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殿承在確認“路修遠”這個名字時, 其實就在腦海裏找出了相關的記憶。

畢竟是出道近二十年國民度不低的影帝,他不可能沒聽說過,隻是他那時候喝醉後, 先入為主, 加上他其實對過去的很多記憶都不太在意, 就像不太熟悉的知識點,需要刻意去想, 才能調出來。

所以他才弄錯了對方的姓氏。

現在他瀏覽一遍網上的資料, 再結合以前的記憶, 就知道這位路老師在圈內風評很好, 演技出神入化,非常敬業, 還經常提攜後輩。而且,二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有實力的演員成為資本大佬。

再看看他,錢沒攢下多少不說, 人脈更是一點沒有, 就連同公司的前輩他連能說上話的都沒幾個。

從他走紅到現在,除了想占他便宜的楚二少之外,也沒有別的公司給他遞橄欖枝。

難道, 是他站得還不夠高?

孔殿承本來想掰著手指盤算一下, 結果手指壓根兒就不用伸開,之前他一直忙著學習, 工作擺爛不說,參加的幾個節目淨得罪人了。

他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孔殿承刪除了上一條短信, 又編輯了一條新的發送。他沒有解釋之前叫錯的事, 而是開門見山表明自己的意圖:“路老師, 上次的事還沒有正式表示感謝,不知道路老師有沒有空,方不方便請您吃飯?”

他不清楚對方還記不記得他、介不介意之前的事、會如何回應,反正他試一試又沒有什麽損失。

他覺得路修遠是個好人,而且當初會幫他,說不定也有覺得他是個可塑之才想簽他的可能。

被孔殿承貼上好人標簽的路修遠,再次收到他的短信有點意外。

路修遠並沒有給他加備注,還是看到上一條沒有刪除的短信,才想起這是誰。

微不足道的小事,隔了這麽久再提起,路修遠並非看不出來這隻是個借口,但他還是回道:

“抱歉,我最近不太方便出門。”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來我家。”

看到第一條回複時,孔殿承既有淡淡的失落,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兩人隻是一麵之緣,對方確實沒必要再理會他。

等看到第二條時,他就有一種求漿得酒的意外之喜了。

他請路修遠吃飯,並不是抱著結交、抱大腿的目的,隻是打算拍張照,再“不經意”讓王總監看到,讓公司知道他不是沒有別的選擇。

相對而言,演員比愛豆更容易撈錢出名,而且他唱不了歌,或許轉向演員這條路比繼續當愛豆更適合。

因此,他接觸路修遠,並不會很突兀。

而且,他之前和王總監特意提過那次宴會的事,如果王總監進一步了解,就會知道路修遠幫他解圍,以及想占他便宜的楚二少事後出國的事。

他就不信公司不會浮想聯翩,有點危機感。

但孔殿承完全沒想到自己能直接進到路修遠的家中。

似乎,這樣效果更好?

他沒有理由拒絕。得知路修遠的住址以及今晚在家,他就覺得擇日不如撞日,當即決定今天就登門拜訪。

孔殿承和黎茜告別,準備去買禮物。

黎茜試圖攔他:“你這幾天有訓練過一次嗎?”

孔殿承眨眨眼,笑著說:“很可能我就要退團,甚至萬一王總監表麵一套背後一套,那我說不定就要解約了,還練什麽啊?”

黎茜:“……”

擺爛的態度要不要這麽明顯?

孔殿承不等黎姐再說什麽,直接溜了。

他一個人打車,帶著禮物到了路修遠的小區,因為他自己對花了解不多,也不清楚路修遠喜歡什麽花,幹脆就買了一對花瓶。

這是一個比較高檔、安保很嚴的小區,加上孔殿承對這裏不熟,路修遠就到小區門口來接他。

孔殿承看著騎著自行車過來的路修遠,頭上冒出來一個小小的問號。

他這算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路修遠,上次他有點醉,隻記得一個模糊的樣子,以及那種待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現在近距離接觸,他覺得對方是一個溫文爾雅又隨意有趣的人。

很少有人會在參加宴會時出去給花殺蟲或騎著自行車來接人吧?

