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風雨堂皇而至,入夏來還是第一場雨下的這麽酣暢淋漓。

風把雨聲帶到各處,到處響起劈裏啪啦的聲音,可這般熱鬧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壓入心底後反而讓人格外心曠神怡。

甄武半夜腹痛,迎著風雨跑了一趟茅房,回來後再無睡意,半坐半躺的靠在**,聽著外麵的動靜。

二賢竟然能把晚飯做的半生不熟,也是夠讓一家人遭罪的。

留不住了啊。

甄武想起晚飯時,二賢幾次用欲言又止的眸子,哀愁幽怨的瞧著他,他就忍不住的想歎氣。

才十八,也不知道一天到晚慌什麽,二三十嫁人影響婚姻和生小孩?

一點閑言碎語也受不住,沒出息。

不過…

說到底甄武也明白的,他有後世的思維留存,多少有些離經叛道,可二賢從小生活在這個環境裏,又怎能承受這種壓力。

……

天亮後,風雨依舊,隻是小了許多,熬了半晚上沒睡的甄武精神有點不振,讓二賢熬了粥送到了他的院裏來。

二賢眼巴巴瞅著甄武喝粥,也不說話。

看的甄武有些心煩。

“看啥?想喝自己盛去,你又不是隻熬一碗,還用和我請示?”

“哥~”二賢跺腳嬌嗔。

甄武不吃這一套,眼皮都沒抬:“叫啥這一碗也不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二賢頓時憋的說不出話來了,一張俏臉刹那間紅若天邊晚霞,與月兒般含羞的眸子,交相輝映。

甄武也不管她,自顧自吃著,不時端起碗呼嚕呼嚕灌幾大口,喝的痛快了還吧砸兩下嘴,這時候梁方過來通報有客來訪。

甄武把最後剩的碗底,一口氣灌進肚子裏,拍了拍肚皮,舒坦的起身打算去待客。

二賢見狀,曉得再不說話,就來不及了,再顧不得羞,連忙張嘴道:“哥,昨日…”

可是,二賢剛剛張口,就被甄武一句話打斷了。

“昨日?昨日咋了,一個姑娘家家的瞎打聽什麽。”說完,甄武頭也不回的走了。

隻留下一臉呆滯的二賢。

二賢鬱悶的抿著嘴,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彎下腰開始收拾甄武吃完留下的碗筷,不過,二賢剛剛拿起碗筷,又不高興的重重放在了桌子上,一雙漂亮的眼睛圓滾滾的瞪著碗筷,仿佛在和甄武賭氣一般。

不過,賭著賭著,最終還是二賢認了輸,她長長的歎了口氣,再次彎腰收拾了起來。

甄武來到客堂後,就瞧見了在廊下抖蓑衣的張武,一碗粥壓下去的煩躁又被勾了起來,一個個的這是在幹嘛?瘋了啊?

張武聽見動靜,一回頭也瞧見了甄武,連忙扔下蓑衣,跑進堂裏來,一臉興衝衝的道:“甄老大,咋說?咱現在就去?”

甄武白了張武一眼,帶著點煩躁道:“夠積極的啊,這下雨天都不避著,以前咋不見你這麽積極上操?”

“這哪能一樣。”張武嘿嘿的笑著,他心情好極了,一點不在乎甄武的冷嘲熱諷。

甄武看著張武沒臉沒皮的樣子,也是無語。

得。

這還說什麽。

取了把雨傘,帶著張武就向著城裏的醫館走去。

這時,雖說雨下的小了很多,但是街上依舊冷清,各種鋪子更是冷淡,倒是醫館這種地方還有股子熱鬧勁。

之前,甄武與城裏許多醫館的跑堂掌櫃打過交道,此刻一進醫館,一個跑堂打眼一瞧就迎了上來。

“甄家老大?您這是身子不舒坦?”

甄武搖了搖頭,指了指身旁的張武,道:“白大夫呢?請白大夫給他好好瞧瞧身子。”

跑堂的笑道:“你來的巧,若是其他日子,興許騰不出手來,今兒下雨剛好得空,我這就給你說一聲去。”

隨後,跑堂的去通知了白大夫,很快白大夫過來,甄武讓張武坐下,仔細的讓白大夫檢查了一番身體。

檢查完,白大夫還笑道:“您這來我這裏瞎耽誤什麽功夫,好著呢,比尋常人還康健幾分。”

張武也得意洋洋的衝著甄武道:“甄老大瞧見沒,我沒事,也不知道你瞎擔心什麽。”

“你給我費什麽話。”甄武甩給張武一句話,然後和白大夫又說了幾句後,方才告別,緊接著帶著張武奔向下一個醫館。

這年頭的醫術,甄武談不上不信任,但是檢察預防肯定是沒有現代科技那麽準確的,多尋幾個大夫,總是好事。

張武有點不耐煩,但是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惹急了甄武,隻好由著甄武折騰。

一直到看了好幾家後,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甄武這才放下心來。

他想著,隻要不是遺傳或是不治之症,那就不是太大的問題,看來曆史上張武病逝,應當是之後幾年染的新疾,那麽日後自己在這方麵多注意幾分,總是有一些幾率讓張武避開原本的死劫。

想完,甄武看著一臉急躁的張武,說道:“行了,和我回家吧,讓你與二賢單獨聊幾句,若二賢同意,那我便不阻攔。”

張武興奮的連連點頭。

回到家中後,天氣竟在此時雨過天晴了,北平城的上方遠遠的竟也出現了幾道彩虹,甄武眯著眼看了看,好笑的搖了搖頭。

這老天爺莫不是也曉得湊趣?

甄武深嗅了一口,這年月的空氣質量真的好,清新的空氣從他的肺裏轉了一圈後,變成鬱氣吐了出來,他讓張武坐在中堂等著,然後去往西跨院尋二賢。

二賢此刻正在幫小六改衣服,小六這丫頭,身量在今年竄的很快,吃的也越來越多了,但還是像以前膩的甄武煩躁,而甄武偏就對這丫頭隻有幾日的新鮮勁。

二賢聽到動靜回頭看到甄武,頓時愣了愣,隨後立馬賭氣的扭過了身子。

甄武歎了口氣道:“我過來和你透個底,我之前的那個叫張武的同僚你見過吧,他想娶你,現在就在中堂,你過去和他聊幾句吧。”

“啊?”二賢驚訝的猛地轉回身子,但下一刻又羞紅了臉,她之前隻是想問問,可不曾做他想,現下甄武這麽直白,二賢有點遭不住。

再說,誰家女眷為這事見男方?

而甄武仿佛知曉二賢的心思。

“你不用管那些亂七八糟的禮節。”

甄武看著二賢手中的針線,有點心疼又有點舍不得的說道:“既然我當家,就不會讓你們什麽也不知道的嫁出去,免得定了終身後,再後悔,這結親說到底對你們女兒家不公平的,你去與張武聊聊吧,看看是否對你脾氣,也問問你想問的問題,若是不合適,大哥幫你拒了,若是你願意,大哥也幫你做主。”

二賢沒經曆過這種事情,有些心動又有些害怕。

甄武安慰道:“放心去聊吧,想問什麽都可問個遍,不必擔心什麽,哪怕就是日後你發現看錯了人,日子過得不快,也無妨,來找大哥,大哥永遠在你身後。”

“哥~”

二賢語氣多了絲哽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