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海龍屯
“什麽?你說明玉珍準備驅逐咱們?”
楊明昌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中年人,前段時間他曾經向明玉珍送上降表,想要投靠這可西南地區的大樹,可沒想到,這才過了沒多長時間,這位剛剛接納了自己的大夏天子,怎麽就要驅逐自己了?
“這是我從大夏皇宮內買的消息,據說是朱元璋的信使讓他這麽做的,現在他雖然還在猶豫,但按照我對明玉珍的了解,如果朱元璋真的因為此事出兵討伐的話,那麽他必然會拋棄咱們!”
陳慍這人,那是楊氏之中的百事通,也是楊家在外麵情報係統的領頭人,在投靠明玉珍之前,他就已經在大夏的皇宮之中買通了不少人,因此,他的消息,那是十分的準確,靈通,因此,當他說道朱元璋做出的這事兒後,楊明昌的臉色也開始越發的難看了
他想投靠明玉珍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些年來盤踞在昆明的元廷梁王,正在逐步的蠶食貴州各地土司的領地,按照梁王那個速度,要不了幾年,就會觸碰到楊氏的地盤,現在的楊氏,可不是從前了
從前的楊氏,因為和各地土司的聯姻關係,那堪稱是貴州之地最大的土司,可現在,經過和安氏數十年的爭鬥後,現在的楊氏,已經是大不如前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根本沒有必要向明玉珍去稱臣,甚至,他還一度想將楊氏的領地,遷入四川境內
靠在房間內的椅子上,楊明昌看著書案上的族譜,心中大聲感慨,播州楊氏,那也是有來曆的大家族,他們不是貴州當地的土人,可他們卻從唐末之時,便開始占據了播州之地,直到如今……
播州楊氏,起源於唐懿宗之時,鹹通十一年,南詔舉兵入侵播州,在擊敗了當地的守軍後,他們占據播州三年之久,而當時的唐王朝,已經陷入了內憂外患之中,根本無力顧及到貴州這塊遙遠的土地
到了唐僖宗乾符三年之時,朝中宰相王鐸建議天子下旨招募勇士進討播州,驅逐南詔蠻人,在這道旨意傳召天下後,太原人楊端和其舅舅謝征雲奉詔入朝,隨後,甥舅二人募集兵馬,率軍南征
兩人經過數年苦戰之後,終於將南詔兵馬,全部逐出出了大唐國境,為了表彰二人功績,當時的唐僖宗下旨冊封楊端為播州刺史,但其實,當時的楊端,已經是領著平叛的兵馬,開始自立為王了,皇帝的加封,隻不過是讓他的這個位子,有了更多的合法性而已
到了兩宋時期,楊氏依舊是穩穩的占據播州,雖然宋太祖趙匡胤在播州分置了播州和遵義兩軍,但其實在實質上還是以楊氏為首,所以,大體的格局,並未改變,南宋時期之時,播州楊氏,更是抗金,抗元的主力兵馬,深得南宋各代天子的器重
等到了元朝的時候,楊氏依舊是播州的土皇帝,哪怕是強如蒙古騎兵,他們也不敢直接進攻楊氏的領地,可奈何天下大勢,皆以歸附元廷,所以,當時的楊氏家族便順應時事,也歸順了元廷政府
為了表示對楊氏的重視,元世祖忽必烈下令冊封楊氏為播州安撫使,並且命令,此職位是世襲罔替,永不更迭的職位,因此,楊家在這裏,已經盤踞了數百年,可如今,到了楊明昌的這一代,昔日楊氏的威風已是難以顯現,現在的他,連保存楊氏家族的能力,都有些困難了
“列祖列宗,你們如果在天有靈的話,你們告訴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呀!”
誰能想到播州為威風赫赫的楊氏家主,居然也有困坐房間之中的時候,妻子孫氏看著丈夫那無奈的樣子,心中也是異常的疼惜,但她一個女人,又能怎樣,隻能是徒增歎息而已……
思南府境內
“王爺,再有四百裏,就是思南府了,這裏就是楊氏的地盤了,您看是直接攻打,還是……”
石仲越這個人,那還是有些分寸的,在說話的時候,他非常估計朱文正的臉色,因此,當他看到朱文正沉思的樣子後,他便不再說話了
“思南府!有點意思!”
這個地方,是距離播州安撫使司最近的一座城池了,隻要突破了這裏,朱文正的大軍就能直驅楊氏的城樓之下,可為了自己利用土司互相殘殺的計策,朱文正決定,他暫時不攻城,而且,不但不攻,他還要讓這些土司兵,看看自己的實力,到底如何
“沐英,胡德濟,抵達思南府後,你們二人,分別在城外十五裏處下寨,不得我的命令,不得擅自進攻,每日隻要在營中勤練兵馬即可!”
宣誓兵威,這種事情,朱文正那可是太會了,他可以不直接攻城,但他卻必須要讓楊氏知道,自己那是有絕對攻城的實力的……
數日後,思南府,城樓上
“十五哥,不好了!”
楊明忠正在端詳著手中的一幅美人圖之時,他的族弟楊明恩,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看著族弟那緊張的模樣,楊明忠趕忙問道
“二十五弟,你這是怎麽了?家裏媳婦偷人被你抓住了?”
楊氏兄弟,那都是按照家族之中的大排行進行稱呼了,所以,兩人雖然稱呼為兄弟,但其實在血緣上的關係,那是遠的不能再遠了
“什麽呀!十五哥,城下來了一支大軍,朱字帥旗,明黃色的鑲邊兒,看他們那個架勢,兵力足足有十萬餘……”
楊明忠聽到這話,剛剛因為美人圖弄起的一丟丟興致,瞬間便隨風飄散了,他是個草包,能在這思南府駐守,那純粹是因為他姓楊,和他花了大價錢賄賂了這裏的達魯花赤的關係
如今,大軍壓境,他這脆弱的小心靈,如何能夠接受這樣的打擊,於是,楊明忠對著族弟強裝鎮定的說道
“二十五弟,你去召集兵馬,準備死守思南府,咱們既然食君之祿,那就要為君分憂,你我皆楊氏子弟,我們可以戰死沙場,卻不能降於敵軍,墮了祖宗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