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鄭和下西洋後,一轉眼,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時光了。

甄武又開始了每日都去都督府的忙碌生活。

他的右府管轄的範圍是最大的,而且還都是甘肅,四川,雲南這種情況比較複雜的地界,所以差事也是最為繁瑣的,經常會出現一些奇葩的事情層層上報上來,然後惹的甄武來一肚子氣。

“奶奶的,思州和思南又把架打到了老子麵前,這些狗東西們,在自己的地界無法無天慣了,前遭被征召隨我攻打安南時,他們的人馬就多有摩擦,當時一來他們在沐晟那路軍中,二來也是看在大戰比較順利,沒心思好好整治他們,現在倒好,剛剛回去,又開始跳騰起來。”甄武把一封奏折摔在案幾上罵罵咧咧的說道。

衙門裏其他的那些文書官吏,被甄武突然的罵聲都嚇了一跳。

張武瞧見甄武呼哧呼哧生氣的樣子,笑了起來,同時感興趣道:“又是思州和思南?”

甄武沒好氣的把奏折遠遠的扔給了張武:“你自己看。”

張武接過來瞧了幾眼,頓時笑的更起勁了。

不過笑著笑著,他費解的說道:“都督,你說這也是怪事,思州和思南祖上都是一家的,怎麽打的和生死仇人一樣。”

“利益唄,還能是啥。”甄武撇了撇嘴說道。

說著,甄武起身來到卷宗處,找出來雲貴川地界的地圖,然後鋪在了案幾上,皺眉深思了起來。

他手指不時的在思州宣慰司和思南宣慰司上敲擊著。

這兩個宣慰司都是當地的土司,都在貴州地界,當然現在還沒有貴州這個省級單位,整個貴州,像思州,播州,等地區都分屬與四川,雲南和湖廣,思州就隸屬於湖廣行省。

說起這些土司,西南地區一直都有‘兩廣岑黃,思播田楊’的說法,說的就是如今赫赫有名的四大土司。

而思州就是田氏的天下,他們在整個思州擁有著對當地百姓的生殺大權,掌握著司法,財政,行政,兵事等自治權利。

元朝時思州尚未分裂,但是田氏內部已經出現了內鬥,等到了元末明初的時候,一個叫田仁厚的和一個叫田仁智的都拿著自己身為思州宣慰使的告書來投降朱元璋,朱元璋當時正忙著征戰天下,哪有時間細查誰真誰假,更何況兩人是一前一後投降的,朱元璋為了早日統一西南地區,也不好意思再把剛剛冊封不久的人給撤了,所以眼睛一轉就搞了個思南宣慰司出來。

主要元末的時候西南地區亂的很,你降陳友諒,我降明玉珍,誰還沒有一個小朝廷的任命告書,說出去都敢拍著胸脯說自己是正統,要不然朱元璋也不至於搞出這檔子事來。

可朱元璋這麽一搞,他雖然輕鬆了,但是自此思州和思南算是都紅了眼,都恨不得把對方的狗腦袋打出來,偏偏他們還都是自治的土司,當地的都司插手不便,隻得上報到都督府。

張武來到甄武的身邊提議道:“要不然我去一趟,幫雙方說和說和,現在都敢出動上百人的械鬥,若是照這麽發展下去,遲早會出大亂子的。”

“說和?”

甄武搖了搖頭,朱元璋搞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倒也不全是麻煩事,他最近正琢磨改土歸流呢,現在倒完全可以從這個地方下手,一直‘漢不入境,蠻不出峒’也不利於各民族的融合,而且貴州這些地方,直接關聯著入滇的道路,他們非常有必要進一步對此地加強控製,這樣才能更大膽的經略雲南及更遠的地方。

其實曆史上貴州就是在永樂朝立省的,並進行了一部份的改土歸流,但是這個非常具有曆史意義的功績,許多人都忽略掉了,甚至許多人都沒聽說過。

主要朱棣可吹的地方太多了,小小的一個經略西南不值一提,再說咱也不能和大清的某些人一樣,撿著古人的牙慧,搞一搞改土歸流就大肆的標榜自己。

不過這些事情,甄武是不清楚的,他隻知道後世有貴州省,然後就謀算著改土歸流,在思州這些地方設立貴州布政使司。

他想了想後,問張武:“思州現在什麽東西最值錢?”

“當然是丹砂礦和朱砂礦了。”張武說道:“這幾年思州這些地方都在大肆興建寺廟,向佛之心日盛,價格也是一漲再漲。”

甄武一拍腦袋,怎麽把這事忘了。

朱元璋向來信奉愚民政策,常用信仰加儒化,來解邊患之憂。

張武好奇問道:“都督是想到解決法子了?打算讓誰去說和?”

“這次不說和了。”

甄武深深的看著地圖道:“這次我不僅不打算管這件事,還要再給他們添一把火。”

嗯?

