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於這一刻仿佛變成了戰神。
手中的兩把短刀舞得密不透風。
甚至還能看到那短刀繞起來的殘影。
時不時的,昏暗的房間裏亮起了火星。
那是敵人兵器和袁小於兵器碰撞之後產生的。
朱慈烺安靜地走到拐角的地方。
望著周圍保護的親衛。
他們的人數很多,每個人的武藝也非常強。
似乎正因為如此,朱慈烺的安全感很足。
他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緊張。
更何況,朱慈烺自己本身也是一個武藝高強的人。
尚方寶劍雖然卷刃了,但抽出來也能砍人。
望著手中的轉輪手槍。
這也是朱慈烺安全感的最大來源。
他一個人使用轉輪手槍,能夠瞬間殺死五個人。
那要是所有的親衛都拔出轉輪手槍呢?
袁小於和幾個親衛在最前方,和一群刺客打得正歡。
一個沒注意,手中的短刀就已經刺入了刺客的身體裏。
隨後那短刀迅速地拔了出來,朝著第二個刺客刺了過去。
麵前幾乎沒有刺客是他的對手。
不過人數也不能太多。
一旦麵對的對手太多,超過三個,袁小於也會吃力。
在場的所有親衛手中都有轉輪手槍。
但他們沒有隨便地把轉輪手槍掏出來攻擊對方。
這是他們的殺手鐧。
院牆外麵,仍舊有刺客源源不斷地跑進來。
袁小於在等,等到周圍的人數差不多了。
他們這邊也開始出現傷亡了。
終於,袁小於大喊一聲:“掏槍!”
幾乎是清一色的,他們把手中的輪轉手槍拿了出來。
朱慈烺一直在思考,如果這裏麵裝的是打火石,會不會發射的時候就不會這麽麻煩了?
但幸好,火器麵對冷兵器的優勢還是巨大的。
隨著一陣又一陣的槍聲。
麵前的敵人瞬間倒下了一茬子。
這幫親衛還都是練習過的,每一顆子彈發射的間隔都能掌握得極好。
當槍聲消失之後,一幫刺客們傻傻地站在野地,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袁小於可沒有愣住。
他立刻大聲喊道:“殺回去!援軍要來了!”
沒人知道來了多少刺客,他們隻知道,整個衙門密密麻麻,幾乎快站不住腳了。
不過這幫刺客人數再多,也不可能比天雄軍的數量多。
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死朱慈烺之後,全部自殺。
卻不曾想,這幫人連朱慈烺的臥室都沒有攻進去。
當天雄軍們帶著火銃衝進來的那一刻,一切都結束了。
這幫刺客開始轉身就逃。
可他們怎麽能逃得掉?如今整個衙門都被天雄軍給包圍了,就像他們包圍朱慈烺一樣。
直到這一刻,袁小於才發現這幫刺客的大概數量有多少。
不會少於三百人。
天雄軍都來了兩千。
才把這幫人徹底的包圍住。
而且每一個刺客的身手都很好。
隨便來個刺客都能和天雄軍打得有來有回。
好在天雄軍從來不單打獨鬥。
一炷香的時間就把所有的刺客都給抓住了。
這幫刺客也不是善茬,他們從來刺殺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果。
大多數刺客都選擇了服毒自殺,他們的舌頭根兒那隱藏著一顆毒藥。
被抓住之後果斷地把毒藥咽進了肚子裏。
這三百人倒也不是全部都視死如歸。
也有一些刺客怕死沒有吞下毒藥。
得知朱慈烺被刺殺之後,滁州的所有官員全部都出現在了朱慈烺所在的房間裏。
姚毅再也沒有了一開始的趾高氣昂。
朱慈烺被刺殺他擔首要責任。
畢竟這裏現在是他的地盤。
朱慈烺還是很淡定。
從始至終都沒有展現出別的情緒。
就好像對此次刺殺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一樣。
“屬下救駕來遲。”
姚毅跪在地上,十分懊惱的說道。
他是真沒想到朱慈烺在滁州的衙門居然也能碰到刺殺。
雖然對朱慈烺的保護已經足夠多了。
但還是讓這幫該死的刺客殺了進來。
但凡被刺殺的是其他皇子或者是崇禎。
姚毅這顆腦袋就別想要了。
但朱慈烺隻是揮揮手。
“調查吧,看看從那些刺客的嘴巴裏能不能撬出點兒什麽。”
朱慈烺並沒有著急。
他知道這一次肯定能夠從這幫刺客的嘴巴裏撬出些他想要的東西。
而且能不能撬出來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第二天天一亮,朱慈烺就按照原計劃帶著所有的部隊回到了鳳陽。
他並沒有等待結果,因為沒這個必要。
“殿下,我們不去應天府了嗎?”
