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陰差陽錯錦衣衛

回去那是自然不準的了,可是楊廷和與太後商議出來的新懿旨卻是這麽規定的,群臣也不敢擅做主張,違背皇帝固然不妥,但違背楊廷和與太後的意思,那毋庸置疑的會生不如死。

甭說毛澄,就是群臣臉上也大多火辣辣的,被一個少年當麵指責言而無信,甭管他即將是皇上還是什麽的,光說這個道理就讓這些大多年過半百的老夫子們臉上都有些掛不住。如此有理有據的一番言論,辯的群臣是啞口無言,若想用別的招數也是無可奈何,新皇入京即位這般大事兒,豈能如兒戲一般,大家心中對楊廷和有些嘀咕。此人雖為國家棟梁,心思縝密運籌帷幄,可是缺點就是心眼小,願與人相鬥,新皇還沒即位呢這就回敬了朱厚熜一計,日後還指不定有多少幺蛾子呢。

堂下眾臣頓時有歸隱之心,想要把這事兒做完後趕緊逃離是非之地的人,決不再少數。也的確如此,此時朱厚熜與楊廷和曠日持久的爭鬥,才剛剛拉開序幕。

朱厚熜堅持要按照常理,走奉天門,入奉天殿即位,群臣頓時行大禮,跪了一地,不言不語就等朱厚熜改變主意,給朱厚熜來了個無聲的施壓。朱厚熜一時間有些亂了手腳,來回轉圈卻又找不到發火的突破口,人家沒說別的就是長跪不起而已。朱厚熜道理也講了,結果發現這幫大臣就是不講道理,朱厚熜說了句軟話道:“諸位請讓我走奉天門,即位之事豈能同兒戲一般?名不正則言不順,本王日後若要服眾需身正影直,今日不明不白的去太**文華殿,那算是什麽事兒?”

群臣山呼:“請殿下以國事為重,走東安門,入文華殿。”

朱厚熜徹底火了,這不是流氓行為又是什麽,大臣們不講理了開始重複話語用以逼迫,於是乎朱厚熜喊道:“爾等若是忤逆我,難道就不怕我日後治你們的罪殺你們的頭嗎?”

此刻楊廷和站了起來,拱手稱:“殿下,臣雖萬死不敢移己願望。陛下需維護朝廷正統,皇統血脈,非如您所想過繼於先皇,而是以弘治皇帝(朱厚照的父親朱佑樘)之子的身份,入朝即位,既維護皇統血脈,又符合太祖高皇帝兄終弟及的祖訓,實乃名正言順的萬全之策。請殿下理解我們的良苦用心啊,若殿下不應我等將長跪不起。”

朱厚熜還想反駁,自己的父王是弘治的弟弟,乃是憲宗皇帝的四子,三子朱佑樘隻有朱厚照一個兒子,現如今駕崩了,那麽按理說就應該四子的兒子即位,同輩之間無法即位,順位之子理應即位。

這些合乎常理也符合太祖祖訓,怎麽又牽扯到了皇統血脈的問題了呢。結果朱厚熜還沒開始說,那群大臣又開始山呼殿下以大局為重了,硬生生的把朱厚熜的話給憋了回去。至此,已經不是單純的耍流氓了,而是一種蠻橫到底的無賴行為。

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文臣耍無賴,更甚武流氓,為今之計隻有比這群大臣更流氓,更潑皮才能製衡。

朱厚熜看看陸炳又看了看袁宗皋,心中突然感慨也多虧陸炳之前提議準備什麽b方案,總之就是第二種辦法,否則今日自己非得慌了神不可。於是朱厚熜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罷了罷了,本王不走奉天門了。”群臣低著頭紛紛側目相視,心中暗喜一番,可接下來朱厚熜的話就讓他們喜不起來了:“本王也不走東安門,我回安陸去,陸鬆聽令,護送我回安陸王府,即刻啟程不得有誤。”