張武疑惑。

甄武笑著解釋道:“我要在思州尋一家皇商,思州和思南誰能拿出最好的丹砂和朱砂,我就讓他們以後隨鄭和賣到各國去。”

“啊?”

張武驚訝道:“這怕是會讓思州和思南打的祖宗都不認的。”

“對啊,就是要這樣,他們不鬧大,咱們怎麽插手,反正最近咱們也沒別的事做,時間有的是,慢慢拱火,等到拱的不得不朝廷出兵的地步,到時候就由不得他田氏說的算了。”甄武說道。

張武有些擔憂:“都督,這…您確定了?”

甄武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找陛下商議此事,另外你最近多關注一下思州的情況,如果將來要出兵,你領兵出征。”

說完,甄武便大步向著外麵走去。

張武看著甄武風風火火的樣子,不理解的搖了搖頭,不過隨後一想,這樣倒也挺好的,他早就聽說過這些土司的地盤中,許多土地都荒著,當地漢民想要進去開墾,卻頻繁被土司阻攔,導致白白的浪費那些土地,而且這些土司往往因為土皇帝的緣故,在治區為非作歹,無法無天,甚至有的地方搞的天怒人怨的。

大明接手倒也是個好事。

……

當天,甄武找到朱棣就把這件事說給了朱棣,朱棣大抵是之前也琢磨過這件事,與甄武一拍即合後,當即便召見了幾位大臣過來一同商議細則。

很快,書房中便不時的響起激烈的討論聲。

隨著時間的流逝。

夜色逐漸的彌漫了下來,書房中也在不知覺中點亮了燈火,甄武等人的談話慢慢的也趨向於統一,終於在夜漸深之際,眾人商議出了一個大致的操作細則。

朱棣累的伸了個腰,看了看天色後,說道:“行了,今兒就先到這裏吧,明日再論一遍。”

甄武等人應是,然後告退後,陸續退了出去。

外麵已經黑了,宮外程良拎著燈籠候著甄武,見甄武出來後,連忙迎了過來,說道:“夫人已經來信催過兩遭了,您看咱是回家還是去別地?”

“回家。”

然後,甄武帶著程良等人,向著家中而去。

家裏朱玉英一直等著甄武,見到甄武回來後,忙問:“今兒怎麽這麽晚,你若是再不回來,我都想差人去宮裏問問了。”

甄武錘了錘腰,去了外衣道:“有什麽吃的,讓廚房送些飯菜過來。”

“一直熱著飯菜呢。”說完,朱玉英便讓雪兒去廚房取飯菜過來,同時上手幫甄武洗臉。

等到甄武簡單清洗過後,飯菜也已經擺了上來。

甄武瞧見兩套碗筷,挑眉道:“你也沒吃呢?”

朱玉英點了點頭。

甄武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朱玉英道:“以後我若回來的晚了,你就別等我了,讓雪兒和霜兒陪你吃飯,或者把三月那個臭小子叫過來。”

“他才不樂意和咱們一道吃呢,總覺得咱束著他,沒他一個人自在。”朱玉英牢騷道,情緒中也有幾分不岔,好似生了個沒良心的兒子一樣。

甄武笑了笑道:“還不是你,每次見到他都數落他。”

朱玉英幫甄武夾了一筷子肉,不樂意道:“不數落哪行,你常不在家,我若再不管嚴點,一準狗馬聲色的不成樣子,你不知道,前段時間你沒回來時,他都敢和一幫狐朋狗友去喝花酒了。”

“啥?”甄武一口飯差點沒被噎死。

三月這個年紀去喝花酒是不是早了點。

朱玉英訕訕解釋道:“你也別急,不見得是真的,瞻基來家裏時告的狀,瞧著像是倆人鬧著玩呢。”

不過朱玉英緊接著臉色一板道:“但不管怎麽樣,總不能縱他。”

甄武用力咽下口中的飯菜,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天下的母親,大抵都是一樣的。

之後,兩人邊吃邊說,絮絮叨叨的想到什麽說什麽,說著說著,朱玉英突然呆呆的愣了一會兒。

“咋了?發啥愣呢?”甄武問道。

朱玉英衝著甄武笑了笑,裝作很隨意的樣子道:“今兒你要不去錦兒房裏歇息吧。”

嗯?