王琦光有些好奇的問道。
“現在不僅你們希望我快點去應天府,應天府的那幫官員們估計也在期待著我抓緊時間過去。”
“那為何我們不抓緊時間過去?”
朱慈烺看了王琦光一眼笑道:“不著急,如今整個鳳陽已經被我們徹底掌控,但有些東西還沒有準備好。等到所有的力量積蓄完畢,我們再過去,讓應天府的那幫人等著吧。”
如同朱慈烺猜測的那樣。
此刻應天府的一幫人再次來到了徐家府邸。
這次來的人更少。
隻有應天府知府總兵徐工靖和徐宏偉
四個人麵麵相覷。
“失敗了嗎?”徐宏偉問道。
徐工靖點點頭。
徐宏偉道:“很正常,也沒有指望這次就一定能成功。”
“家主,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次的刺殺行動不會成功嗎?”
“現如今這個當朝太子很明顯不是我們隨便應付就能應付得了的,他很聰明,聰明到我們需要嚴陣以待。”
徐宏偉那渾濁的目光中再次閃現出一絲精光。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麽?”馮謙問道。
“等他來不管這個小太子再怎麽的聰明,連續經過了兩次的刺殺,肯定已經找到了關於我們的證據。年輕人總是氣盛,老夫就不信這小太子還能承受得了。”
一群人對徐宏偉頓時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是呀,隻要朱慈烺來到江寧縣。
來到他們的地盤。
他們還能怕了這個小太子?
哪怕這個小太子的手裏有兵,有最新的火器。
他們也不擔心。
因為徐宏偉還有一個殺手鐧沒用。
他也知道這種簡單的刺殺對朱慈烺肯定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從一開始徐宏偉設的這個局就是一環套一環。
按照他的計劃,經過這兩次刺殺之後,朱慈烺肯定會來到應天府尋找真相。
隻要敢來應天府,他會讓朱慈烺再次陷入麻煩之中。
到了那時,朱慈烺就隻能任由他們操控了。
當知府和馮謙聽到徐宏偉口中的後續計劃之後,
內心都是震動不已。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徐家的家主居然會這麽的膽大。
居然會想到用這種辦法去對付朱慈烺。
可這似乎也確實是唯一一個能對付得到朱慈烺的辦法了。
潘靜仁歎了口氣。
沒有發表任何屬於自己的看法。
他也不敢發表任何看法。
如同曾經的鳳陽那樣。
不管是知府還是總兵,其實都沒什麽話語權。
因為他們的手裏沒錢沒兵。
“諸位,這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戰,不管如何,請你們一定要好好的配合!”
馮謙拍著胸脯說道:“放心吧徐家主,我馮謙就是靠你們走到如今這一步的,自然以你們馬首是瞻!”
徐宏偉哼了一聲。
“從古到今,沒有任何一個政權可以跟我們這些世家大族比生命力,不要以為真的當了皇帝,擁有了無上的權利就可以隨便對我們動手,想都別想!”
四個人的小會結束之後,潘靜仁便離開了徐家。
他在江寧縣也有屬於自己的府邸。
但他的家人,妻子和孩子都在京城。
論安全程度,應天府要比順天府好得多。
但潘靜仁從一開始就知道應天府的這幫官員和世家大族是什麽關係?