“是殿下。”帶著新組建的勤王軍的陸鬆抱拳答是。朱厚熜也不是說說而已,轉身就走,陸炳和袁宗皋緊緊跟隨,群臣一片嘩然紛紛不知所措,今日若是因為自己把新皇給逼走了,後人還不定在史書上怎麽寫自己呢。這倒還是小事兒,以後再想請朱厚熜即位那可就難了,國不可一日無君,關乎江山社稷大業的責任沒一個人敢承擔。

興王朱厚熜說的合情合理,即使有爭執群臣也無權堵門跪拜阻攔,隻要朱厚熜走了,天下必定大亂,各地藩王可以宣稱京城之內有奸佞之徒,然後組建勤王軍,以清君側的名號入京討伐,實則圖謀大業,到時候天下生靈塗炭戰火四起,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別說是旁的大臣,就連楊廷和也傻眼了,他沒料到朱厚熜玩了這麽一手,把他的小算盤徹底粉碎了。楊廷和連忙給旁邊一人使眼色,那人悄悄跑進了張永身邊,在張永耳邊低語幾句,張永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

片刻功夫,一個內監捧著皇太後張氏的懿旨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衝著已經翻身上馬即將而去的朱厚熜喊道:“殿下殿下,興王殿下,太後有旨。”

朱厚熜現在還沒登基,但貴為親王,所以即使不給大臣們麵子也屬於正常,可是他萬萬不敢不給皇太後麵子,於是趕緊翻身下馬,俯首聽旨。那宦官宣旨道:“皇太後宣興王殿下入奉天門,進奉天殿受勸進表,太後有言,江山為重皇位不可久虛,望各位以大局為重。”

“謹遵太後懿旨。”朱厚熜雙手接過懿旨,站起身來,得意洋洋的看著眾位大臣,他贏了,雖然他看明白了,這不過是太後和群臣共同演出的一番戲罷了,卻依然因為自己的執著和忍耐到最後才爆發而獲勝了。朱厚熜低聲道:“袁宗皋,陸鬆,陸炳,隨本王入宮,寸步不離。”

三人齊齊答是,一眾人等在群臣的簇擁下進入了奉天門,在奉天殿之中,群臣上勸進表。勸進表古來有之,就連開國皇帝也是不例外的,無非是讓大臣們提出讓自己稱帝,然後實際的統治者說一些自己不想當皇帝的話。隨後大臣再次勸尊上即位,再次推辭不受,第三次的時候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天下蒼生才做這個皇位的。這無非是符合禮的客套,若真是如此需要勸說才當皇上,那朱厚熜剛才要走的時候群臣就不會如此緊張了,隻需等勸進的時候不受然後直接換人便可了。故而,古來君王無非是一種虛偽的動物,從即位開始就得戴著麵具生活。

三番勸進,朱厚熜受百官之勸進,答應嗣皇帝位,這一番行動到沒出什麽幺蛾子。朱厚熜和群臣早就熟記於心,演練了無數遍了,一切在愉快而順利的氣氛下進行著,好似剛才的拿番不快壓根沒發生一樣。

接下來朱厚熜前去與太後商議何時登基的事情了,其實日子早就製定好了,隻是還需裝模作樣一番才好顯得隆重。陸鬆的保衛工作做完了,帶著手下的兵士在奉天門外等候,約束手下不敢越雷池一步,這京城之中若弄出什麽差池可不是好玩的。

陸炳和袁宗皋則是回到了奉天門旁的便殿休整,便殿之中少有如此熱鬧,不僅是每日要上早朝的百官齊聚於此,就連那些王親貴胄侯爵駙馬今日也來到此處,其中就有和一起去安陸迎接朱厚熜的駙馬都尉崔元和壽寧侯張鶴齡。這崔元的名聲還不錯,張鶴齡就差了許多,不過張鶴齡的作威作福也是有些根據的,此處稍作筆墨。