甄武疑惑的看向朱玉英。

朱玉英說出那句話後,仿佛心裏也變得輕鬆了不少,又好似整個人都通透了一些,她感觸道:“自你回來後,都沒怎麽去過錦兒那邊呢,你不曉得,她也挺想你的,你不在家的時候,曾來找我打聽過許多次你的事情,而且自錦兒生育後,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完全沒有以往精神的樣子了。”

說到這裏,朱玉英歎了口氣道:“我們自小相識,如今瞧她這個樣子,實在是於心不忍,每每念想起以往的事情,都愧疚自己太小心眼了。”

甄武張了張嘴,想要安慰一下朱玉英,卻發現說什麽好像都有些對不起錦兒,最終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妻妾,妻妾,男子在這個事上,既然得了好處,那麽在這個話題上還是少說話為妙。

朱玉英看著甄武悶頭吃飯的樣子,心中不忿的忍不住瞪了一眼甄武。

可瞪過後,又覺得好沒道理。

錦兒是她選的,讓甄武納了錦兒,也是她的主意,實在沒有怪在甄武的頭上。

反而甄武心虛的樣子,倒又讓朱玉英心中有些暖意。

有這麽一個把她掛在心上的夫君,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可是她的小女孩性子發作,見不得甄武裝聽不到,美目一翻,依舊嗔怨道:“怎麽,一說這個便失了耳力?瞧著我的國公爺,早就想著去錦兒院子裏了,倒是我自作多情假裝賢惠人了。”

嘶。

甄武眉頭皺了起來。

話題是朱玉英自己挑起來的,轉頭倒又埋怨上了他。

女人的通用技能?

朱玉英瞧著甄武這個樣子,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行了行了,不使你為難了,母後早前犯了病,這些時日斷斷續續也不見好,又想我想的緊,便差人過來想讓我去宮中住幾日,我已經應了母後,明日便去宮裏陪母後,至於你想宿在哪邊,我才不管你呢。”

這…

他娘的,早說啊。

甄武一抹嘴,放下碗筷,一本正經問道:“母後的身體如何?要緊嗎?非要你去不可嗎?若是不要緊的話,要不就別去了,我實在有些舍不得,你是曉得我的,單單一想到晚上見不到你,我心中就想的心慌,而且你還一去好幾日,這我如何受得了。”

說到最後,甄武挑著眉,都信了自己的話。

朱玉英眼睛瞪直了。

甄武見狀,生怕玩脫了,連忙又道:“不過為人子女,當盡孝道,我也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就不讓你去陪母後,罷了罷了,你去吧,再怎麽苦,我自己一個人受著,但是去錦兒院子裏的事,你不要再說了,今天說什麽我也是不會去的。”

……

第二日晚上,當甄武回來後,發現朱玉英果然去了宮裏。

甄武轉頭向著錦兒的院子裏走去。

兩個院子隔著不遠,甄武走了沒多少步便到了,一進院子,錦兒院子裏的丫鬟高興的當即就想要去稟報給錦兒,甄武連忙攔住了。

“我自個進去就成,你們就不要多攪我們了。”甄武吩咐道。

丫鬟們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甄武悄悄的向著屋裏走去,可是當甄武走到門口,看到裏麵的情景時,不由得微微愣住了。

隻見錦兒側躺在嬰兒的旁邊,一雙眼睛入神的望著她的兒子,柔和的仿佛如水流一樣包裹著嬰兒,就好似她所有活下去的能量都來自她眼中的這個寶寶。

她像是天使一樣守護著。

甄武的心突然就揪了一下,他曉得他對不起錦兒,但是沒辦法,朱玉英和錦兒之間,他不管表現出對誰親近,勢必會惹的另外一個傷心,而朱玉英是他的妻子,是國公府的女主人,必然會占據他更多的時間。

有些事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

甄武吸了口氣,臉上掛起一副笑意走了進去,錦兒聽到聲音,抬頭看了過來,整張臉上頓時綻放出驚喜的神采,她噌的就坐了起來,不過緊接著就又想到了兒子,忙小心翼翼的看顧過去,發現兒子沒有被驚醒這才鬆了口氣。

然後,錦兒對著甄武憨憨的笑了起來。

“我今兒宿在這裏。”甄武柔聲說道。

錦兒開心的點著腦袋,連忙起身讓人去喚奶媽過來,想要讓奶媽把兒子抱走。

甄武攔了攔道:“不用非抱下去。”

錦兒搖了搖頭,有些羞澀道:“小三晚上會鬧。”

“這樣啊。”甄武哦了一聲:“那就抱下去吧。”

很快。

奶媽便過來把小三抱了下去,錦兒服侍著甄武洗漱後,兩人早早的熄了燈上了床。

一個時辰後。

甄武緊緊的抱著錦兒,感觸道:“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錦兒疑惑:“錦兒哪裏苦了?”

甄武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麽說。

半晌後。

錦兒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笑著道:“錦兒才不苦呢,錦兒是家裏的老人,又與公主自小一起長大,不知道比旁人強出多少倍呢,其實大爺對後宅的事不了解,旁人家的妾室,莫說生兒子傍身了,便是自己的性命都不見得穩當呢,哪像我,院裏的一應用度不僅比外麵的富家主母都好,公主對我還和善照顧,錦兒已經非常滿足了。”

“別人家這麽誇張?”甄武吃驚。

“可不嘛。”

然後錦兒絮絮叨叨的,開始給甄武講起一些後宅八卦來了,聽的甄武真是大長見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