也知道如果崇禎想要真的改變整個大明。
那應天府的這幫世家大族將會是他邁不過的高山。
整個應天府必然會爆發出極其劇烈的矛盾。
從這個角度來看,應天府和京城那邊沒什麽不同。
如果韃子真的打進了京城,
真的發生了最壞的結果,那也不過是改朝換代。
那幫韃子不會隨便對精神裏麵的平民百姓動手。
甚至很多官員也需要他們繼續任職。
但在應天府一旦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潘靜仁肯定會把妻子兒女給牽連上。
可潘靜仁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如果那從京城來的太子殿下鬥得過南京的這幫世家大族該怎麽辦?
到時候自己就會成為他們的同黨。
在京城的妻子兒女一樣受不了好。
對於潘靜仁來說,它需要慎重地做一次選擇。
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他的家人。
一周後。
徐家再次叫潘靜仁參加了會議。
潘靜仁參加了會議才發現依舊是他們4個人。
而且這次討論的問題有些沉重。
因為太子殿下到現在都沒有來找他們。
馮謙是個大老粗。
他從始至終都沒什麽腦子。
如果不是徐家,他還真的幹不上總兵這個位置。
“一周了,這個太子殿下居然還沒來。”徐宏偉歎了口氣說道。
馮謙有些疑惑地問道:“這不是好事兒嗎?”
徐工靖笑道:“老馮,這可不是什麽好事,之前敵在明我在暗,不管用什麽方式應對,都是我們占據先手。可現在太子殿下不出招,在鳳陽府不動彈了。我們就無法知道太子殿下想做什麽,這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不知道太子殿下做什麽,我們就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馮謙這才了然地點點頭。
可出主意這事兒和他幾乎沒什麽關係。
隻能大眼瞪小眼地望著徐家這二人。
潘靜仁還是一如既往地一句話沒說。
以他的身份不管說些什麽,都不合適。
這次的會議主要討論的是他們要繼續對朱慈烺動手,還是繼續靜觀其變。
“鳳陽府是那小太子徹底管轄的地方,想要在那裏對他動手幾乎沒可能。而且隻會讓他把把柄抓得越來越多。”
“家主,您的意思是?”徐工靖問道。
“如今隻能靜觀其變!”
當潘靜仁再次從徐家出來的時候,他做出了屬於自己的選擇。
找到府裏他最信任的一個下人。
對這個下人說道:“去鳳陽府采買一些糧食,聽說那裏的新糧要出來了,本官好久都沒有嚐到新糧的滋味了。”
接到任務的下人和平常一樣離開了江寧縣,朝著鳳陽府而去。
潘靜仁並不知道他的舉動被徐家監視得一清二楚。
“潘靜仁那家夥去鳳陽府了,我們要做些什麽嗎?”徐工靖對徐宏偉問道。
“他可是應天府的知府,我們沒法對他做什麽,現在隻能先把他綁到我們同一戰線上,可這家夥有些不老實啊,既然都已經決定跟我們一條戰線了,還去鳳陽府幹什麽?”
“根據探子傳來的消息,潘靜仁似乎隻是想去鳳陽府買些新糧。”
“新糧?他堂堂一個知府大人買新糧做什麽?我們江寧是沒有吃的給他嗎?”徐宏偉皺著眉頭。
馮謙拍著桌子說道:“管這麽多幹什麽?先把那個下人抓起來一陣嚴刑拷打。就不信他不說!”
