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殿承自認是正當的防衛, 可在經紀人眼中,他這樣的舉動就是罪不可恕。
孔殿承並不清楚經紀人已經後悔到覺得不該帶他這個藝人了,如果他知道, 一定會鼓掌叫好, 讚同經紀人的想法。
而此時, 毫無酒量可言的某隻小孔雀,神識處於清醒和混沌之間, 根本想不起來經紀人。
他記得自己原本是孔雀, 記得自己變成人, 意識到有人想占他便宜, 知道這是法治社會,不能做出要打馬賽克的事……
但其他的, 暫時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孔殿承神色淡漠地站在一邊,看著服務生把楚軒扶起來,他理直氣壯、毫不心虛地說:“他喝多了,自己摔倒的, 我隻是怕酒灑在衣服上, 沒有扶他而已。”
打架這種事他有經驗,隻要動了手,即便他沒錯, 他也要挨五十大板。
所以, 最好的做法就是甩鍋——不是他動的手,是楚軒自己磕在地上的。
吃瓜看熱鬧是刻在不少花國人DNA裏的, 即使是這些舉著高腳杯、穿著高定衣服的富豪名流也不例外。
隻是,他們表現得更含蓄而虛偽, 明明很好奇, 恨不得快步走過去搶占有利位置, 卻隻能裝作漫不經心地悄悄移動兩步,盡量離近點,並不時把視線投過去。
就算沒有看到孔殿承動手的人,一看這場景,再聯想楚軒的為人,也能大致猜到是發生了什麽。
然後,近處的人就聽到孔殿承那句睜著眼睛說的瞎話,他們此刻腦中大概會不約而同地想起一句“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吧。
和楚軒關係近的人卻有正當理由,他們帶著三分虛假的關心,七分看美人看熱鬧的真誠,靠近熱鬧的中心。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楚軒不得不為了麵子妥協。
喝醉滑倒,總比調戲美人結果被揍,要好聽點。盡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這層遮羞布還是要扯上的。
楚軒思量著,捂著臉裝醉,打算先借口去休息、換衣服,想逃離這個社死場合再說。
至於這個小明星,以後有的是手段和機會……
“抱歉,我……”
這時,姍姍來遲的昌文斌一個箭步衝過來,想拉著孔殿承彎腰道歉,卻被孔殿承躲過。
昌文斌顧不得教訓孔殿承,隻對著楚軒點頭哈腰:“楚二少,小藝人第一次參加宴會,不懂事,冒犯了您。快和楚二少道歉!”
後麵這句是衝著孔殿承說的。
昌文斌看楚軒捂著臉,還以為孔殿承的“揍”,是給了楚軒一巴掌,誰能想到他直接把人摜在地上。
孔殿承扯了下唇角,語氣嘲諷又得意道:“你搞錯啦!失禮的人是他。”
看吧,就算不是他的家長,遇見這種事還是要他先道歉。
多虧他機智!
楚軒沒有因為孔殿承的態度生氣,而是怒視著昌文斌——我艸你*****,老子自己把梯子都搭好了,你一來,就給我撂倒了!
昌文斌一臉懵,這是什麽情況?
楚軒咬牙切齒道:“確實是我失禮,我喝多了酒,來這兒休息,不小心摔倒了,打擾了各位的興致,還弄髒了這位先生的禮服。不知道方不方便留個聯係方式?讓我有彌補的機會。”
“彌補”兩個字被楚軒說得意味深長。
昌文斌聽到這話,就連忙掏名片。他當然知道,事情和楚二少所說不符,但楚二少話裏的意思就是私下再解決這事。到時候,讓孔殿承去好好賠禮就是了。
孔殿承還迷糊著,根本沒有在意這些彎彎繞繞。
“倒也不用楚二少賠償,這事說起來怪我。”
一道溫和好聽的聲音響起,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路修遠迎著幾道打量的目光,邊走近,邊解釋:“是我拉著他喝酒,可能把他灌醉了。怎麽,他不小心碰到了楚二少?”
起初,大家以為路修遠口中的“他”是指楚軒,聽到最後一句,才明白他說的是孔殿承。
隻是,這兩個人怎麽會有交集?且路修遠還幫這個小明星出頭?
路修遠當然不會怕得罪楚軒,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啊。
這個熱鬧越來越有意思了呢。
吃瓜群眾優雅地舉起高腳杯,輕抿一口酒,繼續看戲。
昌文斌手捏著還沒有遞出去的名片,十分震驚:“路,路老師?”
