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山勢,水有水運。

水運昌隆,才能保證天下江海源遠流長。

人是萬物之長,所以人也可借山水之運。

《水龍經》裏,有一個用於鎮壓水鬼的借運咒。

我咬牙念出了借運咒,同時手捏印決直朝著女屍的額頭拍了下去。

女屍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哀嚎,原本掐著李天命的手也就此放開,水底的躁動也終於平息了。

打撈船雖然進了水,但總算是沒有傾覆,我托著李天命勉強將他推上了船,又費盡力氣將僵硬的女屍掛在了船尾的拖屍環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已經完全沒了力氣,最後還是張常宏派船將我們拖回到了岸邊。

上岸後的李天命一直在咳血,他摸索著想要抽煙,可那支煙袋早在他與女屍搏鬥時掉落在了水中。

丟失了煙袋的李天命顯得有些頹廢,麵對張常宏遞來的香煙也隻是搖了搖頭。

經過一番檢查後衙門發現女屍丟失了全部的肝髒,剛才我們在水中搏鬥時的場麵他們也都看在眼裏,但對於此事衙門最終還是選擇閉口不談。

這場撈屍行動最終以我和李天命雙雙受傷的代價而告終,衙門雖然對我們表示了感謝,但這對於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的我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李天命坐在岸邊休息了一會後勉強起身:“小子,送我回去吧!”

我攙扶著李天命離開了半月潭,李天命一直捂嘴咳血,顯然是受傷不輕。

“李爺爺,要不我還是送您去醫院吧?”

我擔心李天命可能受了內傷,一再拖延可能會導致傷情加重,可李天命卻直接回絕了我:“不礙事,我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見他如此堅持,我也就沒多說什麽,隻是把他送回到了打撈隊家屬樓的樓下。

李天命並不急著回去,而是坐在了一旁的長椅上,抬眼問我:“小子,後悔入這行嗎?”

我坐在了他的身邊,心緒複雜:“說不後悔那是假的,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吧!”

李天命笑了笑:“當初我和你爺爺就是在打撈隊認識的,我是北派傳人,你爺爺是南派傳人!”

“他自認為南派撈屍才是撈屍正統,看不起我們北派的野路子,我們兩個明裏暗裏的沒少較勁!”

他眼中閃過了一絲追憶的神情,顯然是在緬懷當初的舊時光。

“你爺爺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清高,不懂得變通,所以和我爭搶了一輩子,最後也還是走在了我的前麵……”

李天命說到這裏的時候又是一陣咳嗽,我連忙拍他的後背給他順氣,可他卻一把推開了我:“別忙活了,你爺爺這輩子唯一勝過我的也就是有你這個孫子,這老賊終究還是要強過我!”

“李爺爺,我還是送您去醫院吧!”

李天命雙眼赤紅,嘴角也流出了一絲鮮血,他灑脫地用袖口了一下嘴角:“不用,去什麽醫院!”

氣氛有些壓抑,我們兩人相對無言,沉默了良久。

“小子,借運降屍不可輕易取用,你記住,一個人的運勢強衰那都是有限度的,過度透支你的氣運,那就會導致你以後黴運不斷!”

李天命對我進行了一番說教,隨後便起身準備上樓,我去攙扶他時,他十分嚴肅地對我問道:“我在南方漂泊了一輩子,做了一輩子的鰥夫,如果有一天我也去了,你能不能把我的遺體送回到北方?”

“我能!”

我知道人老了都會想要落葉歸根,我現在勸得再多也都是廢話,還不如直接應承下來,也好讓他寬心。

果然,在聽了我的話後李天命舒顏展眉:“那就好,那就有勞你了……”

不知為何,李天命今天給我的感覺總是怪怪的,我在外麵忙活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總算是回到了家!

回到家後我遵照李天命之前對我的教導,先是用生雞蛋除了頭煞和手煞,最後又用柳葉水泡腳除了腳煞,三煞除畢我倒頭便睡。

這一覺我睡得很不安穩,我在夢中再次回到了半月潭,再次出現在了打撈船上。

不過這次船上沒有李天命,隻有我一個人握著竹竿,麵對著波光粼粼的水麵。

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我清楚的意識到我是在做夢,我撐船想要離開,但卻發現船一直在水麵上打轉,根本無法劃動。

我用力撐船,一直到把自己累的滿頭大汗。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我身旁的水麵傳來了一陣莫名的響動。

等我轉頭去看時就發現水中正有一抹殷紅緩緩浮現,赫然便是我下午在半月潭中參與打撈的那具紅衣女屍!

我緊張到了極點,想要拉開與這具女屍的距離卻又無法挪動分毫。

那女屍緩緩從水中浮現,長發遮住了她的臉,她用一個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物體撥開了擋在麵前的頭發,那竟然是李天命丟在半月潭中的煙袋!

女屍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男人的臉。

之前在夢中我曾經見過這個男人,就是他對我拋出了那顆血淋淋的心髒!

這次的夢境比起以往要更加恐怖,我氣喘籲籲的從**坐了起來,這才發現外麵已經是天光大亮。

我抱起被汗水濡濕的被褥想要出去晾晾,結果一出門恰好撞見了神色匆匆的張常宏。

我對他雖然沒什麽好感,不過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直接問:“張老板,你怎麽來了?”

張常宏沉重說道:“李老爺子去世了,你趕快和我走一趟吧!”

我雖然知道張常宏來找我肯定沒什麽好事,但也沒想到他來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向我傳達李天命的死訊。

我一時間有些經受不住打擊,手中的被褥直接掉在了地上。

張常宏二話不說,拉著我就上了他的車。

這一路上我一言未發,隻是聽張常宏在一旁自言自語。

“其實昨天我就發覺老爺子有些不太對勁了,精神渙散,反應也遲鈍!”

“昨天我本來是不想讓他和你一起下水的,但他就是這個脾氣,認準了的事情誰都勸不住!”

“長河,昨天是你送他回去的,他有沒有和你交代什麽?”

最後這句問話將我重新拉回到了現實:“嗯,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老爺子有沒有和你交代什麽,或者是有沒有留下什麽遺言?”

張常宏見我心不在焉,於是便又大聲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有,他說他死後想要把自己的遺體運回到北方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