徐宏偉和徐工靖對視了一眼。
他們並沒有否認這個方式。
有時候越是簡單,越是暴力的方式,反而越奏效。
但他們並沒有讓馮謙直接用暴力的方式。
而是把對方抓起來之後直接選擇給對方重金,甚至是各種許諾。
這個下人雖然深受潘靜仁的信任,但對方也隻是潘靜仁府裏一個普通的下人。
如果潘靜仁真的交代了他什麽事情,他的嘴巴不會這麽的嚴。
在經過重金許諾,以及一段時間的心理寬慰。
依舊沒有從對方的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馮謙,這個知府大人平常喜歡吃新糧嗎?”徐工靖對馮倩問得。
馮謙點了點頭說道:“還真別說,潘靜仁那家夥平日裏就喜歡吃,聽說河鮮魚膾好吃,那家夥竟然還特意召集了一群喜歡吃的人到河裏抓魚,現抓現吃,對吃的可講究了。”
徐工靖嘀咕道:“總不能真的是我們想多了。”
為了防止被潘靜仁發現,他們把那個下人又放了回去,讓他繼續回鳳陽買糧。
那個下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在對方給的一腚金子的份上,他並不打算把今天的事情說給潘靜仁聽。
隻不過徐家也派了一個人和他一同前往。
就這樣本來三五天就能一個來回的,硬生生拖了將近半個月。
到達鳳陽的時候,潘靜仁的下人,按照潘靜仁的指令在一家糧鋪裏買了新糧。
買過之後便果斷地返回了應天府。
不過在來到鳳陽之後,這個下人以及徐家陪同的那個下人都是一陣的驚歎。
他們沒想到鳳陽居然會發展得這麽快。
整個街道都是這麽的幹淨整潔,街道上走的行人也都衣衫整齊。
一路走來竟然連一點臭味都聞不到。
按理說這是不應該的。
哪怕是曾經的京城或者是現在的應天府,因為人多,畜生多的原因,再幹淨的街道上都會有糞便。
即使有人打掃,但日積月累之下,整個街道也是腥臭難聞。
可在鳳陽府的任何一條街道,他們都沒有聞到一點異味。
兩人想要內急,褲子還沒解開,就有一對所謂城管部門的人指著他們大罵:“禁止隨地大小便,否則罰款。”
這個時候兩人才知道原來鳳陽的街道上還有所謂的公共廁所。
所有的屎尿屁都在這裏存著。
經曆了鳳陽的事情之後,兩人便回到了應天府,把發生的事情都和各自的主家說了一番。
潘靜仁聽到這話隻是眼中異彩連連。
徐家的人和馮謙聽到這番話之後,每個人都沉默了起來。
“這個大明太子比想象中的更難對付!”
徐宏偉說完這番話歎了口氣,便朝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
“老壽星什麽情況?”
徐工靖搖了搖頭說道:“不管他什麽情況,這條路我們都已經選擇好了,我們已經沒有其他路了!”
……
“掌櫃的,再給我一石新糧,價格多少?”
“二兩。”
“價格越來越低了啊。”王鵬笑著說道。
他雖然不是老鳳陽人。
卻也聽說鳳陽的糧價一直都居高不下。
甚至曾經還漲到過十兩。
但自從太子殿下來到鳳陽之後,鳳陽的糧食價格就開始逐漸下跌。
這個價格,按照王鵬的月俸,都能買得起了。
“怎麽樣,東邊的那塊田的溝渠挖好了嗎?”掌櫃的江達對王鵬問道。
“已經挖好了,現在我們這幫屯田兵的田地也分好了,接下來就能好好的種地,好好的幹活,爭取有一天能夠成為天雄軍。”
王鵬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那上麵沾的都是泥巴。
“你小子,怎麽這麽想成為天雄軍啊?”
“成為天雄軍可是我們的夢想,屯田兵沒有月俸的,但挖溝渠有,可挖溝渠又不是天天挖,都挖好了之後,就沒有錢拿了,掌櫃的你這是新糧,價格二兩,我還勉強買得起,這要是沒有溝渠可挖了,那些一兩的陳米我都買不起了。”
“話不能這麽說,現在的鳳陽,哪怕沒有土地也能活得下去,真成為了天雄軍,到時候就要跟著太子殿下東奔西走,指不定哪天就死在戰場上了。”
“我可不相信那些經商的人能賺錢,那幫人都是一些偷奸耍滑的人,他們經商能幹一輩子嗎?”