孔殿承到底背著他招惹了多少人?
路修遠點點頭,把手中的兩個平玻璃杯放在桌麵上,其中一個杯子中還裝著白酒。
滅蟲的白酒是要兌水的,所以他才拿了兩個杯子,機緣巧合,這為他的話增加了可信度。
但大家還是不太信,隻當他是為孔殿承解圍,不然,他怎麽不在現場,而是從遠處走過來?
路修遠從外麵繞回來,起初並沒有在意這邊的熱鬧,隻往窗戶邊走去。不過,走近一點後,他餘光瞥見那道身高和氣質都很出眾的身影,就轉了方向。
他隻聽到楚軒的後半句話,但他在這個圈子裏混了二十年,也算是見多識廣,稍微一想,就大致明白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之前隔著窗戶,孔殿承又在沒有燈光的角落,所以路修遠看得並不清楚,現在一見,他才發現這個少年長得過分漂亮。
他沒怎麽多想,就出了聲,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孔殿承反駁:“我才沒有喝醉,我又不是曇花。”
那杯酒分明是那株曇花喝了。
眾所周知,喝醉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
大家才有點信了路修遠的話,或許是他看上了這個小明星吧。
昌文斌意識到情況和他預想的同時,就沒再開口,隻靜靜觀察。他看路修遠這麽維護孔殿承,就帶著懷疑想道:難道路修遠是想挖人?可一個拿獎到手軟的影帝,會這麽輕易看中一個愛豆嗎?就憑孔殿承那張臉?
而楚軒聞言,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兩圈,也不在意他們之前是不是真的在一起喝酒。
就算現在路修遠解圍又怎樣?哪怕這個小明星簽到路修遠的工作室,隻要他想,多的是辦法能達成目的。
今天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楚軒順著路修遠的話,再解釋一遍是自己失禮,如果孔殿承不需要賠償,那他就要去換衣服了。
一場鬧劇就這麽玩笑似的結束。
隻是楚軒在轉身前,看向孔殿承的眼神,多了點記恨和誌在必得。
主角之一都走了,這場戲也沒什麽可看,吃瓜群眾慢慢散了。
昌文斌對路修遠道謝,而路修遠隻是疏離地笑笑,說:“舉手之勞,聊天的時候,發現他是我一個舊相識的後輩,這點照顧不算什麽。”
路修遠對這個經紀人沒什麽好感,他故意這麽說,隻是想讓昌文斌稍微多點忌憚,不至於做出轉頭就把這個小孩灌醉,送給楚軒賠罪。
大家各懷心思,隻有孔殿承這個罪魁禍首表現得宛如局外人。
昌文斌:“沒想到我們小承還有這樣的親戚,等他酒醒了,我一定讓人向路老師道謝。”
孔殿承抱著雙臂,皺眉道:“我都說了我沒醉,你們怎麽不聽呢?”
至於什麽相識、親戚,則完全不是他的關注點。
路修遠看了孔殿承一眼,這才知道他名字中的一個字。
演員和愛豆幾乎是兩個圈子,就算最近孔殿承熱度不小,路修遠也沒有機會認識他。
想了想,路修遠還是給孔殿承留了自己的電話。
“回去後,報個平安。”
作為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路修遠已經算是相當熱心了。
昌文斌看著這一幕,卻有點想歪,總覺得路修遠對於孔殿承有點過於照顧了。莫非,人品不錯還是圈內出名好老公的路影帝,也對孔殿承動了歪心思?
昌文斌看向孔殿承,這是什麽藍顏禍水?
孔殿承隻以為要求他報平安,是這位“路老師”是當老師、而且還是當班主任養成的職業病,記下號碼之後,就認真地點點頭。
他餘光看到一位女士向這邊走來。
路修遠回頭看了一眼,對他們說了句“失陪”,就向那位女士走去。
孔殿承隱約聽見那位女士說:“老公,你幹嘛管這閑事……”
他冷哼一聲:他的事,怎麽能算是閑事?
因為孔殿承喝了酒後,不按套路出牌,現在事情鬧成這樣,昌文斌隻能提前帶他離開。
昌文斌這一趟,完全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本來沒打算真的把孔殿承賣了,隻是帶他來見見世麵,也是給他警告——要是聽話好好幹,那就是光鮮亮麗的明星;可如果不能創造利益,就隻能去伺候富婆了,公司不會護著廢物。
這完全就是把藝人當毛驢,前麵用胡蘿卜吊著,後麵把鞭子甩著,讓他聽話、好好賺錢。
可誰能想到孔殿承這麽能惹事?
