的語氣,都讓林一葉很不自在,也更確定他是真的不想和他們相認。

“我小姑很關心你,你……”

“等一起見麵時再說吧。”孔殿承打斷道,他不想同樣的話說兩遍。

晚上,林一葉開車帶孔殿承來到約定地點,一家私密性很好的會所。

他們提前了二十分鍾,但進入包間後,就發現裏麵已經有四個人在等著了。

竟然是全家出動嗎?

孔殿承淡然地看向那站立著的兩男兩女,林大智他已經見過,那一對夫妻應該是林一葉的父母,剩下那個,就是這個世界的他的母親了。

林女士的樣貌和氣質看起來都不像是年近四十的人,應該是被家人保護得太好,她溫柔嫻靜,身上還保留著少女感。

除了孔殿承內心不起波瀾,表情同樣平靜,其餘人都有點異樣的情緒。

他主動開口:“你們好,我是孔殿承。”

他身側的林一葉撓撓頭,尷尬地走上前,一一打招呼:“爸,媽,小姑,小叔。”

三人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而林若愚抿著唇,沒有出聲,她隻在孔殿承進門時抬頭看了一眼,之後就垂著眸,不敢直視他。

之後,幾人在沉默中坐下。

林大智覺得自己曾經和孔殿承有過接觸,也算是一切的導火索,就先開口:“好久不見。”

孔殿承客套地回道:“好久不見。”

林大智有一種無力感,硬著頭皮問:“那些事……我是說,你的身世,你都清楚?”

孔殿承點頭,微不可查地歎口氣,這要磨蹭到什麽時候啊?

他直接把一切都攤開說:“我都知道,並且坦然地接受。你們也是受害者,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們,也沒想過來攀親戚。”

“我清楚,我不是在……母親期待中降生的小孩,甚至,她都不是自願的,那時也不能清醒地意識到她孕育了一個新生命,所以,就算她離開了那個孩子,也不算拋棄。”

所有人在勸林若愚的時候,都說那時候她不清醒,丟下這個孩子也不是她做的決定,說這個孩子的父親是傷害她的人,她不養孩子是正確的……從來沒人告訴她,她不算拋棄這個孩子。

現在,卻是這個孩子親口這麽對她說。

林若愚愧疚又心疼,她哭著說:“對不起,我太自私太懦弱了……現在,還來打擾你。”

“沒有打擾。”孔殿承語氣堅定地說,同時漫不經心地看了林賀一眼。

要說打擾,有人早就打擾了。

除了淚眼朦朧的林若愚,其餘人都或多或少理解了他眼神中的含義。

林賀有點難堪,但沒有說話。

孔殿承繼續道:“我之前就知道了您的身份,沒有相認,是怕讓您想起那段不美好的過去,怕破壞了您平靜的生活。”

“沒想到您還為過去的事困擾,如果見這一麵,能讓您釋懷,我很樂意。”

“我過得很好,沒有因為自己的出身自卑,也沒有覺得不幸,過去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在我心裏留下任何陰影。”

在場的,沒有人會懷疑他是故作堅強。

過得不幸的人會滿是戾氣,覺得自己可憐,而不是像他這樣,坦誠、理智又……溫柔。

作者有話說:

二合一,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