王鵬對於商人的認識,和大明的其他人沒什麽不同。
江達作為賣糧的,當然向著商人。
“怎麽不能幹一輩子?隻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那就肯定能一直一直幹下去!”
“誒,不能這麽說,哪裏有種田來的穩定,我現在有家有室地,家裏的妻子孩子需要穩定,不能幹那種事。”
“那萬一你要是沒命了呢?”
“沒命,不是還有一筆豐厚的撫恤金嗎?那可是太子殿下親口說的,而且隻要是確定在打仗的時候死的,哪怕死的是屯田兵,給的撫恤金和普通的天雄軍也是一模一樣。”
每次說到朱慈烺的時候,王鵬的眼睛裏都是精光。
對於這個讓他吃上飯的大明太子。
王鵬滿是感激。
“你小子,那就好好幹吧,未來成個參將回來,光宗耀祖!”
“那必須的,掌櫃的,我先走了。”
王鵬對著江達揮揮手。
這是王鵬到達鳳陽之後,第一個認識的人。
這個糧店掌櫃的,是一個非常健談的人。
似乎是見誰都喜歡和別人聊兩句。
王鵬自然也成為了對方聊天的對象。
後來,兩人甚至發展成為了朋友。
看著身影逐漸消失的王鵬,江達開始思考了起來。
其實他本來的身份,並不是一個糧鋪掌櫃。
從朱慈烺到達鳳陽的第一天,這個糧鋪也才剛開始開。
潘靜仁從那個時候,就把江達派過來,打算看看這個太子到底是什麽情況。
要論情報,整個應天府,可能沒有一個人比潘靜仁更了解朱慈烺的。
江達繼續在這裏當著他的掌櫃。
望著來往的顧客們,
他從來就沒想過賺錢,所以店鋪裏麵的糧食價格也沒有真正的漲價過。
但他也沒有維持特別低的原價。
維持了特別低的原價,反而容易被人盯上。
作為一個探子,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給隱藏起來,任何人都發現不了。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有妻子也有孩子。
把妻子和孩子接過來在這裏生活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十分巧妙的隱蔽手段。
因為一個老男人沒有妻子,孩子,自己一個人在鳳陽府的地方開了一家經濟效益還不錯的糧食店鋪。
這種人在這個時期不成家是不可能的。
這同樣是會被人給注意的點。
江達幾乎把所有可能會被人注意的點全部給遮擋住了。
直到今天從應天府來了兩個人要買他的糧食。
見到那個人的瞬間,江達的內心開始急速的轉動了起來。
由此不得不佩服潘靜仁的戰略目光。
從一開始他可能就猜到了自己會麵臨這種選擇。
當他派人過來買新糧的時候,就代表著他想另命明主,如果他來買的是陳米,就代表著他會在應天府繼續待下去。
江達聽到對方要買的是新米之後便明白了自家大人做的選擇。
眼看著天色即將漆黑。
他就好像其他店鋪的掌櫃們一樣。
慢慢地把自家的店鋪給收了起來。
關上房門,吹著口哨。
回到後院裏去逗弄自己的孩子。
江達的生活就如同鳳陽府所有商人的生活,大同小異。
好像融入大海的一滴水,滴入江河的一滴雨。
是這麽的不引人注目。
第二天天色一亮。
王鵬就從家裏起來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妻子也不再給他做幹糧。
因為天雄軍的屯田兵是有飯吃的。
而且給他們吃的飯要比自家做的豐盛得多。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家裏的糧食呢?
