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陽光並不炙熱,可能是嫩綠的青草中和了這種感覺。

操場角落的一個高台上,阿魯帖木兒和薛斌兩人一直在無聲的看著。

良久。

薛斌輕笑一聲:“此人就是甄武?”

阿魯帖木兒沒有說話,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薛斌也不在意,笑著說道:“果然是一員猛將。”隨後,仿佛又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爽朗的笑了起來。

一邊笑,一邊瞧瞧阿魯帖木兒,一邊看看遠處的甄武。

這以後怕是有些樂子。

而此刻場中。

甄武在一眾人震驚的眼神中來到莫比合身邊,深深看了兩眼,最終什麽話也沒說。

即便他再護犢子,胡長勇和他明刀明槍的對陣輸了,怎麽也沒理由尋他麻煩,隨後,甄武來到胡長勇身邊,沒好氣的訓斥道。

“你長沒長腦子,你哪怕站在地上與他騎著馬對戰,也總能周旋一二,偏挑自己沒練過的,我他娘的怎麽有你這麽蠢的兵。”

胡長勇羞愧的說不出話來。

甄武又道:“話說回來,咱以前當步兵的時候,也沒尿過他們這些騎兵,你承認個馬術不精有什麽可丟人的,回頭練出來就是了,非要打腫臉充胖子?這下好了,徹底丟人丟大了吧。”

說起來,大明精銳步兵真不懼騎兵,不管輕騎重騎都有應對的法子,像步兵一個百戶裏,刀盾,長槍,斬馬刀,弓箭火銃,配備齊全,遇到騎兵就是一陣掃射,近戰有長槍推進,斬馬刀襲馬,刀盾輔助。

曾有人說過,淮北勁旅,雖燕趙精騎不及也,如此可見一般,要不然朱元璋也不可能北伐成功。

所以朱元璋對騎兵的喜愛也就一般,反而朱棣因為在北平待得時間久了,頗為喜歡這種來去如風的兵種,沒事總喜歡往自己手裏鼓搗騎兵。

就連靖難時,眼饞朵顏三衛,朱棣這個當哥哥的連臉都不要了,哭訴著進了寧王府,轉臉把寧王一家帶回了北平城。

胡長勇此刻低著頭,不好意思再抬起一點頭來,完全沒有了往日刺頭的模樣。

甄武見狀也不願再刺激他了,歎了口氣,簡單思索了一下,轉頭看向莫比合。

“欺負一個馬術不精的很得意?”

莫比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確實有些得意,但他不願意在甄武麵前張狂。

甄武指了指胡長勇,接著說道:“讓他練半年,敢不敢再打一場?”

“我若是再贏了呢?”莫比合也不是個慫人,挑著眉說道。

甄武笑了,豪邁爽朗道:“你若是再贏了,老子敬你是條好漢,請你喝酒,你能喝多少,我就請多少。”

莫比合眼睛一亮,軍伍中的人向來對於旁人的認可比較看重,尤其是一位強者的認可,在他們心中這是一種榮譽。

而甄武在戰場上的表現,已經表明了他是個強者。

莫比合聽到這話,頓時不由自主的也笑了起來,隨後想也沒想道:“那你提前準備好酒吧,我在馬背上待了半輩子,豈是他半年就能追上的。”

“走著瞧唄。”甄武笑道。

他們兩個相互露出了笑臉,場中的氣氛莫名的就轉變的輕鬆了,仿佛剛才真是幾個軍中戰友在友好切磋。

一時間也再沒了尖銳對立的情況。

甄武來到胡長勇身邊,挑了挑眉道:“給你應了場比鬥,有問題嗎?”

一直有些喪氣的胡長勇,聽了這話,這才來了一些精氣神,連忙挺直了腰說道:“沒問題。”

甄武點了點頭:“那走吧。”

說完,甄武帶頭,胡長勇緊隨其後,兩人慢慢的從人群中走了出去,一直走出很遠,甄武仿佛才剛想起來什麽,側著頭瞥了胡長勇一眼。

“這次算是我幫你救了次場,回頭我若再去小嶺莊,你得讓嫂子好酒好菜的招呼我一頓。”

甄武說的隨意,仿佛本該如此一樣。

可一直默然無語的胡長勇,聽到此話,腳步卻頓住了,他看著甄武的背影,本來黯淡的眼神中慢慢綻放出喜意,繼而在這股情緒中又夾雜上一絲感動。

胡長勇激動的連連點頭:“沒問題,我媳婦的手藝莊子裏的人都誇的,到時候咱們可以叫上薛祿他們幾個,一起好好喝一場。”

說到這裏,胡長勇麵色露出不好意思來,語氣訕訕的說道:“那個…那個…之前我對你還多有不敬…”

甄武擺了擺手,製止了胡長勇接下來的話,白了一眼胡長勇,故作不屑的道:“你挺大一漢子,一些雞毛蒜皮的事還往心裏放?”

胡長勇撓了撓頭,憨厚的笑了起來。

甄武在周邊掃視了一下,認準一個石頭樁子,走過去坐了下來,語重心長的說道:“老胡啊,以後好好操練磨煉技能吧,隻要你不死,生活會給與你想象不到的回報的。”

說到這裏,甄武突然饒有興趣的問胡長勇。

“說說,你最大的夢想是什麽?比如說想當個什麽官。”

胡長勇撓著腦袋,問:“真說?”

“廢話。”

甄武點著頭,示意道:“你盡管放心大膽的說,想到多大就說多大。”

“我就想如果有一天也能當上百戶,讓我兒子和媳婦也因為我受益,那我做夢都能笑醒。”

“就這?”甄武挑眉。

胡長勇唬道:“這還不大?”

“怎麽和你說呢。”

甄武有點犯愁,想了想才說道:“若是正常來說,一輩子熬個百戶也夠可以了,但是吧,你相信我,隻要你不死,最起碼還能在百戶的基礎上再跳個三五階。”

說完,甄武也不打算再聊了,有些事畢竟不能說的太明,隨即他站起身來,向著遠處走去。

可這話胡長勇一點不信,他連忙起身跟了上去,嘴裏忍不住小聲的嘟囔著。

“這不是扯犢子嗎,我要是能那麽牛,薛祿和張武不得當上指揮使,那你還不得封爵。”

乖乖。

封爵?

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想啊。

……

下午時分。

甄武被通知開會,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來到了中帳會議處。

他們右護衛的這個騎軍大營常駐最高領導是指揮同知,也就是新上任的阿魯帖木兒。

他的副手便是指揮僉事薛斌。

再之下是千戶和百戶了。

右護衛之前沒有多少騎兵,這次擴編後一共二千餘人,其中一千多都是蒙古人,漢人隻有甄武以及其他四個百戶的部下。

他們幾個連同幾個蒙古百戶,共同屬於譚淵旗下。

其餘的一千蒙古士兵,屬於另一個蒙古千戶的。

甄武坐在會議處,想著這些配置,忍不住有些犯愁,這情況真是不容樂觀,但凡手段差一點,用不了幾天這個會議處怕是就沒有他們這些漢人說話的地方了。

他抬頭看向譚淵和其他幾位漢人百戶。

此刻每個人臉上也都帶著愁緒,估計每一個人也都想到了這種後果。

甄武揉了揉眉心。

這該怎麽辦?

還需要盡早想想對策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