憲宗皇帝朱見深的女兒永康大長公主嫁於崔元,後來崔元因為頗懂為官之道,故而封爵為太傅兼太子太傅,別管三公三少是不否是虛名,在明朝的駙馬當中能混到崔元這樣已然是很不錯了。

崔元混得再好,畢竟這個駙馬也是憲宗皇帝時候的駙馬,時候有些久了,分量也就跌了不少。而張鶴齡則不同,張鶴齡的姐姐正是當今的皇太後張氏。眾所周知,孝宗皇帝朱佑樘此生一皇一後別無其他妃子,這下張鶴齡可了不得了,本就繼承父親爵位為壽寧伯的他,平升一級成了壽寧侯。在京城之內,人們給壽寧侯張鶴齡起了個外號,叫做張大蟲,意思就是張老虎,足以見張鶴齡囂張跋扈作威作福到什麽地步。

張鶴齡和崔元都十分看好陸炳,雖然他一出麵就得罪了楊廷和與朱宸,但是朱宸現在已經被免職,能否繼續官運亨通還是個未知數,這樣就不足為懼了。再說楊廷和,雖然權力極大位極人臣,但畢竟也不過是個臣子,看得出來陸炳和朱厚熜關係極好,隻要陸炳不造反,以目前來看什麽天大的事兒朱厚熜都會拉下臉來保他的。

故而隻有一個辦法能毀滅陸炳,就是內監進讒,沒事兒給朱厚熜吹吹風,讓朱厚熜討厭陸炳,可是這個也不可能了。官場就這麽大,陸炳和穀大用張永在良鄉結盟的事情人盡皆知,如此說來陸炳一定是前途無量的,這等新貴人物張鶴齡和崔元是願意結交的,至於楊廷和高興不高興,那就隨他去吧,反正自己也是皇親國戚並不怕他什麽,最主要的是平日裏楊廷和也瞧不大上這些裙帶關係。

張鶴齡有自己的情報渠道,越是了解陸炳越明白為什麽穀大用和張永如此看重這個小子,不少勢力都與陸炳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這等人物需結交,以備不時之需。三人交談一番後,張鶴齡和崔元發現了陸炳的幾樣很好的品德,謙謙有禮和博學多才。

謙謙有禮那是陸炳一貫的作風,別人敬他一尺他便敬別人一丈,當然若有人敢欺辱陸炳那麽奪命十三刀也絕不留情。至於博學多才到是真的,現代社會的小孩哪個不是九年義務教育過來的,加之信息發達網絡電視各種渠道的知識獲取,導致各方麵都頗有涉獵,深入不行,閑聊一番倒是能震驚某些飽學博覽之士。

張鶴齡與陸炳聊得興起,然後叫過一人道:“陸兄弟啊,這位是新進的錦衣衛指揮使駱安。他與我私交甚好,我也聽說陸兄弟武藝了得,可否想過為國盡忠,加入錦衣衛呢?”

陸炳眨了眨眼睛,差點笑了,平日裏和江湖人物總稱錦衣衛為朝廷鷹犬,今日卻有人要自己去當這個鷹犬,實在是有些不妥,況且陸炳自由自在慣了也不喜受製於人。正想拒絕,站在身旁的袁宗皋卻輕咳一聲,陸炳身子一震,知道袁宗皋老謀深算,看來是要提醒自己答應下來。

陸炳想到朱厚熜剛剛登基,自己若不是公人,怕是難以幫到朱厚熜,若要朱厚熜用新皇的位置給自己安排事物怕是又要引發一些矛盾和怨言,加之剛才袁宗皋的提醒,陸炳一咬牙便答應了下來:“那屬下日後就要麻煩駱大人了。”

此刻,陰差陽錯,陸炳開始了自己大錦衣的征途。也就在此刻,呈匹夫之勇,喜匹夫之怒的陸炳才開始了真正的蛻變,向著之前他所崇拜且不恥,佩服又鄙視的自己邁進,新的篇章在這個不尋常的日子,在這個尋常的便殿裏,打開了。