幾乎所有的屯田兵的家庭都是這樣。
為了節約家裏的糧食,他們也隻能出此下策。
但仍舊有很多屯田兵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會把一些好東西留下來帶給家裏人吃。
比如說王鵬。
“父親,孩兒還想吃雞蛋。”
“父親給你拿,中午老實在家待著,等晚上父親拿來。”
王鵬的妻子頂著大肚子來到了王鵬的身邊,給他遞了個水壺。
雖然午餐的幹糧不再給他做了,但外出的水壺還是要給它盛滿的。
“都跟你說了,老老實實在**躺著就行,今天的活兒讓二老幫忙幹些。”
“胡說八道,哪有兒媳讓二老幹活的。我這還早著呢,不著急。”
這夫妻倆自從受災之後便一直沒有同房過。
他們生怕同房之後再懷孕。
本來就已經帶著一個了,如果再懷一個,那就真的隻能把第二個扔掉。
因為他們供不起。
可自從來到鳳陽府之後,
王鵬一家人不僅都吃飽了飯,甚至還有所改善。
昨天王鵬就買了一袋的新米。
沒人知道新米有多麽的可口,每年的新米都會被儲藏起來。
當做儲備糧,然後逐漸地變成陳米再流通出來。
這就是大明百姓們過的日子,他們大多都是這樣過來的。
從來沒有人敢吃新米。
流通出來的新米也大多都當做種糧。
或者當做硬通的貨物賣出去。
從來沒有一天像這麽的奢侈,一家人都能吃上新米。
這一切都要感謝朱慈烺。
於是王鵬來到屯田兵的所在地之後幹活幹得更加的認真。
每次看到他幹活的時候,旁邊巡邏的天雄軍都會多看他一眼。
在所有幹活幹得認真的屯田兵裏就屬他最認真。
“王鵬,來一下。”
突然王鵬聽到有人喊他。
抬起頭一看,居然是米鋪的掌櫃的江達。
他有些詫異地朝著江達走去。
“掌櫃的,你怎麽來這裏了?”
“沒事兒,我就想問一下這屯田兵怎麽當的?”
說著江達把身後的高個子拉了出來。
“這是我兒子,你看這個孩子,今年也十六了,想著他也不會經商,更不願意種田,那就幹脆讓他當個屯田兵,以後成為天雄軍,最起碼也有養活自己的本事。”
王鵬摸著腦袋說道:“掌櫃的你也知道鳳陽府的流民來得越來越多了,田地也早就分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讓你兒子過來當屯田兵,是不是有些晚了?”
“不晚,不晚,你幫忙帶個路去征兵所,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想辦法。”
眼看著也馬上到中午休息的時候了,對於江達的要求,王鵬也沒有拒絕。
兩人關係本就不錯,甚至有時候江達還會在他買米的時候故意多給他一瓢米。
在場的很多屯田兵也認識江達。
他們都和江達的關係不錯,如果王鵬不幫忙,其他人也會上前幫忙。
“走吧,我帶你倆去。”
“哎呦,那可真是太感謝了。”
“多大點事兒,掌櫃的,你人這麽好,這點忙我都不願意幫你,那我可真太不是人了。”
王鵬笑嘻嘻的拍了拍掌櫃他兒子的肩膀。
不愧是有錢人家生出來的孩子。
才十六歲就比他高了。
而且那肩膀很紮實,看起來就知道骨相大。
這種人力氣一般也大。
真要是當個兵,估計肯定是個很優秀的兵。
征兵所距離他們屯田的地方不遠。
走了沒兩步便看到前方一個用草木搭建起來的小建築。
一開始這裏就是用來征兵的地方。
後來征兵征的差不多了,這個地方便沒有了這麽多人。
不過這麽多屯田兵還是需要管理的。
於是這裏就成為了屯田兵管理所。
直到現在還有流民們想著過來成為屯田兵,分點土地。
但可惜的是鳳陽府的土地真的分的差不多。
現在來的屯田兵隻能把他們往著下轄的州縣裏分。
願意去的就去,不願意的那也沒辦法。
王鵬一直感慨自己的運氣是真好。
不過當他看一下江達的時候,眼睛裏不禁有一些憐憫和可惜。
如果真的把掌櫃的兒子分到了下轄的州縣,那掌櫃的估計也會跟他兒子一起去下轄的州縣。
到了那個時候,王鵬也就買不到他的米了。
“你兒子要被分到下轄的州縣了,你會跟你兒子一起離開嗎?”