路修遠解釋:“不算很遠,我就懶得去地下車庫開車。”

但現在要怎麽回去呢?

既然路修遠選擇騎自行車,那說明這段距離不值當開車,但步行還是有點遠的。兩個人走回去,還要推著自行車,多少有點浪費時間;一人騎車一人步行,又多少有點奇怪;載人的話,那誰載誰呢?

孔殿承一個十八歲的小夥子,麵對一個年齡足以當自己父親的長輩,當然不能不講武德,就主動開口:“要不,還是我載您吧?”

“也好。”路修遠笑笑,一手接過他手中的袋子,一手扶著車把示意他來接。

孔殿承手扶過車把,長腿一抬,從橫杠上跨過。

這是一款看起來很老式,像是上個世紀產物的自行車,但孔殿承在雜誌上見到過,知道它並不便宜。

他無法判斷它值不值五位數,隻知道車座確實比共享單車要舒服。

孔殿承回頭,確認路修遠坐好,他便順著他的指引,蹬著腳踏,慢慢騎到目的地。

路修遠的住處是一套雙拚的聯排別墅,這令孔殿承有點意外,按照路修遠的身價,不至於買不起獨棟別墅。

但他也沒有多問。

不說交淺言深,他一個住普通住宅房的,哪有資格操心別人住什麽別墅?

進入室內,很明顯能看出這裏隻有路修遠一人居住。

孔殿承:看來那些路老師夫妻恩愛的傳言並不太可信啊。

路修遠把孔殿承送的花瓶放好後,才問他:“忘了問,你有沒有什麽花粉過敏。”

除了外麵的小花園,陽台和玻璃花房中也滿是花。即使在傍晚,孔殿承也能感覺身邊縈繞著各種花香。

他搖搖頭說:“沒有。”

路修遠又問:“那你要嚐嚐花茶嗎?”

孔殿承當然不會拒絕,在被問到想喝什麽花茶時,他忽然想起兩人是因為曇花結識,就問:“曇花可以泡茶嗎?”

“可以。”被他這麽一提,路修遠顯然也想起之前的事,很輕地笑了聲,又問:“今天晚上倒有一株曇花要開,你想看嗎?”

孔殿承眼睛一亮,他還沒有親眼看過曇花一現。

“可以嗎?會不會不方便?”他知道曇花是在晚上開。

路修遠:“沒什麽不方便,隻要你有時間就可以。”

孔殿承回家也沒什麽事做,就厚著臉皮留下了。

曇花是在晚上八到九點開,那他留下用晚餐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孔殿承隻會吃,對廚藝絲毫不感興趣,他從來沒有下過廚,連切菜都不太會,所以也就幫不上什麽忙。

在路修遠在廚房忙碌的時候,他就吃著水果、喝著花茶,在客廳看電視。

他就是再厚臉皮,也會有那麽點不好意思。他本來是打算請路老師吃飯的,結果卻變成了來蹭飯。

而且他請人吃飯還別有用心……

等路修遠把飯做好,孔殿承總算有機會付出點勞動——把飯菜端上桌。

路修遠:“做得比較簡單,你不要嫌棄。”

孔殿承看著那漂亮的擺盤還有點綴的花朵,十分真誠道:“這哪裏簡單了?簡直像藝術品,是我太麻煩路老師了。”

路修遠笑笑:“不麻煩,還要謝謝你陪我吃晚飯,要是我一個人,可就隨便應付了。”

我願意天天來陪你吃飯!

——這是孔殿承的心聲,但畢竟兩人還不太熟,他也沒那麽蹬鼻子上臉。

在動筷子之前,他紅著耳朵,很難為情地問:“路老師,我能拍張照嗎?隻發朋友圈,給幾個人看,不會發到公共社交平台。”

路修遠不知道他的“別有用心”,但不管是想蹭熱度還是想炫耀,他直白又坦**,並不令人討厭。

路修遠皺了下眉,答道:“我不介意,隻是我最近可能會有點麻煩,萬一傳出去,對你影響不好。”

“沒關係,我總不能白白占便宜,總要擔點風險啊。”孔殿承語氣輕快又透著點急切。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路修遠老師親自下廚給他做飯,也不知道王總監看到後,會是什麽心情……

路老師真的是大好人!