昌文斌本來帶著孔殿承去見圈裏喜歡包養小鮮肉、也講究你情我願的富婆——當然,這份“情願”帶了多少資源的利誘和打壓,就不能細究了。至少麵對這位富婆,就算對方想強求,他們公司完全不虛。
隻是他還沒行動,孔殿承就先把楚二少揍了。
這位可不是好惹的,今天楚二少看著是不計較了,可以後指不定出什麽損招呢。
楚河娛樂可比他們公司勢力大,要是隻針對孔殿承就算了,他頂多是損失一棵搖錢樹,還是一棵時常往他臉上抽嘴巴子的搖錢樹,他完全能接受,可就怕影響到他自己的事業。
以前也沒聽說楚二少喜歡男生啊……
昌文斌十分發愁,看著惹了楚二少還若無其事的孔殿承,就越加來氣。
“到底出了什麽事?你一個愛豆,怎麽能當眾打人?還是楚二少,萬一他受了傷,可是能告你的,你就等著坐牢、被解約吧。”
孔殿承“嘁”了一聲,說:“你當我傻啊?”
他動手怎麽可能留下把柄?保證對方連輕傷都驗不出來。
“我沒打人,他是自己摔的。”孔殿承完全不改口。
昌文斌覺得自己真的是被氣傻了,才會和一個醉鬼理論,他沒好氣地說:“上車。”
先讓孔殿承醒醒酒,再回公司商量怎麽收拾這個爛攤子。
孔殿承拒絕上車:“我自己打車回家。”
“你喝醉了,一個人不安全。”
孔殿承堅持:“我沒醉,和你在一起才不安全。”
昌文斌臉上浮現一抹心虛,嘴硬道:“你胡說什麽?”
“哼,我早就看穿你不懷好意了。”孔殿承得意地說,看著昌文斌驚訝地張開嘴,他接著說,“你是不明白我既然知道,那為什麽還會來,對嗎?”
“因為他們打不過我呀~”
他語氣輕快地自問自答,然後又遺憾地說:“隻可惜,我沒吃飽。”
“要是下次有這種好事,你記得還叫我。”他拍拍昌文斌的肩膀,轉身就走。
他身高腿長,昌文斌緊追兩步,到底沒能攔住他。
喝醉酒的孔殿承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委婉,殺人誅心之後,他又去吃了宵夜,才打車回了住處。
他本來就沒有醉得很厲害,回家洗完澡,他就慢慢清醒,今晚的記憶回籠。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好丟臉啊,他怎麽可能一杯倒?
這肯定是他第一次喝酒的緣故,今後他一定要把酒量練起來!
孔殿承先拿出手機,準備給那位好心的“老師”報平安,他現在明白過來,對方應該是娛樂圈的一位前輩,而不是學校裏教書的老師。
隻可惜,他那時候喝得迷迷糊糊,隻知道對方長得還不錯,根本沒有記下長相。
他應該認識的吧?
為避免打擾對方,孔殿承選擇發短息:“陸老師,我已經安全到家,今晚的事多謝您幫忙。”
他知道那個字是四聲,第一反應就是對方姓“陸”,並且拚音輸入,第一個彈出的也是這個字。
而路修遠看到這個字,反而能確認是他本人而不是經紀人代發,回了個“好”。
孔殿承看到回複後,就丟下手機,去把禮服裝好等明天寄到公司。
看著這套衣服,他就不免想起自己差點被占便宜的事。
在厭惡之餘,他心裏也泛起一絲懊惱。
他真傻!真的!他單知道靠自己努力(作妖)以及間接借力,卻沒想到可以直接可以作個大死。
如果他麵對潛規則,直接強勢反擊、毫不妥協,那他肯定會被雪藏的啊!他早就應該跟著經紀人去交際,而不是自己瞎折騰。
現在想明白這一點,孔殿承變得期待起來——這五月的天兒是越來越熱了,快點讓他涼吧!
接下來,孔殿承麵對經紀人更加敷衍。
沒兩天,經紀人就不再聯係他,公司更沒有給他安排工作。
孔殿承樂得自在,完全就成了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不過,讓他有點意外的是,楚軒似乎沒怎麽行動。
高考前,他們有三天假。
孔殿承收拾東西,事先回原籍定酒店,看考場。
路上,他抽空關注了一下楚軒的狀態,結果,就發現楚軒從自家公司離職出國了。
他看著手機屏幕,驚訝地睜大眼睛。
不是,這位大兄弟也太不爭氣了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