王鵬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嘴。
“開什麽玩笑?鳳陽的生活這麽好,我怎麽可能會去下的州縣?”
“那你兒子......”
“讓這臭小子滾下去,吃吃苦才能知道人間疾苦。”
江達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聽到這裏王鵬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要是他他可不願意自己兒子吃這個苦。
“好,就在這裏了,我就先走了,掌櫃的勞煩你自己進去問。”
“那是自然,辛苦了。”
和對方打完招呼之後,江達才帶著自己兒子走了進去。
征兵所的幾個天雄軍正在裏麵當差。
天雄軍每天都需要訓練。
征兵所顯然是個肥差,因為在這裏不需要訓練。
所以來這兒的兵都是輪轉的。
今天是這批人,明天就不一定了。
誰輪轉過來,那就是誰的運氣好。
“老漢,我們天雄軍今年不征兵了。”
看到江達帶著自家孩子進來之後,征兵所的天雄軍們頓時明白了對方是做什麽的。
還沒等對方說話,便拒絕了對方。
江達也沒有過多廢話,他直接拿出了一個包袱。
把包袱亮出來之後,裏麵是一堆碎銀子。
“各位軍爺,這是給你們的茶水費。”
話音剛落,麵前的一個天雄軍提起了自己的火銃。
“老漢,你是想要我們的命嗎?”
征兵所的所有天雄軍都看到了這一包袱的銀子。
他們急忙全部圍了過來。
順便把所有的大門和窗戶打開,對著外麵大聲喊了起來。
這一下剛剛離開的王鵬便聽到了動靜。
聽到裏麵的天雄軍們叫他進來,王鵬還一臉的不明所以。
周圍一些勞作的百姓們聽到這些喊聲也趕了過來。
從一開始懼怕這幫天雄俊到現在見到他們都可以友好的打招呼。
甚至有些百姓在農忙的時候碰到了困難,這些天雄軍還會主動幫忙。
如今他們在百姓的心目中早就成為了英雄一般的存在。
聽到天雄軍喊他們,他們想也不想便一起都趕了過來。
頓時整個征兵所都圍滿了百姓和一些屯田軍
王鵬走上前看到這一幕頓時滿是詫異。
“掌櫃的,你這是幹什麽?”
掌櫃的一臉苦笑。
“我也不知道呀,我隻是孝敬給這些軍爺們一些茶水費,沒想到他們反應這麽大。”
“反應大?老漢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天雄軍是不允許收受任何賄賂的嗎?哪怕一分一毫,那都是殺頭的罪過。你說你這不是害我們是什麽?”
另一個天雄軍也大著嗓門喊道:“各位父老鄉親們,我們征兵所的所有天雄軍沒有一人碰過這個銀子,希望各位幫忙做個見證!”
似乎還覺得不穩妥,麵前的第三個天雄軍用火銃指著江達。
“快說,你的銀子沒有給我們一分一毫!”