孔殿承拍了照,帶著愉悅、期待、虔誠等心情拿起筷子開動。

這不是一頓普普通通的飯,這是他的未來。

嗚嗚,他的未來也太美味了吧!

孔殿承不需要用浮誇的語言表達,他那種滿足感就已經是對廚師最大的誇讚。而且看他吃飯,很容易讓人也感到愉悅。

至少,路修遠生出了私下裏可以再約孔殿承一起吃飯的想法。

飯後,因為有洗碗機,也不需要孔殿承動手。

他們就聊著天消食,等曇花開。

人與人之間的氣場和眼緣很奇妙,有些人,第一次見,就會覺得可以做朋友。

孔殿承不算是八麵玲瓏會刻意討好人的性格,但他要想和人交好,也不局促扭捏,再加上兩人有曇花和共騎自行車(?)的情誼,兩個人相談甚歡。

孔殿承看著雪白的曇花花苞,突發奇想:“曇花有綠色嗎?”

路修遠瞥一眼他綠色的頭發,失笑道:“你怎麽那麽喜歡綠色?”

花朵和葉子顏色不一樣,才突出的,竟然還有人想讓花也變成綠色?

但路修遠想了想,認真回答:“可能因為光照,會有綠色的,但那是偶然的。”

孔殿承點點頭,總結:“不是穩定的可遺傳性狀。”

路修遠愣了下,笑得開懷,止住笑後才說:“看來你生物學得不錯。”

兩個人圍繞著曇花聊起來,孔殿承知道曇花有托馬斯孔雀、白花孔雀、待宵孔雀等品種後,就搜了圖片,覺得他們完全是在碰瓷,這和孔雀一點都不像!

但他還是產生了一點種花的興趣。

他最近在家有點無聊,又懶得養寵物——他現在雖然隻能維持人形,但畢竟自我認知還是孔雀,他才不想養其他動物。

八點一刻左右,曇花緩緩開放,自然的美讓人驚豔。

孔殿承直接拍了段視頻,然後他加了路修遠的微信,合影,拒絕路修遠讓助理來送他的建議,自己拿著兩罐花茶、一個花包、一盆好養的太陽花,打車離開。

回去的路上,他就發了朋友圈,並且提醒黎姐截圖給王總監看看。

他還沒到家,王總監的好友申請就過來了。他故意晾了幾分鍾,才通過。

或許王總監沒有立即發現,也可能是在想措辭。

孔殿承直接打了一段話過去:“總監,今天是我不懂事,說話太直,我送罐花茶給您賠罪。這可是路修遠老師親手做的,清熱去火、養生效果應該很好,你看路老師多顯年輕,頭發還茂密……”

沒過兩天,孔殿承就再次被通知到公司開會,這一次,在場的人就不少。

公司同意不主動營銷他的身世,但如果這個料被爆出來,他必須要配合公關,不能損害公司利益。

公司暫時隻讓孔殿承接一個代言和一個脫口秀的通告,並不是怕累著他,而是他不能有空檔期,但在孔德出獄、爆料之前,他又不能接太多通告。一是避免解約,二是,他的熱度可能更上一層樓,到時候的通告費也是水漲船高。

孔殿承如願地得到了退團的通知,隻是在他退出之前,要配合不少工作,坦白來說,就是讓剩下的三人團蹭他的熱度。

他以後的經紀人依舊是黎茜,而且他退團的消息暫時保密,要找合適時機再公布。

另外,等團體三周年的時候,他這個“黑料”也能完美解決的話,公司就給他換合約。

孔殿承不管別人怎麽想,反正他還算滿意。

他沒有理會那神情複雜、欲言又止的三人,自己一個人去吃了頓火鍋慶祝。

晚上,他早早休息,沒有看到林一葉發來的消息。

“被你安利,我看了那部劇,你說,如果小景明的母親想見他的話,他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