江達隻能無奈的說道:“各位鄉親們,是我想差了念頭,哪知這幫軍爺們都大公無私,他們一分一毫都沒拿我的錢,各位都做個見證,我現在把錢收起來。”
聽到這話,麵前的天雄軍們才一起鬆了口氣。
朱慈烺是怎麽對付那群貪官的?這幫天雄軍可沒有一個忘的。
有些貪官甚至就是他們動手處決的。
沒想到差一點他們也成為了貪官。
“老漢,現在你可能有些麻煩,跟我們去見一下我們的長官。”
這個事情很麻煩,哪怕周圍已經有了這麽多人作證,哪怕江達自己也這麽說了。
可這幫天雄軍們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帶著江達和他兒子朝著天雄軍駐地走去。
他們必須把這件事情層層的匯報一下。
因為貪汙在天雄軍的軍令裏是絕對不允許的。
普通官員貪汙五十兩即殺頭。
天雄軍中但凡有人有這方麵的動向,那便留不得。
直接開除軍籍。
嚴重一點的隻要超過10兩,同樣殺頭。
這也不怪這幫天雄軍這麽激動和嚴謹。
江達隻能拉著自己的兒子一臉的無奈和無辜,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天雄軍們生氣的看著他。
他還無辜上了。
差一點點他們這群人就都被這家夥給害死了。
這件事情上報給了隊長,隊長上報給了把總,把總上報給了司總。
司總上報給了最近的一個哨總。
哨總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後,頓時嚴肅了起來。
他倒是不在乎麵前這個老漢和他的兒子。
他更在乎的是麵前這幫天雄軍,是不是真的一分錢都沒有收。
“我們都有人證物證,這個老漢也能證明。”
這幫天雄軍們急忙說。
哨總頓時有些生氣的對江達道:“老漢,你可算是還慘了他們。”
這件事情到哨總這裏,居然還沒有結束。
直接和營總說了。
如今在鳳陽帶著的營總,也就隻有毛翔。
毛翔雖然是副營總,但解決這個事情,到也夠了。
他聽到這個事情之後,頓時嚴肅的把那幾個天雄軍都給調查了一番。
因為貪汙絕對不允許。
天雄軍的待遇已經很好了。
雖然月俸並不是最高的,但給他們的福利絕對是最好的。
這些天雄軍們自己也知道。
他們更不願意隨意離開軍營。
直到確定了這幫天雄軍確實一分錢都沒有拿。
還有這麽多人幫助他們作證,毛翔才鬆了口氣。
“把這老頭還有他兒子拉下去打二十軍輥,注意別打死了,給他們一個教訓就行。”
毛翔望著這兩人,麵色冷漠的說道。
可就在毛翔打算離開的時候,麵前的江達突然拿出了一封信。
“毛將軍是吧,草民認得你,麻煩您看一下這封信。”
毛翔皺了皺眉頭,把新建拿過來,拆開一看,隻有四個大字。
“秘密交談。”
如果單單隻是這四個字,毛翔可能都不會搭理對方。
可偏偏,這四個字下麵有一個印章。
“應天知府。”
看到這個印章之後,毛翔麵無表情道:“把他兒子打二十軍輥,那老漢,給我過來。”
“父親,父親救我……”
兒子一臉無辜的看著江達,想不明白明明父親和他一起挨打,怎麽他父親就不用挨打了。
更讓他沒想明白的是,江達居然看都不看他,真的跟著毛翔離開了。
兩人來到營帳裏之後,毛翔的語氣森然了下來。
“老丈,如果你們隻是行賄,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頂多二十軍棍,皮開肉綻,但沒有性命之憂,可你給我看的這個東西,如果沒有一個正常的解釋,那可是要砍腦袋的。”
毛翔話音剛落,江達就直接單膝跪地。
“卑職乃應天知府下屬夜不收,見過將軍。”
聽到這話,毛翔嚴峻的語氣頓時放鬆了下來。
“應天的夜不收?你是府軍?來我鳳陽轄區有何貴幹?”
“屬下說的事情事關重大,請毛翔將軍替屬下引見太子殿下。”
“見太子殿下?那可能性幾乎沒有,要不你還是先說說你要做什麽吧?”
“不行,此時事關重大,屬下必須見過太子殿下之後才能說出來。”
毛翔仔細的看著這個滿臉胡子的中年人,似乎是在思考對方話裏話外的真假。
可同時,毛翔又知道,此事必須和朱慈烺說。
因為對方是應天府的人,而太子殿下,又和應天府那邊有莫大的聯係。
甚至到現在太子殿下還在找突破口。
這家夥,說不定能夠給出一個突破口。
“行,我去找太子殿下問問,你在這裏等一下。”
說著,毛翔就離開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